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庙会

      赶庙会也叫赶集。是在我们北方农村特有的,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极为传统的,群众性的享受快乐的一种方式。         冬天的乡下是农闲时节,忙了一年的人们终于能好好歇歇了,因此赶庙会置办年货就成了一年当中最热闹的事了。

       这天一大早,通往乡镇庙会的大路上,赶集的人就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到了八九点,路上川流不息的全都是赶庙会的人,有拖儿带女的,有骑着自行车的,有把自家的农产品和家禽拿庙会上卖的,也有小伙子,女娃娃,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说说笑笑结伴而行。有骑自行车的两口子,擦得亮闪闪的车子上缠得五颜六色,煞是好看。骑车的人把铃铛按得“叮当”乱响,在人群中间左拐右拐往前赶;老年人坐着毛驴拉着的平板车,车上铺着褥子,盖着被子,不急不慌,慢悠悠地晃荡着前行,那一定是要在庙会上看戏的。更多的是我们这些活蹦乱跳的小崽子们,兜里揣着大人给的几块钱,一路上蹦蹦跳跳,你跑我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累,内心早已被即将到来的喜悦充塞得满满当当。

老庙会通常设在乡镇,沿大街根据所卖的东西的不同而分为好几个区域。

买耧犁耙磨,镰刀,锄头,铁锨,杈杆,麻绳等农具的在一个区域,卖布匹,衣物,鞋帽,年画,锅碗瓢盆,针头线脑等日常用品的在一个区域。卖吃的在一个区域,都随着地形地势挤挤挨挨支起摊子,花花绿绿摆的满满当当。

天气不错,太阳暖暖地照着,也没有什么风。赶集的人熙熙攘攘,推推挤挤,扭着脖子四处看,似乎两只眼都不够用了。

人群中,有一对对男女青年在游逛,但境况却不相同: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走在人群中,却是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男孩一脸严肃中略有几分腼腆,不时回头对后面的女孩说着什么,那女孩并不打算和男孩并肩走,只是低着头,羞羞答答跟在男孩后面,想来这就是还没有成亲却已经“换了贴”(我们乡下的一种习俗,和订婚的意思差不多)的对象”了;

有一家三口在人群里挪动。女的这个摊子上站一下,那个摊子前摸一把,看着啥都想买。两岁多的小孩子手里举着糖葫芦骑在“掌柜的”脖子上,“掌柜的”却像是肚子饥了,拉着女人奔往卖吃的小摊。

也有女人们在为家里大人小孩扯布,一边拿一块花布在孩子身上比划,一边讨价还价。男孩子则围着那一排排小人书,玩具枪和各式各样,红红绿绿的鞭炮挪不开腿;。。。。。。

不远处“嘭!”的一声爆响,升起一股白烟,一阵玉米的焦香四处飘散,有孩子们围着乱抢,却是崩爆米花的;紧挨着是支起条案卖猪肉的,案上摆着红红白白的条子肉,案子后面一根杠子上悬吊着两扇白生生的猪肉。卖肉的老板子身上一件油光光的围裙,嘴上斜叼着烟卷,手持一把剔骨尖刀在忙活;支着小石磨卖芝麻酱的一口河南腔在吆喝:

“小磨香油——芝麻——酱!”

再往前是理发的师傅在忙碌,一张杌子,一盆热水,你刚离开他又坐下;修车子的把自行车翻倒在地,面对一盆水蹲着,不紧不慢地补车子带;卖调合面,辣子面的摊子前,一个老太太问:

“你的辣子面辣不辣?”

回答: “一点都不辣,不信你尝尝!”

