霾在心里的阴影

        国人自古都喜欢天气、天象说事,如彩霞、紫光均为天降祥瑞,六月雪预示冤情,雾霾更是不祥的征兆,诸如此类不乏其说。
        现代人倒不是古人那种思维,特别是现代的城里人,总是牢骚多多。天热了不行,“这天也太热了,没空调活不了了。”天冷了也不行,“咋整的,这也太他妈冷了,要冻死谁咋的?”夏日里半月无雨,天天是火红的太阳当空照,“干嘛啊?要晒人肉干啊。”好容易把雨盼来了,连下三天,“有完没啊,心都泡湿了。”无风太闷,风大有扬尘,不下雪空气质量不好,下了雪路又难行。这也许是城里人的一种矫情,气候本是自然的变化,当然也有人为的因素迁怒于自然,人力便越发无可奈何了。
        想起生活在“广阔天地”时倒是别样感觉,天热戴草帽,汗流浃背,井水冲凉,连下几天雨,好事啊!闹个雨休好好歇歇。春天好大的风,播种怕给种子 刮跑,那就歇着等,等风小了再播。那时冬天也不闲着,整天瞎折腾。农业学大寨,好好的坡地改梯田;学河南林县红旗渠,丘陵地貌的辽北偏要修一条贯通全县的“众志渠”,全县会战,人力物力必须无条件上,劳民伤财后的结果是一个废弃的土壕;天寒地冻叠坝修水库,三九天大地冻层近两米厚,挥镐抡锤,迎风战寒……。总之不能闲着,只有到漫天里洋洋洒洒飘下晶莹的六角雪花,旷野里风雪弥漫,从早下到晚,世界都被洁白覆盖,这又是个好日子,雪休!热炕头烙着闲聊,一般都是一聊便聊到吃的上面,一场热烈的精神会餐就消磨掉半天的光阴。赶上队长(那会农村最基层单位的头)好兴致用高粱换来桶烧酒,炸半盆黄豆,拌上个白菜心,大葱沾大酱,午后便喝将起来。已歇了半天的筋骨也有了闲情,几口烧酒下肚,望着窗棂上集落雪花,墙头、房上、田里皆是白雪茫茫,正是“万径人踪灭”的景致,心里却在企盼着瑞雪兆丰年。
        寒雪户外冷,杯酒心中暖。其实何止是心中暖,那小火炕都快烙煳了屁股。那是大碗喝酒的方式,只是没有大块肉吃,大块肉已在上午的精神会餐里被抢光了。
        如今农村早就不折腾了,而是农民跑城里来折腾了。时过境迁,生活在城里就另一番心境,差在哪呢?是楼高眼低或路宽心窄?也不尽然!
        咱们“战天斗地”了这么多年,又在贪婪的掠夺中只重开发不重治理,天下哪有只管索取的道理,大自然岂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包容?拉下脸来便好难看。有一北京人于雾霾中在街上用吸尘器收集了百日尘埃,竟制作出一块板砖的毛坯,已送砖厂将烧制成建筑材料。 是啊,雾霾频发,微信里“霾!霾!你把我埋了吧!”这便不是城里的人矫情了。又见网上一摄影作品,一对热恋中的男女在雾霾中各自头上套着个透明塑料袋接吻亲昵。尽管是幅超现实作品,但绝无夸张之嫌。灰茫茫的雾霾漫无边际,跑没地方跑,躲无处躲,如何阻挡呛人的味道通过口鼻长驱直入?难道就任凭PM2.5通过你的肺进入血液,危害你的血管、心脏、泌尿系统甚至影响人类繁衍?
        从前只知有雾,秋冬之际地表空气湿度大,冷凝而成。霾是字典'雨‘部中一个笔画繁杂的方块字,不过偶尔在写作里用阴霾形容一下心境。如余光中先生在《听听那冷雨》中所道,“而一入“雨”部,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便悉在望中,美丽的霜雪云霞,骇人的雷电霹雹,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而方块字“雨”部里还有一个霾字更表现着“神”越来越坏的脾气。康熙字典解霾:“晦也。言如物晦之色也。”说文解字解霾:“雨土也。”看来古人定义的霾就是雨土搅得天昏地暗,或者是说风将土刮满空间如雨而落,这种霾从前我是见过的,俗称“下黄土”。仓颉造字,已有几千年的传承,最初将霾字设计如此复杂,难道是窥探出未来的走势?而今的霾可不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那么简单了,岂只是“风雨土也”?而是现代工业废弃物所导致的肉眼看不到空中飘浮的颗粒物,由灰尘、硫酸、硝酸等粒子组成,再凭借自然的力量兴风作浪,也就难怪它的危害会殃及到子孙的成活。
        现代的霾与雾倒像是孪生兄弟,总是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到处游逛。似乎对古文化满有兴趣,越是古都古城来了就不愿离开,本月中旬在我们这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都一住就十天,这几日又去了我们的首都,环境监测部门前日报道“京津冀中度至重度污染为主,首要污染物为PM2.5。”昨日又报道“京津冀地区为严重污染,PM2.5爆表500,中央气象台发布橙色预警”。今晨又见《世界日报》的标题为《橙色预警 雾霾中国半壁江山》的报道,华北黄淮等地十余省市均被雾霾笼罩。多么嚣张的雾霾,像是在狂妄地叫嚣,以一种潜在杀戮的围剿方式试图颠覆古人对方块字“霾”的定义。
        雾霾犹如恶魔般困扰着现代人,并非矫情几句就能了事,它在危及着生命健康。高速发展是为人类更好的生存,而所造成的环境破坏又让人类饱尝自食其果的尴尬,怎样方能从无奈中走出呢?如何打下雾霾这恶魔的嚣张气焰应为国计民生的头等议题。
        法国总统奥朗德在巴黎气候大会致词时说道:“从来有一次国际会议涉及到这么高的利害关系,因为它涉及到地球的未来、生命的未来。全体人类的希望付托在各位肩上。”
国人以天气、天象说事无可厚非,其实就是人们对恶劣环境的诅咒和能平安生存的希冀与期盼,善意渴望里是否隐含着人类的自责?
        前日晨起,浑浊的天空落着夹杂着霾味道的碎雪,下了一天未见清明,仍是一个浑浑的乾坤。今日更是甚之,阴着脸的天像中了蛊,漫天里迷茫得一片死灰,沉沉的氛围压抑着烦闷的心。多留恋冬雪里清爽宜人的况味,如多年前“广阔天地”的雪,墙头、房上、田里皆是白雪茫茫。用旷宇的纯洁拂去世间邪恶的尘埃,让视野里生出唐诗中“独钓”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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