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母亲的日子(二)
二十年前的元月3号,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带着无尽的牵挂与不舍,她走得悄无声息。她只是睁开眼,看了我们最后一眼。
母亲走的时候,穿上了她自己亲自上街买的毛衣,估计一定很暖。毛衣里层揣着一只苹果,那是我从县城带回家的她唯一钟爱的水果。入殓前,水果没有扔掉,我哭着喊着妈妈,希望她能苏醒过来,一切都徒劳无功。那几天,天气依旧寒冷,有萧瑟的北风,有一丝阳光,可是我的心一直在流血。下葬那天,天公突然下起小雨,密密的雨丝轻轻敲打在脸上,就像母亲的手轻轻摩挲着幼小的脸庞。天若有情,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感动上苍。那是上天对母亲步入天堂的花瓣洒向人间。
望着空荡荡的房子,我顿时如同跌入冰窖。我们的家坍塌了,我们的天坍塌了。尽管有着心理准备,但还是极不情愿接受那个既成的事实。我知道,从此意味着我的父亲从此要孤独半生,而我即度过没有母亲的日子,那是何等的煎熬,无法预知。
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开始了没有母亲照顾,也未能照顾母亲的生活。在那几年里,我接受了一次次挫折和打击,逐渐变得更加刚强和坚忍。母亲一向隐忍和谦逊的个性对我影响潜移默化,贯彻骨髓。于是,当有一天,县领导有意将我派到镇政府任职的时候,我委婉拒绝了。原因是,担任那一职务,分管的是计划生育和收钱收粮,在当年的社会背景下,几乎要和当地群众刺刀见红——带头去捅他们的房子,撬他们的禾仓,捉他们的猪牛。这些事情,我常常联想起电影中某些情节,实在无法理喻。更重要的是,我亲眼见到,在我很小的时候,大队干部到我家,将门前种植的结满冬瓜和南瓜的瓜藤拦腰切断时,母亲那万般无奈和无比愤恨的表情。母亲后来说,你当老师就好,不要去当干部,如果当干部,像他们那样,小心当雷劈。
母亲的诅咒并不灵验,那些干部最终还是寿终正寝,化成一黄土。有的悔过自新,日后常常行善,甚至还会问起我的近况。村里确实有被雷劈死之人,那是自然界的应命法则。
有一次,木兰乡闹“暴动”,县里所有干部都去乡政府所在地做化解疏通工作。我与当地群众交谈,询问焦点所在,他们几乎众口一词,说到某些干部作风粗暴、偏心、贪婪,尤其是干群关系水火不容,我就蓦然心惊。当天,几乎所有干部都出面劝阻,但依然无法阻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村民冲击乡政府的行为。那是年底,包括众多打工返乡青年齐聚一起,在少数有意搅事的挑拨和教唆下,对乡政府实施了一次出格的行动。而两天后,在隔壁镇高田,闹事者冲进政府大院,实施洗劫和焚烧,成为当时一起恶劣事件,后来总算平息,对我的心里却产生不小的震动。我不知道,假如我是一介村夫,跟他们一样,是否也会理智短缺,跟随大流一拥而上?回答是否定的,因为我的母亲告诉我,做什么事情,要凭良心。他们的所作所为,恐怕远远超出良心范畴,母亲如若健在,一定会极力阻止我等参与。
想起母亲的教诲,我力求踏实工作,确实也取得一定成果。“才子”之名不胫而走,有时未免沾沾自喜。可是,当我看到别人父母健在其乐融融的时候,我飞扬的心立马沉寂下来。我眼前浮现了母亲担忧的神态,还有她曾经恨铁不成钢的埋怨。
我产生了一丝冲动,我要远离家乡,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种想法一经产生,就根深蒂固。
机会终于来临,那是2001年,母亲去世5年后的春天。 赞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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