老太太一撇嘴: “我才不尝。” 顿时引来一片笑声。。。。。。

转过一个弯,但见热气升腾,饭菜飘香。卖臊子面的,卖饺子的,卖烩菜的,一张张小矮桌前人头攒动,围满了吃饭的人。

支起大海子锅买羊肉泡馍的,锅里煮着羊架子,羊汤滚沸,香气四溢。一只大海碗装满掰成碎块的硬面馍馍,先舀一勺羊汤把馍块泡热,再倾倒回锅里,抓一把切得薄薄的熟羊肉片,放上盐,调料和油泼辣子,香菜,葱花一撒,再一大勺滚热的羊汤浇下,顿时扑鼻的香气直往人的鼻子里钻,吃的人手捧大碗,吃得吸吸溜溜,脸上冒汗,浑身舒坦。

支起大锅的还有刀削面,削面的师傅腰里围一块围裙,在众人面前耍手艺:面对大锅一两米站定,头上铺一块布,布上放一大块面团,两只手各握一把削面刀,在头顶左右开弓,但见刀光闪烁,小银鱼般的面片飞舞着争相跃入热水翻滚的锅里,众人喊一声“好”,旁边早有服务人员一手拿大碗,一手拿笊篱往出捞面,浇上香喷喷的卤子,端给早举着筷子等得不耐烦的吃家。。。。。。

不远处有人群传来阵阵笑声,原来是杂耍卖艺的。一大圈人围定,里面有人牵了猴子在拉小车,翻跟头,那猴子穿一件花花绿绿的衣裳,冲人们挤眉弄眼,抓头挠腮,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另一边却是卖药的,一群人围成一个大圈,里面几个外乡人捧手抱拳,一口别扭的普通话喊着江湖切口:

“。。。。。。初来贵府宝地,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光说不练嘴巴式。。。。。。”

但见一个小伙子光着膀子,一把带红绸子的刀片舞成一朵花。忽而又在腰里缠了红腰带,跺脚运气完毕躺在凳子上,胸口放一块石板,让人用铁锤砸。每砸一下,人群便轰叫一声好。随即便有师傅拿出一个塞了红布的小瓷瓶开始卖药收钱。众人一看开始要钱了,顿时散去大半。

对面两棵树中间扯了根绳子,上面挂满一幅幅红纸黑字的对联,前面一张桌子前围满买对联,买“福”字的人。当中一个白头发老先生,戴一副花镜,想必是学校里退休的老师了。众目睽睽之下,老先生手执一管狼毫,饱蘸浓墨,悬腕垂肘,略一凝神运气,但见笔走龙蛇,一手行草写得龙飞凤舞,只看得众人啧啧称羡。。。。。。

树杈上的高音喇叭里“哐锵””哐锵”的锣钹敲打的热闹,循声音望去,却是县剧团在助兴演出。一座高高大大的戏台子下嗡嗡嘤嘤挤满看戏的人,却多是穿着黑棉袄棉裤,头顶白毛巾的老年人。老人们坐着自家毛驴拉的平板车,车上铺着厚厚的褥子,辕秆下放一张长凳子,这样板车便能放得很平稳。

台上演的是蒲剧《张连卖布》:

“你把咱家的大案板卖了干啥?”

那鼻眼间抹一团白的张连诙谐作态,拿捏着唱:

“我嫌它切菜光起木渣。”
“你把咱家的大花猫卖了干啥?”
“我嫌它吃老鼠不吃尾巴!。。。。。。”

台上唱得热闹,而台下看戏的人显然对这戏的内容很熟悉,不怎么去在意唱的什么,只顾和相熟的老伙伴拉着家常。

在戏台子四周散落着买各种小吃的摊子:卖豆腐脑的,卖麻肉的,卖醪糟汤的,买炒凉粉的。举着草把卖糖葫芦的,卖甘蔗的,卖芝麻糖,江米条的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小孩子的哭闹声,和着戏台子上的锣鼓家伙声相互交映,煞是热闹。一群小孩围着一个吹糖人的,那吹糖人的在熬得稀软的麦芽糖锅里用一根细棍挑出一团,略一捏弄,一吹,一个亮闪闪,黄灿灿,玲珑剔透的小猴子,公鸡,老鼠便举在了孩子的手里。。。。。。种种类类,不一而足。

太阳快下山了,赶庙会的人们个个脸上闪着傍晚夕阳暖暖的余辉和满足的惬意,一路说说笑笑,各自朝着来的方向慢慢地四下散开去。         这就是我们乡下的老庙会,不一定非得买多少东西,图的就是这样一种很单纯,很朴素的热闹,乐呵。。。。。。(《过年》节选)                                                  看繁华落尽2015年初春有感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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