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里的友情

脉脉说，对于大多数女生来说，爱情的比重远远大于三分之一。有的时候，女生会为了爱情，放弃友情，她说这句话的候在低头专注地吸着奶茶杯里的奶茶，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容依张着大嘴巴，很讶异脉脉的话，像看怪物一样瞅着她，然后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又用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你还好吧？” “啊啊……我只是说可能嘛，又不是说我……”脉脉抬起头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哈哈，我就说嘛，我们家脉脉可是很善良的女生哦。” “那是，我是谁啊！” “矮油，好多气球啊……” 容依和脉脉互相打闹着，浅浅的喜悦像雨后的清晨，只有容依知道，这份友谊让她远离家乡来到这里，带给她多少不为人知的温暖。 …… 阳关透过窗外郁郁葱葱的树丛洒在教室的一角，很柔和，仿佛天空伸手触摸着这一个角落。每当这个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都慢了下来，容依用手托着脸，静静的看着黑板。远远的看着，这个孩子眼神里满是物化之类的公式或者英语句子。但是，当你走近看，就会发现她的眼睛里其实只有阳光里的那一个人——江小楠。 关于江小楠，容依知道的很多，似乎又很少。 第一次关注他，是容依开学自我介绍的时候。当时上台看到教室里黑压压的一片陌生脑袋，开口就来了一句：“大家好，我叫容易……”后面上去介绍的是江小楠，在他开口拉的很慢说出“江-小-楠”的时候，大家都笑了。之后听到他说：“虽然不容易，但只是小难而已，呵呵……”容依抬头，看到江小楠很阳光的笑，带着夏天的味道。 之后，容依时常会想到他的这个表情，会很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但是，江小楠似乎就是一个简单的不能不能再简单的物体。他的思想，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活动空间，甚至他的解题思路都是那么简单。他每天的活动都是容依七七八八的活动中的子集，上课吃饭，打篮球；他的表情基本保持没人的时候茫然，有人的时候微笑；他的话也总是很简单，“哈哈”代表高兴，“哎”表示功课紧张的时候一种小抱怨，然后容依会在这一声“哎”的感慨中想象着他的表情，会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会期待看到他微微皱着的眉头。但是，令容依失望的是，对方依然是一张茫然无辜的脸。 其实她不知道，在江小楠的眼睛里，现在有了一只美丽的麋鹿。 脉脉的眼睛里，也有了别的东西。情愫在悄悄蔓延，像青藤一般爬上高高的围墙，对着天空灿烂地微笑着。 …… 容依有时候觉得，江小楠会是一个从小长在寺院里的小和尚，然后有一天被迫还俗来到这里的吧。 容依每次想到这儿，就会忍不住笑起来。她甚至能想江小楠穿着灰色的大褂子，草鞋，光着头敲木鱼的样子。这个样子的容依很滑稽，一个很认真的听着课的女生，在满眼的化学公式或者物理公式里忽然笑得很开心，这种现象估计连心理老师也解释不了吧。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一旁的脉脉会很无语地推推容依，然后抛给她一个“别说我认识你的表情”。容依这个时候通常以害羞掩饰所有的一切，迅速摆出一副无辜抱歉的脸，然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前面的老师依然在眉飞色舞地讲着。大学就是这样，老师通常是自动循环式的，他们按照安排好的程序上课，学生按课表上课，老师与学生之间是很难有交集的。有时候，容依会很怀念高中的时候老师喋喋不休的唠叨。那种感觉现在想来，竟然有点像小时候睡觉前听的摇篮曲。 “容依啊，你能不能正常点啊！不要让人家觉得每天旁边坐着一个白痴。” 随着人群走出教室，脉脉很无奈地强调。 “我知道啦，你才是白痴呢。你见过这么可爱的白痴么?”容依故意眨着大眼睛凑近脉脉，还左右转换一下脸。 “咳咳……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您能不能每次不这么把凤姐都比下去啊？？”脉脉更加无语了，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然后在包里拿出校卡：“我觉得我还是一个人去吃饭吧，要不然我会消化不良的！！！” “哎呀，人家没有你会茶饭不思的。”容依紧紧拽着脉脉的胳膊，“……脉脉，下次逃课我帮你答到呗。” 脉脉很认真的思考了半天，叹口气，转身随人群走向楼梯口，容依偷偷乐了一下，乖乖跟了上去。 又是浅浅的喜悦，很温暖的蔓延。像阳光一样打在身上，深入每一寸皮肤。在那些生命最初的日子里，友情比爱情来的早很多，也远远比爱情让人无忧快乐的多。但是，爱情的色彩总是像公主一样华丽，在如同灰姑娘一般的友谊面前，最夺目的还是爱情。 …… 这两个女生一个来自四季如春的四川，喜欢吃辣，做事果断，坚决要在大学改变乖乖女的风格。长着一副标准的四川美女相，但绝对不会花很多时间去打扮，穿衣服喜欢去各种小店淘时尚。这就是脉脉，完整的名字是漠脉脉。 关于容依，典型的北方女孩，家在青岛的海滨小城。