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绿茶瓶

    星期天送女儿去学校,在公共汽车上,女儿一路无话,她肯定又起了离别的愁苦,可我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
  
  “孩子,怎么这么不高兴啊?”
  
  女儿沉默了片刻说:
  
  “爸爸,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话象锥子一样扎向我的心,但我此时必须要表现得比孩子要坚强,又故作镇静地问:
  
  “什么老毛病啊?”
  
  “我还是总想回家。”女儿说话时显得很内疚。
  
  我的心更痛了。为了给孩子尽量好的教肓资源,我两年前把女儿送到了离家百余里的Z城上周托寄宿学校。想一想,我们做父母的也真够狠心的,让一个才8岁的小姑娘,远离亲人家乡,一切皆由自理,当时我做出这样决定时,母亲当即反对,并揭起我的短来,说我这年龄时还吃天天钻她的怀吃奶呢。
  
  可是,不“狠心”又如何呢?城乡教肓资源的不对等,畸型教肓体制下形成的肓子压力,这些都使做父母的如卧不安,当初,我也想着管他呢,孩子学习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快乐健康,可是当看到别人的孩子却正在参加着各种各样的“英才”培训班,且一段时间过后,都说上了一口流利的“英格里士”,会弹钢琴名曲时,我再也不敢泰然自若地说学习好不好并不重要了。我还想过,自己小时候不是在农村学校上的吗?不也照样考上大学了吗?现在孩子能在县城上已经不错了。可是当别人的孩子被送到了大城市最好的学校接受教肓时,我再也无法无动于衷,我开始觉得自己原来的想法对孩子来说更“狠心”。
  
  如今的教肓,难为了父母,更难为了孩子!
  
  看着孩子为自己控制不住想家而感到内疚时,我心之痛,无以复加,这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她如此“理智”地对待只要是人都会有的思家“情感”,不由让我扪心自问,这难道就是我想得到的现代教肓成果?
  
  可大人毕竟有着比孩子更高的“理智”,我现在需要的不是怀疑自己,而是如何地说服女儿。于是,我马上拉回跑题的思绪,劝女儿道:
  
  “孩子,每个人离家的时候都会想家的,想家没有错,爸爸的老家在乡下,上高中也是到离家几十里以外的县城上学,也是一周才回家一次,并且那时候一周只能休息一天,当时,爸爸都是大人了,星期天下午也总是不想走,可那时候从爸爸老家到县城每天就一趟公共汽车,去车站晚了,就赶不上了,所以又不得不走,心情就和你现在一样,难受极了。不过,一到学校,见到了朝夕相处的同学和好朋友,走进天天呆的教室,心情就会慢慢地好起来,直到星期六下午又该回家时,才又归心似箭,就这样周而复始地一月月一年年过去了……。”
  
  女儿在我的“同命相怜”中,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话也渐渐多了。到了寄宿学校,她主动地给我介绍着她们的教室、宿舍,还有操场,我只微笑着默默听她不断地讲着她在学校的一切生活。
  
  很快,天已不早了,我还得坐返程的公共汽车,只好给女儿再见,可当我在她的教室门口挥手作别时,她却突然说等等,然后跑进教室,拿出来一只绿茶瓶子递给我说:
  
  “爸,下边茶炉那里有温开水,你接一瓶,好路上渴了喝。”
  
  女儿说完,很阳光地冲我笑了笑,扭头便进了教室。
  
  此时,看着女儿闪身进入教室的身影,想着她又在很“理智”地展示给我快乐的一面,眼前一下子模糊了,泪水夺眶而出……。
  
  回家路上,我的大脑里不时闪现着女儿转身进入教室那个身影,心中也不住地默默念叨:
  
  好孩子,难为你了,爸爸爱你,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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