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吃饭经历

在上高中以前我一直对学校大食堂有一种不知名的向往。想想各色菜肴摆在你面前,坐在宽敞明亮的大餐厅桌子旁,上面摆上个两菜一汤光是看着就让你垂涎欲滴胃口大开,也许条件过于苛刻,那么没有音乐也行,或者一菜一汤也可以将就。没办法童幼无知呀!对社会太理想化,因为现实的情况与当初的幻想差了不知几个世纪。学校的餐厅坐落在学校的教学楼屁股下面,占了大半个操场。光是这选址就已经背离了吃饭的宗旨。说是餐厅,其实就是一排半包围形的红砖土民房罢了。房沿下摆着几张桌子和用石灰板搭成的石灰台,上面是放饭菜的菜架兼收银台,边上再架起几口锅;门口放几个倒剩菜剩饭的桶,也就基本上形成了买饭的整套装备。至于就餐大厅嘛!是露天开放的,只要你愿意、哪儿都行,只要不进教学楼和校长办公室,基本上是没人拦你的。如此道也乐的逍遥自在,操场上,护栏旁,过道边,到处都可以就餐,如同市公园里的小狗便便一样星罗密布,顿时让人食欲不振胃口全无,如同得了食道癌般堵的难受。我辈吃饭的情景少却了音乐的伴奏;一盏清茶的高雅,而途增的却是人性的野蛮和对文化的摧残。叮玲玲,放学铃声一响,我辈就好像听见了胜利的号角,拿着吃饭的铁家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下教学楼。来到水龙头前快速冲洗完餐具就奋力的挤进滚滚的买饭人流之中。什么女士优先,什么爱护幼小等条文在饥饿面前如同小数点后第365位般的被略去不计。叫喊声,吵闹声振耳欲聋,如同前方正进行着一场肉搏,恰似战争年代与敌人近距离拼杀,那场面何其壮观。手里敲着自家的铁饭碗一个个的奋勇向前,接踵而行,形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人墙。海拔高的英雄踮着脚还可以勉强看见前面的战况,而海拔低的呢,就只能和不知名的屁股相亲相爱的难舍难分了。前沿阵地打饭的老妪早一精通打饭之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处变不惊的冷竣态度应对着每一个嗷嗷待食的“饭客”。而且打饭抓钱两不误,并可以在嘈杂的人群之中分辨出谁快没有信心或者谁快弃暗另投明主改餐换店。此时他就会一把抓过此人的饭碗和钱。这样的好处有二;其一保证了质量〈是以赢利的多少来衡量的〉,其二又不会因为“饭财流失”而造成不必要的经济损失。更有艺高之人能在如此繁忙的工作之下空出一只手擦擦汗呀!通通呼吸道呀!之类的额外工作。如此技艺没个七八年头的修炼是下不来的。饭场上、空地上排山倒海的人流更是热闹非凡,只见前面的一大批人马被打饭的老妪解决之后,后面又潮涌般涌来。这样的一波又一波,加上撕心裂肺的叫卖声混同着铁勺和瓷碗的碰撞声一起产生的摇滚效应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由的使人感慨的长叹到:唉!买饭真难。买饭是够难的,而饭买来了也犯难,在这样黑压压的一片人海,你怎么安全的把饭运出去更是一个难题。为此,我辈劳苦大众也是使尽浑身懈数搅尽脑汁,想了一些不怎么实用的措施勉强应付着。大个子的把碗饭举过头顶,踮着脚尖侧着身子一步步地往外挪,而小个子可就有些麻烦了,有把碗饭塞在怀里用外套罩着的,也有背着身子往后退的。这样的方式应付小股人群还勉强行的通,但在大的潮涌面前却表现的像某些政府部门组织修建的豆腐渣工程一样如此的不堪一击。被人群挤翻饭菜的事件是比比皆是;有被挤翻面条被从头顶直灌身体的,也有被挤翻稀饭从衬衣里往外流的如此尔尔不计其数。要是倒在自己身上那还好说,可要是祸及旁人那可能就会引发一场战争。放学吃饭时间也不过两个小时,可光是在买饭上就得花费一个多小时,往往买到的饭等到吃时早已凉到一半了。