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的青春

“二十五岁了,哎!”阿南对着不远处稀稀落落的烟火叹气道,手中的香烟快燃尽了,一段烟灰似乎快要掉下去了,就像过年的敲着划过这个寂静的村庄。一条沥青路在黑夜中匍匐着延伸向未知的地方,那些地方,阿南知道叫城市。
阿南原名周成南,父母都是农民,爷爷在他四岁的时候过世了,据说是喝酒喝多了不小心掉到家门前的那座桥下去了。阿南有一个弟弟,比他小二岁。阿南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上学了,一方面家里条件不行得让弟弟上学,另一方面阿南自己也不想上了,他想到外面去。不过毕业后阿南并没有向其他同学一样到外面打工,他留在了家里。他父母不让他出去。
父母不让阿南出去的原因很简单:家里活多,离不开阿南。阿南家里大约有七八亩的田地,这在村里算是最多的了,还有三口水塘,门前一口门后一口,田野里还有一口。同时,家里还养了两头牛,四口猪,其中一只是母猪,还有一大群的鸡鸭鹅。如果这些阿南父母手脚勤快些能够照顾到的话,那下面的如果没有了阿南肯定就不成了,那就是他家开了一个榨油场。
榨油场是在阿南的爷爷手中办起来的,爷爷过世后阿南爸爸就继承了这个榨油场,方圆几十公里内就阿南一家榨油场,所以到了收油菜籽的季节阿南家是最忙的。阿南从小就在榨油场里干活,小的时候只能给爸爸当助手,打打杂,上了初中之后阿南几乎是包下了整个榨油场的工作,他的弟弟倒成了他的助手。
阿南的弟弟高中一毕业就出去打工了,高考成绩也不怎么样。弟弟在一个亲戚开的饭馆里面当服务员,虽然待遇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出去的人了。弟弟上车的那天,阿南在桥上呆了好久好久,可惜车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里了。
阿南平日里不怎么说话,总是默默地干活父母交代完的事情。平时油场也不忙,无非就是有村民过来打油之类的。油厂里有三个大油桶,平日里都是满的,有一个作为备用油。阿南只在剩备用油的时候就开始榨油,村民们只有在桥上闻到一阵阵油菜香味就知道阿南肯定又在炒油菜子了。
父母认为阿南是很听话的,所以阿南有什么要求尽量会满足他。在阿南十九岁生日那天,阿南对他父母说他想要个手机。手机,在农村可是稀罕物,只有那些在外面打工赚了些钱的人才会在腰间挂个手机。当时村里安固定电话的也不到两位数,村头喊一声村尾就能听见所有也没有必要安。父母答应了安南的要求,趁着去县城卖猪仔的时候买了一个手机,花了近一千元,还办了一张卡,里面充了一百元话费。
阿南拿到手机兴奋极了,拿到手上玩个不停。父母也很高兴,只要孩子喜欢就好。阿南将弟弟来信中联系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面,还将一些亲戚的联系方式也存了进去,那些电话号码阿南用炭灰写在墙上,歪歪扭扭地数字就像蚯蚓爬过一样。
晚上的时候阿南拨通了弟弟的号码,阿南的手有些颤抖,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在他听来好像榨油机械快要故障一样,过了好长时间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然后就是一大串阿南听不懂的英语。阿南赶紧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就像刚打完战一样。阿南想弟弟应该下班了。
村里面年轻的都出去打工了,平日里只有老人和孩子,阿南算是例外了。阿南平时也不怎么跟老人聊天,更不跟孩子说话,他甚至有些不喜欢孩子,只要他坐在桥上那些孩子都会绕道而走,好像都很怕他。没有手机的时候阿南喜欢坐在桥上看车,他知道车里可以载着他去远方。现在阿南坐在桥上喜欢玩手机,一会儿试着打打电话,一会儿对着手机乱吼一通。手机似乎成了阿南与其他村民不一样的标志。那些村民看到阿南都问一句:“南啊,有人打过来不?“阿南选择沉默,好像这是他的隐私一样。
阿南也到过县城,那是过年前家里的牛杀了,爸爸带着他去县城卖牛肉。阿南不是没有坐过车,不过都很近,这次不一样,在车上得呆一个多小时到县城。阿南很兴奋,一会望着窗外的风景,一会儿摆弄手中的手机。车上的人都没有手机纷纷盯着阿南,阿南心中有说不出的得意。
可是这得意只保持了一个多小时,阿南一下车就发现县城里的人差不多每个人腰间里都有手机,而且比他的好。阿南将手机牢牢地装在口袋里面再也不拿出来。
渐渐地阿南抽上了烟,一开始的烟是弟弟过年的时候给他的,阿南觉得挺好玩的,点燃后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后慢慢地吐出来,那烟一缕一缕地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弟弟说吐烟的最高境界是吐出一个个的眼圈,城里那些大老板都是这样吐得,阿南深信不疑,并尝试着也想吐出眼圈,可惜那团烟乱极了,就像鸡鸭鹅一起被赶进笼子里一样。
