梦中的家园

   小时候对区域实在是没有概念,还以为所住的小城就是整个世界。渐渐地长大一些了也开始逐渐有了区域大小地理分布的意识。也终于知道了盐源县其实不过是弹丸之地,小得不能再小,就像孙悟空突然知道弼马温原来没品一样的感觉。不过年少时又怎会介意这些,小小的县城照样带给我无穷的乐趣。

   盐源县位于中国的西南边境,四面环山是个典型的高原盆地,举目四望到处都是环抱的大山。而在大山中坐落的小县城却充斥着古老而犹豫的气息。盐源县有书本记载的历史是在汉朝时期,或许当时有过大的汉民族迁徙运动,但是早已无法考证。并且县城也出现过多次的搬迁,现在依然残存的三处老县城还能从残垣废墟中看出历史斑驳的痕迹。而在我记忆中的盐源却是一副少年模样到处都在新建中,当然也不乏那些古老的街衢和怀旧的小胡洞。盐源县的主街道有三条,一横两竖的结构。其间交错着的小巷不能尽述而那些小巷就是我童年的乐土。

    记得是我上小学的时候盐源县有些街道还不是水泥路面,从我家到学校的三条路径中最近的一条就是其中之一。说是街道其实也只能算作是一条胡洞,路面很窄只能供四人并肩通过。然而在我记忆中最痛恨的要数路的中间一段,住着一家大户,木骡子房屋四周是高墙,墙的一边靠着我上学的街衢,并且留着门,门前栓一条大狗比我还高,每次从他家门前通过都是贴着狗嘴巴过去的,听着狗脖子上铁链的梆梆声魂都吓跑一半了。放学回来在路的另一端有个乱石堆砌的水池是我童年的游乐园。池塘并不大水也很浅只漫齐膝盖,都是雨天的积水。水池里还有乱石,大的石头都可以立足,于是便方便了我这种懒得脱鞋又赶着回家吃饭的家伙。站在石头上就可以捉到水里的小鱼和螃蟹。水里的鱼也有比较笨的和比较贪吃的比如:麻沙鱼(学名叫什么实在不知道)就是最贪吃的一种。拔一根灯心草(一种长长的草,内有棉絮状的草芯可以做灯芯)栓上蚯蚓,简易的钓鱼竿就做成了。把蚯蚓放在水里一摇一摇的,那些饥肠辘辘的笨蛋鱼就再也忍不住食物的诱惑,张口就死死的咬在蚯蚓上,顺势一提,一条活蹦乱跳的麻沙鱼就到手了。也有不走运的时候,小伙伴们玩得兴起了总是推推嚷嚷,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池塘总不免打湿衣裤,那就只有哭丧着脸了。(回家免不了一顿“条条儿面”吃。)不过多半都是能够捧着手里的“宝贝”蹦蹦跳跳的回家的。

    记忆中那时的家还是小小的四合院,推开门一条短小的甬道,然后就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中种着一颗桃树,树干黑漆漆的,树叶也没精打采的卷曲着。父亲说:是因为种树的花台太小了,限制了树根的生长。花台里还种着各种花花草草,花台的旁边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石桌和四个圆柱形的石凳子。小院的一边是厨房,厨房相对的另一边是客厅,另外两边都是墙壁。住着我家的邻居,两家邻居的其中之一是我小学的数学老师(王老师)。现在想起来那时的家真的实在太小太小,厨房,客厅,两间卧室加起来不过几十平米。那时候的我却没有概念只觉得原本家就应该是那样的。回到家找个瓶子草草洗涮几下,装了水就把自己一路上捡回来的宝贝放进去,看着那些傻瓜鱼儿惊慌失措的乱窜心里就乐开了花。

    在家里吃过饭,草草的收拾掉学校布置的作业后(事实上我从没做完过家庭作业,只是数学作业却是不得不做,隔壁就住着随时可以告我一状的数学老师不做都不行)跑出家门就是父亲所在单位的居民果园,大概有五十多棵苹果树,还有桃树,李树,杏树,樱桃树,各有几棵,果园里面穿插着三条路都通往一个大门,说起来算是我小时候的大观园了。在园子里一共住着20户人家,所以我并不缺伴和我年龄相若的就有好几个,有小时候的王老虎,张小建,张小桃等等。那时候的我可谓院子里混世魔王,让人头痛不已。比如,又偷了谁家桃,拔了谁家的萝卜,打坏了谁家的瓦砺。告状的人多了又少不了一顿“面条”。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时光却是最轻松,最愉快的,那个大观园也就成了我童年的伊甸园。

    时过境迁,恍恍惚惚20年的时光已悄然尽逝,如今的小城早已抹去了那些任凭岁月刀刻的木制门面,和青石铺垫的胡洞,雨淋淋的灰黑色瓦片。取而代之的是淋漓的高楼,和街道两旁整齐的白杨,童年的大观园也被推土机夷为平地建成了电信大楼,到处充斥着推土机,挖掘机,吊塔作业的声音,以及发动机呼啸在城市的街头巷尾。不得不感叹我们的国家一片欣欣向荣啊!然而在梦中我却无数次回到了童年的小城,奔跑在放学回家的小巷。梦到凶恶的大狗在朝我怒吼,梦到水中的鱼的在穿梭,梦到我的大观园和在里面谈笑的人们。醒来后我不禁泪流满面,我的家早已回不去了,我那梦中的家园伴随着我童年的欢笑早已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中!有一天看电视的时候看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个80多岁老人,向政府求助,说他找不到了回家的路。后来了解了情况才知道,原来这个老人在20多岁时离开了他所居住的村庄到外地去打拼,也就一直没有回到过养育他的村庄,直到他80多岁生命快要走到最后的时候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再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家。故事的结局是悲剧的,他的村子早在10多年前就被列为改造开发区,现在的他也只能在废墟中搜寻他祖屋所留下来的残垣断壁了。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人们在追求进步的同时可曾留意到我们所珍视的宝贝也正在消逝。房子拆了可以重建,但是拆掉的是一段美好的记忆呢,我们有将如何缅怀那片梦中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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