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与狗

今年的第一场就那样浅浅的静静的铺满了整个的路面，拉开窗帘，整个的天地都是雪白的。久居高原，对这样的景色早已不再陌生，放一首歌，捧一杯清茶，看着那白茫茫的一片，躯壳留在原地，思绪却回到很久远很久远的童年时代。那时候，冬天可没有现在这么温柔，从十月开始就铺天盖地的开始了降雪。地上的雪淹没到了膝盖，上学的时候必须踩着别人走过的印迹否则不知道会陷到什么坑里去。没有帽子，围巾，手套，雪地靴，脸蛋和小手常常的冻得通红，可是孩童的本性仍然没有冻掉，我们在雪地上打滚，堆雪人，扫出一片净地跳皮筋，玩得不亦乐乎。每每看到这里，父亲总是得意的把我们的这份耐寒归功于每年冬至那一锅狗肉汤。小时候家贫，姊妹三个，吃的穿的都够父母操心的，尤其在这高原上，冬天是尤为难熬的。可是他们自有他们的办法，那就是每年喂一只狗，到了冬至就杀了给我们炖上一大锅的狗肉汤，父亲固执的认为，御寒，那是最好的东西，内体好了，自然不怕冷了。于是每年的一锅狗肉汤就伴随着我们长大。那一年的初春，姐姐在回家的途中救了一只正欲被主人扔到河里的狗崽，那人说，母狗一次性生了七只小狗，送不出去，家里乱得一团糟，只好抱来扔河里了。看到姐姐想要，他连忙递过来，毕竟是一条生命，谁也不愿意做个残忍的人吧。姐姐忐忑的抱回家来，父母竟也没有多加指责，在门口的小院里扔了几件破衣便成了那条狗崽的家了，因为是姐姐抱回来，我们便细心的呵护着它，那么小小的一个东西，竟也被我用米汤一口一口的喂到了能自己出去找食物了。谁说动物是不懂感情的，这条狗成天的陪伴我们，对姐姐它更是忠诚。那时候，姐姐刚进厂，还实行三班倒，夜班是凌晨十二点接班，每晚它把姐姐送到车间门口然后返回它的狗窝，第二天中午它便蹲在家门口的那条路中央，车来时它让开，车走了它又继续，直至看到姐姐的身影出现，它才欢天喜地的跑过去，围着，嗅着，舔着，每一次看到这样，我总是追着打它，怪它对我没这样好。那一年几乎就是这样，姐回它便回，姐不回它便等，如果超过了时间姐还没有到家，它便开始了烦躁，最后跑到车间门口迎候。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它是如何计算时间的，姐上中班的时候，是凌晨十二点下班，它都能准确的出现在车间门口，在那么多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都是它陪着姐姐回家的。我也不明白，它怎么知道是姐救下的它，它的报恩方式简单直接，却让我们汗颜。那一年的冬至快到了，它也长到了足够大。看着父亲每每注视它的眼神，我们开始了惶恐，尤其是姐姐，我们求父亲，别杀它，今年我们不吃狗肉了，我们也不怕冷了。父亲不摇头也不点头，我们便知道，他不会放过它的，于是我们想着要把它放掉，带它去了很远的山上，可是，我们到家的时候它已经等候在门口了我们又把它带到离家几公里的县城，我们扔下它后搭车返回，可是，夜幕才降临，它的爪子已经开始叩门了，看着满身疲惫的它，我们亦无可奈何了。忘不了那一天，冬至的前一天中午，我和妹妹放学回家，远远的看到家门口的那根柱子上吊着的它，头朝下，后脚被绳子紧紧的拴着，父亲和另一个帮忙的人正一棒一棒的使劲敲打着它的脑袋，它不停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哀号着，我被这一幕惊呆住了。冲过去死命的拉着父亲，可是，没用了，它的头无力的耷拉着，鲜血不停的流，只是它的眼睛还大大的睁着。拥有了七条命的狗狗，终也经不起这份残酷的折磨，只是徒增了它的疼痛。我知道它勉强撑着是在等谁，我的姐姐终于下班了，她也冲了过来，看到这样的它，她快崩溃了开始骂父亲的残忍开始哭泣，而此时的它终于闭眼了，然后顺着鲜血一起流下的还有那一滴清泪。最后，它终归变成了一锅狗肉汤，没有了生命的它用它的躯壳为我们驱着寒。或许它早知道它的下场就是如此，它拒绝我好意的驱使，明知道留下来必死无疑，也不肯离去，为了便是这一锅汤吧。姐姐不吃不喝独自躲在自己的房间，许久都不肯原谅父亲，而我和妹妹不知道是抵抗不过那美味的诱惑还是惧怕生气的父亲，我们吃了那肉，喝了那汤。只是，从那以后我们家再也没有喂过狗。长大后成家了，有了女儿，女儿天生喜极了小动物，小兔，小鸡，珍珠熊，金鱼，我都买来给她喂过，唯独不同意她养狗，每当看到她对每一条流浪狗的喜爱我都忍不住的心痛。我害怕喂狗，是因为我害怕想起那条狗的眼泪。每一年的大雪都让我忆起那条忠实的狗狗，我怀念它守候在路中央的身影，我心痛它临去的那声声哀号，我多想能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它朝我们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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