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李禾

同学都叫他“鹤”。 鹤者,仙人之骑也,长翅白身,有傲然众生之气。 其实,此人原名叫李禾,同学们嘴里时常“鹤”,“鹤”得叫着,也就叫熟了,至于这个名号 是因为他潇洒的性格,还是生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面相,谁也无从考证。 我俩真正熟识起来,应该是在他调了位子坐在我前座以后。 我记得,那时正好是高三。 因为课程作业的繁忙,邻座之间的交流于是乎显得异常宝贵,对李禾这样只会:嗯,嗯,啊, 哦……的所谓“口瘫”,刚开始我感到十分的不满。 “李禾,问你个问题,穿山甲为什么打洞?” “恩。” “问你呐。” “哦,不知道。” 然而后来,和李禾的相处带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我对他的看法产生了改变。 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来表达清楚。 不如先说说那时的生活。 在高三最后的岁月里,时间就是分数,我们那时的生活用如火如荼来形容也毫不过分。 我依然骑小自行车上学,每天早晨,呼啦呼啦地蹬着,时间在脚底下吃力地节省着,而李禾就 不一样,他骑车特快,头发飘扬,脚脚底生风,有时候他从我身旁哗地一下就飙过了,用一个词来 形容就是飘逸。 要说小小的羡慕嫉妒恨,还是有的。 同样的,在学校里,时间也是宝贵而脆弱的,像体育课,课间和自习这些时间,还没来得及被 老师抢占,就纷纷自动被海浪般的作业无声无息地淹没了。 “晚上去做引颈向上吧。” 某天我突然心血来潮,对李禾说。 具体原因我现在记不清了,好像看到别人挂上去挺帅的,我也就想要试一试。 李禾也没有说啥。 第二天下午吃了饭回来,发现他没在教室里。 一问才知道,原来李禾已经在操场等我了。 乖乖,我说着玩儿呢。 我想了一会儿,行,那就去罢。 我和李禾,在黑夜还未完全笼罩的操场中,十多个引体向上,再绕着操场跑一圈,呼哧呼哧, 累得充实。 “我说,”我气喘吁吁,语无伦次,“下次,呼,下次咱还是……还是下了晚自习来吧。” 接着我指指胀鼓鼓的肚子。 在操场旁,也就是学校后门那个地方有个小的停车场,有次锻炼回来经过那里,李禾走进去仔 仔细细地看了遍里面停的赛车,久久不愿离去。 他那神情,就像在看画展。 这一看不要紧,以后每次经过那里,他都忍不住进去观赏一番,找某辆看着顺眼的车来掂一掂 。 “唔,这家伙的质量还不错。” 顺便发出诸如此类的感慨。 我差点儿忘说了,李禾是个自行车发烧友,他酷爱自行车到什么程度呢。某次英语考试,出场 以后,我发现他的草稿纸上有大半篇中文,这真是挺奇怪的。 草稿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90: 车架:atx-PRo(900 前叉:dart2(450)或XCR(370) 变速:方案1:X-7后拨指拨,430前拨指拨,日驰飞轮,9速链条随意,raceface ride XC牙盘 m590(共950) …… “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什么?”我指着纸问,“是莫尔斯代号,还是达芬奇密码?” “山地车的最佳配置。”李禾很沉着地说。 “提前考完了英语你就干了这个?” 他点点头。 我笑喷,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自顾自地说:“可惜没那么多资金啊。” 后来,我有了辆山地车后,还经常找他请教。 对了,还有件好玩的事儿。 有一次,李禾在地上捡到一支笔,他不知道是谁掉的,于是转过头来问我们。 同桌小青一眼就确定不是她的。 我瞧了那支笔一会儿,是圆珠笔,有些发旧了。我从来只用签字笔。所以我也摇摇头。 李禾看了看我们,喃喃地说:“不是你的,也不是你的……” 然后接着说:“我还是把它放回去好了。” 得,我真看见他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把笔放回原地。 这就是李禾。 高三最后那段时间,,于是我不幸成了第一排的常住户。 晚自习后两节课的时间是最痛苦的,我一直相信劳逸结合才有效率,所以那两节课我都跑到最 后一排,去找李禾借手机来听歌。(那时我手机掉厕所里去了)。 开始他坚持不给,要知道,被逮到可是很不好受的,请家长。 我软磨硬泡,最后使出必杀技——剪刀石头布。 然后我就输了。 悻悻地回到前排坐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感觉有人拍我的肩。 李禾递过来两本书,这个时候同学们都在埋头静静地看书,老师也不在,他这样站着就显得极 不协调。 他看着我,什么都没说。 书里夹着手机,手机被耳机缠住几圈,也同样是一言不发。 但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某种默契。 毕业的时候,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对李禾说,你这娃就是太闷了,太淡了。 我为他不平,我说,平淡点有什么不好呢 在我看来,有些出众的人,他们甚至能在人群中被一眼认出,然而他们不一定就是所谓的人才。相反,我相信,一些看起来平凡的人,他们却能长久地住在你心中,时不时你想起他,也禁不住扬起一弧嘴角的浅笑。 并且觉得心里有种淡淡的温暖。 那个在风中骑着车飘扬而过的少年,你是否也在另一座城市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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