因为那里的海风一年四季都很大，所以来到M市上大学的容依第一次觉得原来没有海风的城市是如此的温和。但是，却不会在每年的四五月份有好多爬上沙滩产卵的各种乌龟，也闻不到风里夹杂的海苔的味道，不能看到白色的海鸟在阳光灿烂的日子盘旋嬉戏的影子……容依最后还是觉得温和是个贬义的说法，这可能就叫做对家乡的热爱吧。 容依和脉脉住一个寝室，寝室里本是四个人的世界，只是其她两个女生在别的专业，大家的课又都比较紧，所以平时交流的并不多。女生总是这样，一起吃饭、逛街甚至连上厕所都是不亚于约会之类的大事，久而久之，就产生了所谓的依赖感，通常也叫做友情。 …… 如果不会有江小楠，或许容依和脉脉的友情是很坚固的。容依还是会相信生命中的三分之二，友情和亲情足够让自己在现状中满足的生活下去。但是，江小楠呢，这个总是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人，要怎么划分呢？ 于是，在一次同寝室其她两个女孩都去亲戚家住的时候，容依支支吾吾了老半天，说：“脉脉，我们和江小楠做好朋友吧。” 被子里的脉脉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 “你和江小楠……已经很熟了吗？”脉脉似乎有点紧张。 “嗯……没有啊，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吗？我就是特别想走近他，感觉他很亲切……” 容依生怕脉脉误会自己是那个意思，所以特别紧张，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子。 “好啊！”脉脉很爽快的应了声，寝室里已经熄灯了，从窗口投射进来的微弱的灯光下望去看不清脉脉的表情。 容依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却听见脉脉睡着后微微的呼吸声，便没有再说话。脸很烫，容依很深的呼吸了一会儿才调整过来。 和男生做朋友原来很容易，他们做得有些事会很让女生感动。在成功地接近江小楠之后，容依发现自己放的开多了，有时候还会对他动用武力。江小楠原来是个很阳光的大男生，很搞怪，有时候他也会欺负容依和脉脉。有时候太过火了，又会买奶茶苦苦等在教室门口，而容依和脉脉远远地看见他在就会躲起来，故意跟在老师屁股后面进去。然后会看到江小楠那张很纠结的脸上满是抓狂的表情。 容依看着现在的江小楠，想着他以前的小和尚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这一笑，江小楠更生气了，会握紧拳头，摆出一副要揍人的样子。容依很喜欢江小楠现在的这个样子，很阳光，有点像是博物馆里的一樽冷漠的雕像因为命运的安排突然复活了一样。 容依不知道，江小楠的改变依然是那一只美丽的麋鹿。她不知道脉脉心里那条感情的青藤已经长得枝繁叶茂。 …… 在笑声中，时光总是穿梭的很快。以前无聊的日子，真想把它存起来，现在拿出来用。每天都很开心，每天都有江小楠早早去为自己和脉脉留好的空位，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每天都会在睡前发短信聊天，每天和脉脉讨论帅哥的时候被江小楠鄙视，在江小楠指着某位美女说：“我要是你俩在人家面前就赶紧低头反思。”的时候，和脉脉一起不理他，然后看他一个人抓狂的表情，悄悄地在一旁笑得很开心…… 脉脉开始学着打扮自己了，人也内敛了很多，很多时候，容依发现脉脉越发高挑了，越来越象一只优雅的麋鹿。容依很怕这只麋鹿有一天因为太耀眼了而离开自己。 是的，追求脉脉的男生很多，大多也很优秀。但是，容依总会看到脉脉很礼貌地拒绝，然后拉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去。容依问脉脉为什么，脉脉说，我要是恋爱了你怎么办啊，谁照顾你啊 ？一旁的容依感动的不行，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容依，你真是太自私了。 …… 当树叶渐渐变黄，脉脉不得不忍痛丢开裙子穿牛仔裤的时候，容一才发现时间真的过的好快。看看江小楠，已经长出来细细密密的胡茬，脸上的轮廓也更加清晰了。自己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不知不觉中感觉脉脉很多时候不会再像个大妈似的管着自己了。仿佛时间的流淌也让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有了自己的一个小世界，有时候，脉脉会在这个世界里呆着。幸好有江小楠在的时候一切似乎还和以前一样美好，所以容依依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跳跃着的，就像上下跳动的音符，流淌着优美的旋律，日子在这些旋律中过的清晰而明快。 …… 冬天很快就到了，最开心的是三个人可以围在一起吃火锅。外面的世界下着雪，火锅店里却很暖和，热腾腾的蒸汽夹着浓浓的香味弥漫着。容依和江小楠都不能吃太辣，但是却总喜欢点泡椒味的锅底，然后吃的大汗淋漓。再看看吃的津津有味的脉脉，两人很是郁闷。 学校的元旦晚会上，江小楠和脉脉被班里推选表演莎士比亚的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之前的好多天里，两个人一直在排练。容依只好一个人吃饭回寝室。那天晚上，容依看着台上华丽的两个身影，突然觉得他们好般配。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脉脉第一次笑的很澄澈。