村民们原先只看到阿南坐在桥头玩手机,现在阿南还抽上了烟,学着城市里的人吐着四不像的烟圈。阿南从不抽旱烟,因为旱烟只有农村里的人才抽。
阿南的爸爸不让阿南抽烟,一开始阿南还听话,但是没过几天阿南又偷偷摸摸地抽上了,后来阿南竟然上瘾了,阿南的爸爸也禁止不了了。
阿南也偷偷地跑进过县城,县城很小阿南用半天的时间就逛完了,逛好之后阿南就坐在县城最大的桥上面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手机是不敢拿出来的,偶尔拿出一根烟来。下午了,阿南也饿了就上了最后的一班车回家了。阿南的爸妈问阿南去哪里了阿南也不说,回来就睡觉。阿南越来越怪了,阿南的父母觉得。
有次阿南溜进了网吧。阿南早就听说过了县城里有网吧可以用来玩游戏,只是一直不敢进去,听别人说那里面的人都不怎么正派,小流氓比较多。阿南进去之后看着别人怎么付钱的,于是就拿出身份证和五元钱给了老板,老板给阿南一张卡,阿南看着卡上的号码找到相应的电脑,坐下之后打开电脑开始玩起来。
阿南一开始只是玩一些单机的小游戏,如俄罗斯方块之类的,阿南发现别人玩的都是一些他没有看到过的游戏,于是就看着被人玩,几次一看阿南知道玩了,于是阿南开始玩上了网游。
玩着玩着阿南就忘记了时间,有次玩了个三更半夜都不知道,阿南从游戏中退出来才知道已经是半夜了。天亮之后阿南搭上早班车回到家里,因为家里的油快没有了,阿南得榨油了。
阿南去县城的频率更高了,有时三天一次,有时两天一次,更多的时候一个星期去五次。阿南的爸妈一开始还管,最后也管不了了,因为不知道阿南什么时候走了。阿南虽然跑县城,不过家里该做的事情还是做好了,所以阿南的爸妈也不好说什么了吧!
阿南的烟瘾也越来越大,一开始的时候一个星期一包就够了,后来是三天一包,到最后差不多是一天一包了,上网玩游戏的时候烟瘾更大,一根接一根,就像二十四小时开工的工厂的烟囱一样。阿南渐渐感到钱不够用了。刚开始的时候他抽的是十三元一包的利群,后来是十元一包的黄山,到最后只好抽五元一包的黄山。
阿南喜欢坐在桥头上,桥下是川流不息的河水,阿南将没有熄灭的烟头用食指弹出,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旋转的弧线迅速地钻进了水中瞬间就失去了踪影。阿南有时想自己也和这烟头一样吧!
过年是阿南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村里面好多的年轻人都回家过年了,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和他们一起玩了。那些年轻人也喜欢和阿南玩,因为阿南人很大方,吃饭的时候经常是阿南付钱,虽然他们在外面挣钱了。阿南喜欢听他们说外面的故事,喜欢和他们一起讨论游戏,喜欢评论着村子里那些没有出嫁的姑娘。有时他们也在一起打牌,刚开始不玩钱的,最后也押上了钱,阿南手气和运气都不怎么好,结果年过好欠了不少的钱。幸好那些人过完年都出去打工了也没来得及讨债,阿南有些怕了。
家里的母猪生了一窝又一窝的小猪,池塘里的鱼也换了几次了,家门口的那条小河也泛滥过几次,阿南记得自己有好几次上山去采野桃子,就这样阿南不知不觉中二十好几了。
两年前阿南在朋友那里弄了一台二手的台式电脑,电脑装好之后又到中国电信办了上网业务,阿南成了村里第一个有电脑并且能够上网的人。那些天不断有人到阿南家里看电脑,阿南嫌烦就把电脑搬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去了。有了电脑阿南就不用跑县城去玩游戏了,阿南有时坐在电脑前就是一天,连吃饭都忘了。不过玩游戏的激情没有保持多久阿南发现自己不怎么喜欢玩了,原先得坐一个多小时才能玩得到游戏所以特别珍惜,现在太容易了反而不怎么好玩了。
阿南想出去了,可父母坚持不让。
村里面的人也劝过阿南的父母,说阿南年轻,一辈子呆在家里就毁掉了,不如让他到外面去闯闯,再说他也老大不小了,村里的姑娘可都出去打工了,嫁的也都是外面的人,你总不能让阿南打光棍吧?
可阿南的父母还是不让阿南出去,不过家里的一些田地给其他人种了。
阿南还是走了,对于这点村民们似乎觉得理所当然。阿南去了宁波,一个朋友在那边混的还不错,叫阿南过去帮忙。阿南买了一个有轮子的行李包,简单的收拾一下行李就踏上了去宁波的火车。
一个多月后村民们发现阿南回来了,阿南似乎比以前瘦了,眼神中多了一层忧郁。以前还跟别人打招呼,现在阿南也不怎么跟别人打招呼了,经常坐在桥头低着头默默地抽着劣质的纸烟。
对于父母和村民的盘问阿南一句话都不说,阿南的父母只知道阿南走的时候带走了五千元的现金,现在这五千元现金不知到哪里去了。
又过年了,阿南26了,阿南榨油的技术越来越好,出油率越来越高,他建议他父亲换新的榨油设备,父亲答应了他的要求。
村民们经常在桥上闻到炒油菜子的香味,大家都知道阿南又在榨油了。他光着膀子,将一框框的油菜籽倒进大锅里,下面的煤炭烧得好旺好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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