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爷

    去年清明节,我去爷爷坟前扫墓,看到村里很多人也给邱大爷扫墓,我也来到了邱大爷坟前,给他老人家扫墓,站在邱大爷坟前就会想起邱大爷身前的一些故事。虽然时隔多年,但邱大爷的故事依然会出现在村里人的茶余饭后。
  
  二十年前,村里有一颗百年老树,村里的人总爱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调侃的不亦乐乎。人群中总是少不了村头的邱大爷,邱大爷爱调侃,更爱吹嘘他捉弄人的光辉历史。
  
  那年,邱大爷已过六十了,浑身皮包骨头,背有点驼,一双失掉了光芒的,陷进去了的眼珠子;瘪了的嘴唇衬着朝天的下颚。那酱灰色而又松弛的满脸皱纹又带着黑麻点的脸刻记着他饱经风霜的岁月。他没有娶老婆,三尺长的烟枪和他不离不弃。
  
  夏天,农忙小憩,村里的人不约而同的来到大树下,大家都会异口同声的问道:“今天,怎么了,邱大爷还没来?”
  
  “来了、来了…”老远就看到步履蹒跚的邱大爷,拄着烟枪往大树这边走来。别看身形佝偻,举步罗嗦,但吹起他的故事声如洪钟,精神的很呢。
  
  “给邱大爷让座”二五说道
  
  “邱大爷给您让座了”二蛋连忙起身让开大树下的青石板,并用嘴对着青石板呸、呸、呸地吹几下说道:“邱大爷您坐,今儿个好好的给大家吹吹,乐呵乐呵”。
  
  “好咧”邱大爷得意的咽了一下口水,又开始吹起他那人生辉煌的三大“杰作”。
  
  邱大爷一边说一边模仿,有声有色的说道:记得有一次,村里来了一位仙姑给老赵家请神。仙姑请神,身穿戏服,坐在太师椅上,口念咒语,只见嘴动,双脚不停的急颤抖。邱大爷折一条成熟的麦穗,从仙姑的裤脚下放了进去,仙姑毫无知觉的不停的抖啊抖,邱大爷指着仙姑的裤子轻声地叫:“上、上”,麦穗好像很听邱大爷的指挥,随着仙姑的颤抖拼命的往上窜,直捣仙姑大腿。仙姑顿感奇痒,念了一句大家听的明白的咒语:“仙姑有事要去房间了”。大家透过门缝看到仙姑脱光了裤子在找那个弄得她奇痒的虫子。
  
  邱大爷洋洋得意的说:“自那以后再也没有看到仙姑到村里来装神弄鬼骗钱了”。大家一场爆笑。
  
  说完这个故意邱大爷停了停,嚼了嚼烟嘴,露出一排黄板牙,就像几颗干玉米,还是发霉带黑点的。等待着大家求他再续呢。
  
  “邱大爷,再来一个吧”
  
  “好听吗?”
  
  “好听”
  
  “好听,邱大爷我再来一个更好听的”
  
  他狠狠的吸了口烟,扁塌的鼻子里喷出一缕缕淡灰色的气体。眯着那双深陷的眼睛笑着并呜啦呜啦地又开始说了。
  
  张老三老婆很迷信,大年初一到十五只要有人在她面前提一个死字,她会给你没完,如果她遇上点不吉利的事全赖上了,这一年吵得你就别想好过。有一年的初一,邱大爷故意在张老婆的门口放上一堆牛屎,张老婆一开门就看见了,破口大骂:“那个剁脑壳死的,把牛屎放在我家门口。”邱大爷马上接声:“张老婆年初一不能说死的,多不吉利,如果村里有什么不吉利的事都要找你咯”。张老婆马上改口:“那个剁脑壳死的,把牛粪放在我家门口”,你们听听张老婆还在说死呢。大家又是一场爆笑。
  
  说完这个故事,邱大爷把烟斗在青石板上敲几下,做出起身要走的动作。
  
  “邱大爷,还有一个没有讲完呢”
  
  “不说了,要回去做饭了”
  
  二五说:“到我家吃吧,继续把那个故事说完”
  
  “真的,有酒喝吗”
  
  二五说:“有,管够呢”
  
  邱大爷说道:“好咧,大家捂着肚子,邱大爷我来个更更好笑的”
  
