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华丽

天空的边缘。大群的白鸟排着队接连的飞过。无边无际的羽毛惶惶然的飘落下来。在如同汪洋海水的阳光里面消失的干干净净。现在我住在潮湿而且温暖的南方小城，和很多明亮快乐整天无忧无虑的孩子肩并肩靠在大马路边缘的角落里。微微仰着头，看见澄澈的阳光大片大片的跌落下来，哗啦啦的覆盖满视线。指缝里塞着燃烧的黑鬼香烟，我喜欢它的味道。浓烈柔软可以持续很久，呛进胸膛深处没有边际的缠绕。马路上有热闹喧哗的人群微笑着行走。有牵手的情侣，表情羞涩的男孩女孩，有脸上倒映着幸福的老人缓步的散步，花白花白的头发如同落满了大朵的茉莉花瓣。有装饰漂亮华丽的楼层，又尖锐又密集的伸向天空。像偷偷展开来的手指。我看见妖媚苍老靠厚重浓茂的液体药物保持光滑皮肤的女人在马路中央招摇着行走，裸露着小腿和胳膊肩膀，穿浅白色的细丝高跟鞋。看见身边那些熟悉的面容，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是如此的华丽，象一张张的纸。我看见我们白天睡眠深夜自由自在如同鱼群穿越水流的生活。有时候平平静静的在街道闲逛，有时候却要为了很多东西争来争去，象处在巨大漩涡的最深处。整天晕头昏脑的生活。和尚一直说我们是寄居在潮湿角落的野生植物。靠一点点的水分和微弱的阳光简单却自认为快乐的生活。在明媚的日子里顶着大太阳安静的生长，面无表情的仰面。我喜欢那些沉闷轻微湿润的风接连不断的划过眼睛和头发。或者在阴暗无光的时间呆在网吧包厢里，一边大口喝冒泡的啤酒可乐一边敲打着键盘在画面美好华丽的世界里倔强的杀人。看不见滴落的血液。我喜欢戴着大大的耳机一遍一遍听忧伤有风的音乐，空荡荡的灌满胸膛。然后想起很多很多从我的面前渐次出现而又消失掉的记忆情景。一幕幕重复的放映。骨头和手指的关节突然开始疼痛。周围弥漫着浓烈清香的烟草味道。现在的生活很美好清澈，觉得自己一直活在明亮旋转的幻觉里面。和很多性格简单却有大把大把奇特颜色头发和晶莹剔透吊链耳环的男孩子生活，一起在深夜在吵闹的酒吧在巨大茂盛的镁光灯下面疯狂的舞蹈，头发四散开来，光线很轻盈的落在上面。一起在马路边缘阴沉着脸缓慢的行走，看到漂亮安静的女孩会停下脚步突然的吹口哨，表情象枯萎烂掉的花朵。一起在深夜的时候在大雨中和很多面目狰狞的人群打架，挥舞着拳头和尖锐的刀片。我喜欢那种大水淋湿衣服和头发的感觉，软绵绵的风缠绵着穿越过人与人的缝隙。也经常一个人窝在温暖空洞的房间里面一遍一遍的数寂寞，象小小的布满夜空的星星。如同长不大的幼童。偶尔看见压在箱底的发黄的照片。会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眼泪大颗大颗的破裂开。从温暖一点点变得冰冷。迅速结冰。有些东西。消失了就不再回来。然而我没有后悔。阳光很清晰干净，直直的漂浮在眼睛上面。我张开手指，从指缝中央看见缀满白色小花的浅蓝色窗帘，以及床头摆放着的滴水马蹄莲和天空颜色的棉布编织的哆啦A梦玩偶。小裴亲手给我制作的。深夜突然醒来或者凌晨写字感到寂寞的时候会安安静静的望着它发呆，瞳仁上弥漫着轻微的雾气。或者低下头轻轻亲吻它的唇，幻想小裴在我的面前。简单的洗漱和早饭，坐公交穿越繁华喧嚣的城市人群街道去学校。背着米紫色的白色书包，塞满大袋的食物和书本。我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和小裴一边吃东西一边分享同一本书。听戴着厚厚镜片的老教授在讲台上飞舞牙齿和手臂。我觉得我们是天下最幸福快乐的情侣。经常手牵手肩并肩的行走大马路和笔直冗长的枫树林，暗红色的花瓣慌乱着坠落在地面上。裸露牙齿开心快乐的微笑，眼睛清澈见底看得见漂浮的寂寞的空气。经常在雪花落满肩膀的时候在惨白惨白的地平线上拥抱，温暖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或者在有潮湿暖气的小面馆分享同一碗没有菜叶的热面。讨论窗外飞过去的棉白色云朵，覆盖满天空。经常坐在高高的楼顶看明朗月光安静的舞蹈，有悠扬而且深邃的风声。密密麻麻的。我会抚摸她柔软的长头发，有清纯的茉莉香味。我想我们是快乐而且自由的。可以在我们年少的时光里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情。如同飞行在天空尽头的快乐鸟群，沿着风吹过的轨迹浅浅而又缓慢的逃离。灰白灰白的羽毛安安静静的坠落。我想起小裴在夜晚会突然发亮的眼睛，微微仰着头站在我的面前。身边有飘零落下的枯萎的花朵。想起寒冷的冬天她被我包裹在怀里，静静的张望眼睛观看高空漂亮华美一圈圈旋转摇曳的烟火，燃烧掉整片天空。我记得记忆中最生动美好的一个画面是在空荡荡的秋末，在光怪陆离的上海外滩，在风声大把大把蔓延的黄浦江边，我们依偎在热热闹闹的人群中央，听沉闷忧郁的钟声。有黑色寂寞的鸟群围绕在天空上面尖锐的鸣叫。我们站在大片云朵的阴影里，听见破裂的鸟声，脸上有渐次明显的忧伤。一大块一大块的聚集在一起。像沉积的马蹄莲花瓣。我记得小裴明晃晃失落的表情，如同一个寂寞安静的小孩子。心里面突然就有保护她永远的冲动。我记得她眼睛里潮湿的透明液体，倒映着没有边际的忧愁。软软的头发缠绕在我的指间。我以为自己生活在透明清澈的幻觉里。学习优秀，面容精致，而且有很好的女孩子陪在身边。不用整天大段时间的忧伤，也很少为一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流泪。快快乐乐的，像简单的小孩子。日出生活，日落睡眠，凌晨光脚站在地板上大口喝苏打水。穿干净的白色衣服，出门前轻轻的喷少量的香水。又明亮又幸福。我想我会这样简单的生活下去，一直到毕业，很多东西消失不见。然而有一天。小裴还是离开了，好像时间长久的爱情都会在明媚的季节里腐烂掉。只剩我自己在回忆里泪流满面。看见纷飞的雪花飘絮就会驻足观望，心里面有无边无际的大风掠过。看见关系暧昧的男孩女孩羞涩着脸牵手行走，就会一个人依靠在墙角低着头听尘埃落定的声音。如同潮湿角落见不到阳光的深绿色苔藓。一直到遇见和尚。遇见他们简单慌乱的生活，不和同一个女孩缠绵很久。在爱情飞速生长的时候结束掉。在阴暗喧嚣的地方挥霍自己的青春。无忧无虑。象海面自由漂流的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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