身体好并且体格健壮百毒不侵的英雄勉强可以应付,而凡大众之类就经不住这冷东西在腹内运行了,隔三差五的往校医务室跑,所以就有效的促进了医务室的生意兴隆,财源广进,顾客满堂,蓬碧生辉呀!来来往往的“看客”是络绎不绝门庭若市。此状况被学校某某领导美其名曰“带动产业共同发展,实现互惠互利双赢政策。”吃饭是问题,在那儿吃饭同样也是一个大问题。同志们三五成堆四五成群围成一圈就地解决。黑压压的一片蹲在露天就餐如同蹲在露天群体大解一般不雅。而且这狭小之地有限不能承载所有的饭客群蹲,无奈之下就只有在操场上就餐的份儿了。可更让人跌眼镜的是那操场原本就小的可怜,又被饭堂占去大半,所以就导致了操场可以勉强可以容纳两个篮球场,而两个篮球场之间的那紧有的空地又被足球健将们占为己有用作训练场。而那些没有地儿吃饭的人们只能无奈的围在操场边儿上吃饭了。但这里吃饭是比较危险的,因为这里不时的有篮球足球之类的的庞然大物从天而降时不时的非礼你和你的饭碗。所以就要求在此吃饭的人要有不畏艰险的勇气和灵便的大脑以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军事才能方能处变不惊化险为夷!因为我曾就亲眼目睹了一场飞来横祸的降临。记得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有一个有勇无谋军事战略欠佳的英雄围在球场边正的津津有味时,一个声音高叫着“小??????”而哪个“心”字还没喊出口,就只见一个足球凭空起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不偏不移正中那英雄的菜盆儿,只听“啪”的一声那菜盆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砸的变了型,面目全非,飞离地面一米多高,而且戏剧性的连带饭菜都遭洗劫。只见稀饭,菜汤四处飞溅,当下那英雄被稀饭泼了一身,并且波及旁人无数。正所谓群雄并起必有纷争呀!后来就由此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祸及一二十人的战争,被好事者称之为“吃饭之战”后来由于此等名称缺乏文学色彩难登大雅之堂,就又被改做“生存之争”。像这样由吃饭引发的战争早已司通见惯,全校每年的打架记录中有百分之八十都和吃饭有关。因为饭是生存的根本,是生活的基本保障,所以为生存而战也就变的正义而且冠冕堂皇了。自哪次“吃饭之战”后,在操场吃饭的气氛变的更加紧张了,人们吃饭时心里都拧成了一股绳,生怕那飞来横祸降临到自己头上而严加防范。那精神叫一个高度集中,目光四处扫射一番确定暂无险情之后迅速扒几口饭后立刻又投入到复查险情的工作中去。竖起双耳时刻接听着与险情有关的声音,如有接收到“小心!看!啊!呀!哇!噢!”之类的词语出现时,我们的心立刻就会又绷成一股弦,在确定自己暂无生命危险之后才慢慢放下紧绷的如裤腰带般的心。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只要有高声叫喊的声音,神情就会变的异常的紧张起来。所以吃饭时就显得异常的安静,几乎只能听见碗筷的撞击声。吃饭的境遇也并不是一承不变的,它会随着季节的好坏周期性的变化着。平时还好办,可如果遇到下雨天那可就难办了。也许很难想象我们蹲在地上一手打着雨伞,一手挑着面条往嘴里塞的情景。由于雨伞太小只能挡住半个身子,挡住了头屁股露在外面,挡住了屁股,头又露在外面连带着饭碗也暴露在了雨中。在经过一番思索、探讨、充分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舍弃屁股保住脑袋,并不是脑袋有多么的重要,关键是保住自己的饭碗。