  邱大爷听说有人管饭还有酒喝,这下美的他咧嘴笑了笑,看到他那黄到不能再黄的牙齿,摇摇欲坠,牙缝里流出了口水,邱大爷用手袖揩了揩“木乃伊”似的下巴,眯着那双深陷的眼睛笑着并呜啦呜啦地又开始说了。
  
  东山李老头,是一个很吝啬的老头,他老婆更是专横跋扈,他家有一颗很大的杨梅树,只要看到有小孩到他的杨梅树下就骂,倘若摘他的杨梅,那就不得了,脏话长流非骂你三天三夜不可。邱大爷想:要找个机会捉弄他一下。有一年的冬天晚上,老邱走到这李老头面前附耳说道:“你老婆的屁股冰凉冰凉的”。心眼比针眼都小的李老头当时就气得象一头斗败的公牛,通红的眼睛,公牛脖粗似的的三寸短脖,青筋暴出,咬牙切齿的用手指着邱大爷,嘴里不停的说:“邱麻子、你、你、你…”转身飞跑回家,气急败坏地脱掉他老婆裤子一摸,果然是冰凉冰凉的,尖叫问道:“邱麻子,怎么会知道你的屁股冰凉的”他老婆被这没头没脑的问住了“啊、啊、啊”,“是不是邱麻子摸过”,声音由尖叫变的嘶哑,不等他老婆解释就是拳脚相送,随即屋子传出女人的嚎哭声,“邱麻子,剁你脑壳”。
  
  说到这儿,笑声从他那瘦瘪的嘴唇中挤蹦了出来。哈哈地说道:“冬天女人纺纱的深夜,哪一个屁股不是冰凉冰凉的”。大家笑得前附后昂。
  
  村里人都知道邱大爷这三个“杰作”,重复说了多少次,多少年。村里人百听不厌,邱大爷也百说不烦,小憩时,没有这个笑了,大家觉得不习惯,都会不由自主的往村头望去。
  
  听老辈人说以前外村的有位女人要饭到这里,和邱大爷相处了一段时间,那女人得了思乡情绪,经常挂念家里没有离婚的丈夫和一个六岁的孩子,邱大爷把她送走了,还打发她一百元钱,当时一百钱很多了,全村人都说邱大爷傻。这不是傻,而是他心地善良。记得,小时候,他家有一颗桃子树,一到桃子熟了的时候,一群小孩子,都会爬到桃树上摘,有时还会为分不匀打架,邱大爷总是说:“不要打架,邱大爷爬到树上摘点下来,给你们分好”笑眯眯的逐个分匀。
  
  邱大爷是个热心肠,谁家里有点什么三病两痛的,只要招呼,呼之即来。他懂得几味草药,对脓包疮特有用,他经常免费的为村里人采药医治,到山上采药不知摔了多少跤,他从来没有怨言。有一次,刘家的三儿子腿上长了一个包,那时正处严冬,天上正下着大雨,邱大爷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冒着大雨去山上采药,天寒地冷,地湿路猾又是傍晚,邱大爷磕磕碰碰的摔多少跤,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回来时斗笠掉了蓑衣也山上的树刺破了,全身湿漉漉的,额头上鼓起一个拳头大的包,他来不及顾自己的疼痛,麻利的从背箩里取出草药,不假思索的放在自己的嘴里嚼,嚼好后敷在刘家三儿的腿上。听说回家后,邱大爷自己病在床上好几天了。村里人都念他的好,家家户户都会叫他吃饭,过年、过节都会送点东西给邱大爷。
  
  后来听说,村里的傻妹半夜上茅房,用煤油灯点燃了茅房上的稻草,刚好被去解手的邱大爷看见了,他连忙回家拿着脸盆敲。一边敲一边喊:“起火了”,忘记了家旁边有条几米高的陡坡,失足掉了下去。等到把大火熄灭了,才想起邱大爷,在坡下找到邱大爷时,早已气绝身亡了。
  
  村里人为邱大爷举行公葬,全村的小孩都为他披麻戴孝。公葬的那一天正是油菜花盛开的时候,朝霞把他照住。
  
  而今,百年老树只剩下树干了,村里小憩的地方已经是一条银白色的公路。当村里人走到这段曾经是小憩的地方,都会想起邱大爷,想起他的故事,更多的是想起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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