他们拥抱的时候，容依看到江小楠的脸突然红了。心里突然莫名的就疼起来，伴着失落，容依借口不舒服给脉脉发了条短信就提前回来了。走在路上，容依去了超市，买了啤酒，从没喝过酒的她一个人在寝室喝了不到一瓶酒醉了。在梦里，她看到江小楠牵着脉脉的手，她远远地看着，然后哭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脉脉不在，临床的女孩打趣，容依，昨晚一直在喊一个男生的名字，还哭了，有喜欢的人了？容依摇着昏沉沉的脑袋，茫然不知所措。 窗外细细地飘着小雪，天空像灰色的大棉被一样。 在学校和过完元旦的时候，基本上各科的考试也完了，转眼就到了放寒假的日子。天气依然很冷，但是因为快回家的关系，大家都很兴奋。各种逛街，各种买东西，然后塞在大大的行李箱里面，带上火车，带上飞机，也带着离家的感慨回家过春节。 今年的春节过的很平淡。出去和同学聚会的时候，被大家问到恋爱的事情，容依很无辜地摇头。一阵玩笑过后，她避开大家的视线低头，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江小楠。 小楠，我喜欢你。容依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说出这句话。只是一想到脉脉，脉脉为了自己拒绝恋爱，自己不能太自私了。小楠，你会等我吗？走过这四年，等脉脉找到属于她的那个人，我就告诉你这个秘密。 在家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直到快开学的时候，容依才突然变得活跃起来，像渐渐回暖的天气一样，将积蓄的能量散发出来。 因为姥姥过生日的关系，容依比脉脉晚到两天。走下火车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等候的江小楠和脉脉。 再看，两个人的情侣装很搭。 一瞬间，容依觉得世界突然旋转起来，很快……自己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跌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风窜入大衣，寒冷侵蚀着刚刚还温热的身体。天空在那一刻变得很暗很暗，暗的看不清脉脉的表情。 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到寝室后脉脉就出去了，现在一定和江小楠在一起吧？容依弯下身子，靠着大行李箱，耳边不断的播放着刚刚唯一记得的一幕。 江小楠紧紧握着脉脉的手：“依依，我们在一起了。” 脉脉低着头，高挑的身材立在冬末的阳光里，像极了一只美丽的麋鹿。 “额……好事啊……呵呵”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容依只能用笑来掩饰尴尬。 “我们三个还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哦！！”江小楠很认真的说。 “我们三个还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耳边不断地回响着这句话，眼泪自己就落下来了。一滴滴划过脸颊，冰凉冰凉的。是啊，是好朋友，可是，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吗？ 对不起。脉脉说。是脉脉对不起自己吗？为什么，为什么连接受道歉的理由都没有？ 容依记得，自己过生日那天写下三个愿望，那三张维尼熊状的小贴纸被自己放在桌上的许愿瓶里。后来许愿瓶被脉脉不小心打碎了，然后莫名其妙少了一张。那张上面，写着她的一个很美的秘密：容依喜欢江小楠，希望永远和他在一起。 现在想来，这一切脉脉早就知道的吧。容依终于明白脉脉那次说的“女生会为了爱情，放弃友情”意味着什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脉脉在她和江小楠开玩笑的时候会沉默……只是，现在的明白很苍白，很无力，甚至很残忍。自己的友情，自己的爱情，都没有了。到底去哪里了，容依也说不清楚。 时间依旧在波澜不惊的过去，江小楠和脉脉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到了春天，气温上升的很快，转眼又是一个夏天。脉脉很多时候会呆在和江小楠的世界里，容依进不去，也不想进去。江小楠变得成熟多了，个子长了好多，和脉脉走在一起的时候，会招来很多羡慕的目光。 容依现在已经不再拒绝看到这一幕了，即使她还是会经常想起江小楠的小和尚样子。她在脉脉很多次愧疚的眼神里已经原谅她了，并且，她，也输掉了自己的友谊。 容依知道，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喜欢却是一个人的事，既然他们互相喜欢，并且幸福，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 只是，曾经一起欢笑的时光，已经永永远远的过去了。曾经自己认定的友谊，败给了爱情。曾经悄悄的喜欢，变成了远远地祝福。曾经的疼痛，也在时间面前认输了。这些，都将在家乡的海风中，被吹的四散开来，然后变成一种叫做流年的东西，藏在记忆的沙漏里。那些年华里的友谊，在爱情面前退却下来，像对待孩子般站在灯火阑珊处，祝福着那对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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