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断忘川河

    河水,清浅且涟,奈何桥下,忘川河潺潺流过,生生世世,有多少人走过桥涉过河,有多少人执着地不喝那孟婆汤日日夜夜徘徊在桥畔,坚守着今生的情缘而祈求来世的重逢,有多少人经不过诱劝,忘却了前世的约定今生的诺言,有多少人的情意缠绵悲欢离合都烟消在那碗汤里葬溺在忘川河中,三生石上刻下的都是些不认识的文字,何处还能寻觅刻骨铭心的踪迹,我策马扬鞭,一路向西,追逐着太阳不下山,为了将那炫烂的一抹彩霞留在人间,为了赶在那奈何桥畔的前面,我撕裂记忆的伤口,把有关你的脉络抚平,做成一枚书签,悬挂在奈何桥畔,即使你喝下了孟婆汤,那飘扬的书签也会向你诉说,关乎你的那一段尘世情缘——
  
  不知你是不是记得,那个清纯得一尘不染的年代,泥巴的路面也会散发出清新的甘甜,听说你生下来的时候就被带到了远方,那遥远的内蒙草原,你被送回来的时候,竟然已成了一翩翩少年,你与村里的伙伴们都不一样,穿着浅军绿的小西装领的衣衫,后面还开着驻叉,别致又帅气,你一双单眼皮,精致得象那滴着露水的草尖,白净的脸庞,纯净得象内蒙的天,我想一定是你天天喝着奶牛的奶长大,而且还用奶牛的奶洗脸,要不然,你咋象一件艺术品一样,雕刻得那般细腻和精湛?
  
  咱们的那个小村子,那一帮伙伴们,因为你的重返家园,多了许多话题,多了许多快乐,也多的更多的向往,我原以为,你一定不太爱说话,因为你长了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容易迷惹人误以为,其实你跟那些爱捣鬼的混小子没两样,时常还喜欢搞些小动作恶作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只对你不讨厌呢?有一次上学的路上,下着雨,你们一帮半大小子,走着还追着打着闹着,你竟然把我的身上都甩上了泥巴,他们都说你是故意的,可是你却坚持着不承认,还不屑一顾,如果不是你那不屑一顾的眼神,我也不至于放学跑到你家里找你的奶奶告状(因为你爸妈都在远方),而且无论你奶奶怎么说,我宁死不肯罢休,非要等你亲自跟我认错!可是不知道你那天放学究竟跑那去了,还是知道我在等你故意在外面躲着,直到我妈找我吃饭找上门来,至今,你都欠我一个道歉!
  
  虽然那天没等到你,虽然你没亲自跟我认错,但是似乎你把你的歉意都藏在了你的眼神里,在那以后的日子里,你总是无意有意地爱注意我,有几次不经意地目光相撞,你还假装玩耍快速地把目光扫描到另一个空间去,有一次晚饭后,你竟然还破天荒地去跟我妈唠嗑,当我跑到厨房看到你在那方眉飞色舞似地装得很随意的样子,而且嘴还象抹了蜜一样,对我妈还一口一声“大奶,大奶”地叫着,你可知当时我心里象一只小船突然遇上了风浪一样地巅波着,而且恨你那一口一声对我妈的称呼!也许你是故意叫给我妈听的,我看出来我妈可是高兴着呢,心里一定还会夸你这孩子多懂事呢,可是我实在恨你那么称呼,你说,跟你又不亲不顾不同姓的,不过是乡里乡亲,这辈份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还叫得那么亲热?跟真的一样!
  
  也不知后来早上上学怎么就我们俩一块了呢?好象被你装了”GPS“一样,我走出家门,你必定会在几步之外的地方恰好遇上,那时候都上早课,起得很早,特别是冬天,天还不亮呢,路上就能听到三三两两的脚步声,说笑声,我们就一块不说话,我们村头有座小桥,后来有一次,走到桥上时,你说天太冷,让我藏在你大衣里面吧,冬天你穿了一件军大衣,你比我大两岁个子也比我高一头,鬼差神使般竟然没拒绝你,就这样被你揽在怀里裹在大衣里面,从此,总是很准时的起床,很准时的走出家门,心里特感谢那样的冬天,那样的早晨,有一次,你俯在我耳边小声说:”你扎起辫子真好看!“,听到你那么说,要不是天黑躲在你大衣里面,就被你看到我涨红的脸颊了,而且心里也暖暖的象揣了一炭火,你说着竟然还在我额头轻轻吻了一下,那一吻热乎乎象电流一般瞬间穿过我的心脏真抵脚心,我头脑发昏心里慌乱极了,怕极了,害怕被你这么一吻我就会变成坏女孩,害怕被你一吻我突然生个小孩出来变成了妖怪,所以后来,我就不敢再藏在你大衣里面了。
  
  但是我们还是依然同行,即使在人堆里,彼此都不说话,也有着万般的默契,一转眼,竟然初中三年的光阴都度过了,毕业那年,你说你不再想上学了,想去当兵,还说你奶奶说的:”差了辈份呢,怎么行啊!“于是,我没有说话,可是却转身泪涌,第二天,我便去把辫子剪掉了,剪得很短,几乎不成样子,我姐学过刺绣,手很巧,连夜给我织了一顶褐红色的帽子,带帽檐的,从此我就戴着那顶褐红色的帽子,把帽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我的眼,这样我可以不和任何人打招呼,我也不愿意看到任何人,我继续读了高中,高一那年开学之后,你去学校找我,可是我看到你转身就离开了,从此不想有任何的牵绊,因为太疼,所以想从此忘却。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没留在部队,又回来了,家里给你找了个媳妇,长得很漂亮,村里人都很羡慕,我却象背着一块没有长好的伤疤,每次早晨醒来的时候,都会碰触到硬生生的疼,你结婚了,不再象原来那么爱说笑,也不再搞恶作剧了,不管怎样,从此,陌路。
  
  后来,我嫁了,没过多久,听说你离婚了,后来,又有一位漂亮的妻子,贤惠,可人,配你绰绰有余了,可是你为什么那么不争气呢!?就象村里人说的,守着漂亮媳妇不好好过日子,从此,就一个人,难道你那么喜欢一个人的生活?
  
  我们有时候会很傻,用惩罚自己的方式去惩罚别人,其实是再傻不过的,若再回到当年,我一定不会剪掉我好看的辫子,而且还会把她保养得更好看,更漂亮,因为那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终究没有什么可以替代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在这个落雪的冬季,我终于可以轻描淡写地诉说这么一个故事,就象诉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我用文字记录下来,因为我知道过了奈何桥,我就不再是我,下一个轮回里,便是真的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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