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她的流水账

    2012年高考过后,她在餐厅作兼职。
  
  餐厅经理走进热腾腾的厨房说,“有人找你”。
  
  她和她油亮的头发汗滴的脸庞油烟的工服一齐寻找着。
  
  没有人。
  
  然而下楼梯时她看到了L。
  
  L笑着说:好久不见。
  
  L从几百公里的城市专门来找她。
  
  她哭了。
  
  一瞬间所有版本的丘比特一齐涌向了她和他。
  
  L明恋了她两年,她暗恋了L两年,流言蜚语的高中挡不住暗生的情愫,那时她有男友他有女友,然而这也挡不住上课时两人隔着整个班级时偶然触碰眼神后的欣喜。L的男伴们说,她花心。她的女友们说,他没谱。他没信,她不理。他在等高考后的机会,而她亦在等高考后的重逢。高考后,她回到了她的城市,就这么断了联系,那几天她日思夜想,做了多次偶像剧般的假设,却做梦都没有想到L会追过来,她的城市这么大,她不知道L用了什么手法找到了她兼职的餐厅。
  
  L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校园乐队的主唱,班长,大家前呼后拥的对象,有着特别糟糕的花花公子的头衔,但也正因为这头衔,各路美女都向他招手,然而他偏偏喜欢她。她成绩好,长相娇小,聪明,女生嫉妒的对象,脾气糟糕,牛津高阶词典是她的武器。
  
  就是那么凑巧。
  
  还没有完,高考后L的女友Z的母亲突然去世了,求L不要离开,L最终用了她至今不知道的方式和Z分了手,她只是听说分手当晚L醉了哭了,Z也醉了哭了,她没有再过问。
  
  她和L终于走在了一起,这时高考分数出来了,L超常发挥,只与她相差二十多分,她的家人给她报了某医科学校的本硕博八年制,前两年将在军校度过,他听说了,说服他的家人报这所军校,他作了近视纠正手术,花了好几十万力图增加入校的筹码。结果还没有出来,他们一起去旅游。
  
  八月的北京天津她都不喜欢,但是只要有L在,她觉得哪里都是荫凉。他们依偎在别墅的地下一层看科幻电影,L背着她在别墅里上上下下,L靠着她在地铁上沉沉睡去。L曾说他讨厌情侣装情侣戒指讨厌逛街讨厌眩晕讨厌过山车。然而在后海L亲手挑了两件情侣装,说亲爱的,咱们去上海的时候穿(虽然在订机票时得知上海出现台风,他们不得不改变行程,但那件衣服仍然在她的记忆里)。满脚水泡的L拉着她去西单逛街买情侣戒,拉着她去滨江道买第二套情侣装。再长时间的旅游都有结束的时候,分别的时候L送她离开,吻得很重,有眼泪的味道,她说走吧,我马上就上去。她看着L走开,蹲在楼前的空地放声大哭,然后她看见了出现在模糊泪眼中的双脚,L没有走远,他回来告诉她,不要哭,傻瓜。
  
  爱上一个地方是因为一个人,她爱上了天津,回家后她不习惯身边没有他的味道,每晚睡觉前她都会哭,然后又笑了,因为她想起天津游乐园里逞强坐过山车的他,在过山车急速下降时大喊“我爱你”,响彻整个游乐园。
  
  这样的幸福通常是短暂的,高考录取结果下来了,她如愿去了本硕博连读,而L最终没有通过军校的面试,去了另一所美女如云学校,生活就是这么讽刺,她将要在帅哥成群的地方度过两年。L笑,说没关系,有假期有飞机。她选择相信。
  
  那是她改变的两年。
  
  爱情里充当傻瓜角色的通常爱的最深,这段感情里她就是那个傻瓜。
  
  异地恋很辛苦,但她不觉得累,每个星期只要L的一通电话她就可以吹开头上所有的阴霾,L给她讲学校里的事情,常常把她逗得咯吱咯吱,军校的网络和使用手机的频率屈指可数,所以她的快乐也屈指可数,因为她把她快乐的决定权给了L。她相信L会懂。
  
  漫长的一年异地恋。难熬。
  
  又到了一个暑假,她和他决定去张家界凤凰和西安,机票酒店都订好了,可就在L飞来找她的前几周她看到了别的女人给L的留言,以及L的回复。
  
  她无法忍受身体的背叛,或者说,言语的色情。那几天,她想起一直以来他们急速下降的聊天频率,她想起寒假里同学看她的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知道L有事瞒着她,她也知道L不是省油的灯,她觉得L敷衍,L负心,L不爱她。回想这一年,她拒绝了帅哥的示爱,那真是实打实的帅哥,她觉得这段感情不公平,她想平衡这个see-saw,她想她应该是恨着他的,于是她提出了分手。
  
  然后L改签了机票,回了家。
  
  她以为她如释重负,但是后悔总是来得这么汹涌,回家的时候她坐在车上莫名其妙的哭了,但是她倔强不肯低头。她的蓝颜知己H带她去五台山散心,山上碰到了L的发小们,他们看到她很惊讶,问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和好,她愕然,无言以对。他们叹气,说L回家坐在家里不吃饭不睡觉,整个人颓废到了另一个世界,朋友叫他出来解闷,他疯了一样喝酒抽烟,L说他为了她删了所有的女性朋友的信息,以为她会懂,却没想到她走的这么决绝。她震惊L的反应,后悔已到喉咙,却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让L少喝酒抽烟,对作完手术后的他不好。
  
  从此半年断了联系,两个倔强的人倔强的在一起,又倔强的分开。失去了快乐的支配者的她,就想婴儿一样摸索自己的情绪。那半年,她不再拒绝帅哥的示爱,但又拒绝他们做她情绪的支配者,厌烦时就踢开,寂寞时便调情。一向无公害的她,一下子声名狼藉。她不在乎,在乎的人不在乎她又何必在乎,但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在等L的忏悔,却是一片空白,于是她终于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女生。她不是没有爱过,只是她头一次爱的这么深沉这么惨烈,所以半年来她一直企图抑制自己的失恋阴暗面,却不曾发现这阴暗面却成倍的扩大。
  
  半年过去了,那个寒假她再一次回到高中的城市,约好了闺蜜们一起吃饭玩耍,在快到达的时候收到了蓝颜知己H的消息,说我来接你吧,她想想也好,夜有些深了,几个女生来接她不如一个壮汉实在,于是爽快答应。下了火车,她找到了H的身影,却停住,L在一旁微笑的看着她。H笑笑说,L开车,非要接你。她无语,不敢看L。她都没有想到,再次见到他,她依然会紧张。
  
  L开车带他们来到酒店,已经九点多,理论上打烊的酒店餐厅为了他们灯火通明,她走进去,倒吸一口气,长长的餐桌两边坐着她不曾认识的脸孔,H说那都是L的发小,她无语。那群发小说,这是谁啊。L说,前女友。
  
  前女友。多不友好的字眼。
  
  她坐在那里,面对着除了L以外的殷勤,只喝了一杯豆浆。
  
  酒后烟后L非要开着车去看夜景,一路的欢歌笑语,她只是低着头看着手机里现男友发的,到家了么,累了吧,快休息,不用回了,爱你。她不知道该怎么回,但也不敢抬头。
  
  灰姑娘的舞会结束了,她的小水晶鞋被她自己搞丢了。
  
  送她回同学家的时候,她听到那些发小们问L,真的不跟她说话么。她没有回头看,L没有说话。
  
  那是2014年1月24日。分手后半年。迄今为止最后一次见面。
  
  断片了。
  
  (还有将近两年。有些累了。吃口饭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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