因为保住了饭碗就保住了生命,虽然屁股淋湿了有失面子,然而在生命与面子面前做比较,面子不知跑到小数点后几千位了。所以一到下雨天,很多人的屁股都湿了一大片如同尿裤子一样不雅,几乎很少有人的头是湿漉漉的。屁股湿了是常事,也很容易被人们理解,就如同美国人包容黑人一样表现出了博大的胸襟,被列为明智之举,是聪明的象征。然而湿头被人们所不齿,被列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蠢货。所以下雨天是湿屁股还是湿头被做为评判此人智商高低的标准,并且一直沿用至今。我在上高中之前还是相对比较的讲卫生,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哪个平定卫生的标准也早已模糊不成样子了。就拿学校大食堂的卫生来说吧!我已经说不清楚那算不算不干净。饭菜里出个苍蝇蚊子之类的小昆虫早以习以为常了,只要不出大乱子就已经不错了。我的碗里出现过老鼠屎,小张的碗了出现过大青虫,好家伙,足足有一指长。那是在某某个星期三的早餐时间我和小张去吃饭,小张眼神儿不怎么好,也就七八百度的近视。他用筷子夹着大青虫就当青菜塞进嘴里咀嚼一翻后,觉之今日之菜与往日的口味大相径庭后遂吐之而后快,见到是那浊物对此君心灵的打击可谓非同小可。在水龙头边漱了半小时口,直至今日见到青菜就会神志不清嘴巴打颤:“大???大青虫”。还记得有一次有一位卖肉夹馍的圣人正拌着唾沫星吧唧吧唧的清点着肥实的收入时一位英雄走过;“老板,一个肉夹馍。”那老板一见有鱼上钩就两眼放光,放下手中的活就开始动工,而后来见那英雄竟然还吃的津津有味畅快淋漓,真是令人咋舌,也许那肉夹馍的油腻混合那唾沫的腥味儿正和他的口味。在这个如饥似渴的吃饭生涯中,我辈同道中人的意志已经磨练的相当坚强,真可谓是惜食如命。浪费粮食被我们所不齿,所以一般来说,很少有浪费。不是舍不得浪费,更不是不敢浪费,然而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没有浪费的余地,吃都吃不饱,那有多余的粮食可供浪费。在奋斗中成长,当然也包括我们的吃饭经验。例如,东西角第一家的馒头比较大,西南角第三家的菜比较丰富,西北角第一家的粥相对量比较大等等。所以要吃一顿满意的饭则必须具备坚强的革命意志,还要不辞辛苦,任劳任怨地东家买西家凑。就像乞丐的那句行话说的那样“吃的是百家饭,赛过活神仙”。席间一位兄弟直言道:“要是哪天我们死于食物中毒,该由那家食堂负责?我们会不会被他们几家饭堂当皮球踢”。这是个问题,引起同僚们无尽的讨论。前面我已谈过那个吃饭的“铁家伙”为什么不称它为饭碗或餐具的原因是,因为它早已超出了餐具这个集体名词的范围。关于这个吃饭的铁家伙,是有一定来头的。在我们不断积累吃饭经验的同时,我们总结了一条规律,我们发现那灶夫打饭的多少是按照饭碗大小比例打的。所以饭碗的大小直接导致饭量的多少。这个看似没多大区别,其实有着很大的区别〈就好象半瓶酒和半杯酒的区别一样〉。并且,这个规律被大多数人发觉。于是,同学们纷纷更换起了饭碗。随后,没过多久便引发了一起“饭碗大革命”。原来是小碗的被换成了大碗,而原来是大碗的被换成了更大的碗。碗是越换越大,刚换的碗不到几天就因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而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碗。手持大碗就如同是武林盟主一样体面,感觉就是不一样。并不是说大碗能吃多少饭,更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大碗可以让你出名。设想一下在这个热衷于寻觅大碗的热潮中,突然你手持超级大碗出现在对超级大碗顶礼膜拜的人群之中那是一个什么场面,别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并能使他牢牢的记住你和你的“天下第一大”。不管是办事、说话、打饭等,它都可以使你扬眉吐气,高人一等,别人都会敬你三分。再后来又引发了天下第一大之争。同学们四处寻觅大碗的劲头更是一浪高过一浪。他们跑便了各大商店,瓷器店不为别的,为的就是要过过这“天下第一大”的瘾。正在大家迷茫而不知所从的时候,有一位英雄别出新裁整了一个盆儿,给整个饭潭争光不少,顿使迷茫的热衷者茅塞顿开。“对呀!盆儿不是比碗更大更具有说服力吗,好像也没有那条规矩说盆儿不行了?”于是便纷纷效仿起来。后来,我们宿舍有一个姓温的英雄过五关斩六将顶住了来自社会各界的种种压力,最后技压群雄稳夺“天下第一大”的宝座。那厮也不只在那儿整了一个塑料盆儿,比脸盆儿稍小了点儿。我们都惊奇的问他在那儿买的那样一个精致的脸盆时他却说是吃饭的家具,顿时令全社人员哦哦地狂叫不止。小马和阿黄打赌说那英雄不敢拿它吃饭,而结果却恰恰相反,那温小子的确有种,竟然真的去拿它打饭了。只记得当时饭潭骚动不已全场轰动,在惊嘘的热烈场面之下竟国际首创破天慌的给温小子让出了一条小道。当时那灶夫险些被下晕,可到底是老江湖了,随即被那小子的勇气和远见卓识的胆量以及气语不凡的气势所折服,赶紧用那颤颤发抖的手恭恭敬敬的给温小子打饭。从此温小子一举成名,整个饭坛永远记住了这颗璀璨的金星。天下第一大的宝座非他莫属也!是他把“饭碗大革命”推向了顶峰后世无人能敌。同时也进一步的论证了我们推理的正确性;“碗的大小和饭的多少成单调递增。”因为那天温小子打的饭出奇的多,他一人受用不尽和我辈劳苦大众共享。我们对温小子说:“温柔,有福同享,以后哥儿几个就指望你了。”可自哪次以后,再也不见温小子用他那天下第一大打饭了。他对我们说,那样有背人道,对灶夫太残忍。而那个曾经风光一时的天下第一大后来被温小子用做脸盆了。虽说天下第一大是够大的,可毕竟是吃饭的家具,若用它做脸盆显然就失去了那方面的优势。在加上温小子本来就胖,满脸的赘肉显得由为臃肿,洗脸的时候占据了天下第一大的整个空间,整个脸套在脸盆之中撑的鼓鼓样子实在滑稽。后来我们给温小子取了个外号叫“脸霸”。可又因脸霸的霸和爸爸的爸同音怕别人误解,所以我们干脆就叫他温大脸……时光飞逝,转眼在高中生活了三年,上周接到学校的通知,为了申请市重点,这个人模狗样的学校他妈的彻底的改头换面,来了个全包装。该拆的拆该建的建,另外有一个寄托了四十七代人的希望〈该校建校四十七年〉的大事,校方决定另建餐厅,以改善学生的伙食。我辈听此喜讯如同黑奴听见《解放黑人奴隶宣言》一样欣喜若狂,并组织起众多饭友叫上同甘共苦、患难于共的兄弟,开展了一个名为《告别野蛮的日子》的宴会。各饭友慷慨解囊,纷纷取出了平日里节饭之资,购来各色美食。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兄弟们有说有笑,徜徉肆恣,欢快异常,而我却图生了一丝伤感。是呀!三年的高中生活是多么不容易,而为什么偏偏会在我们即将离去时才想起了建餐厅,想起了改善我们的伙食。这就如同一个做了一辈子黑奴的黑人,偏偏在他生命即将结束他即将撒手人寰,走向西方极乐之时才宣布《解放黑人奴隶宣言》一样。唉!难道这就是命。也罢,只希望学弟学妹们别再像我们一样。毕业将至,我将这三年之中所有值得回忆的事如同海滩拾贝一样一一地珍藏。忘不了患难于共的兄弟,忘不了同甘共苦的日子,忘不了那激烈的拼斗场面和那时吃饭的种种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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