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的故事
七十年代初期，在毛主席的：三线建设要抓紧，要抢在战争的前面……我由单位派出参加了湘黔支柳铁路建设。那年代国家建设主要是以农民为主的人海战争，依靠的是劳力，拼的是精神。所以组织严厉，政治思想工作做得很到位。他们的报酬是几角钱一个的劳动日在生产队记工分，我也是在单位拿工资。由此可见，那个时代的建设多是摊派在了地方。国家仅仅只是投资建设器材物质方面的资金，这也许就是社会主义一大二公的好处吧。
金秋送爽，几万农民兄弟刚从田间收割完最后一茬稻子，气都还没喘匀。就在县领导的组织下，由各区的区委书记任政委，武装部长兼命团长带队，以解放军为榜样的模式浩浩荡荡的步行军，开赴了距此一百多里的石门县城。好在我是由单位抽调，免除了行军之苦，享受了卡车在那简易沙砾公路上的飞扬扑尘起伏地颠簸。比起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宿食行包长途跋涉轻松了许多，这也是城乡与农工的不同差别。
我在车上黄尘滚滚中眺望着那逶迤数里，打旗挑担挎包的行军队伍，团长背着背包神气的挎着短枪走在队伍的前面。沿途很气势地唱着毛主席；三线建设要抓紧，要抢在战争的前面，要把美帝眈误的时间抢回来……地语录歌。把在长途跋涉中的精神气，骨子里的豪迈奔放挥洒得欢快愉悦。不由得我想到战争年代的车轮滚滚，我们的农民从那个年代，到近时期的社会主义建设中所付出的艰辛与牺牲是值得赞扬的。我们乘座的四个轮子不多久就超越他们渐去渐远，混沌迷茫的天空也似变得了一片清澄，我惘然的抬头望见一行人字型的大雁，在那远末淡青色的云烟里穿越飞翔，它们的迁徙无凝也是为了艰辛的生存。
我被分配在二团任电工，负责夜晚工地照明和施工用电，由师部施工组辖管。施工组设在紧傍工地山上老红军宿舍里，屋主卓明厚是经历了长征的老红军。在长期的战争中失去了一只眼睛，炸坏了一条腿脚。不足二十岁岁的我，是在毛泽东思想哺育下，与共和国成长起来的对政治前途充满了上进的青年，见到了真正的老红军我由衷的敬畏。空闲没事瞅着他开心时就问一些好奇的往事和他的英雄事迹，他很少讲到自己，只告诉我他是贺龙从桑植一十五岁把他带出去的。他知道我是桃源人后，说在桃源的湖南省沅水局单位的向局长是他的战友，一起参加过长征。
七十年代我们国家的物质支援了世界革命，国内许多东西都在配购中凭票供应。小小的石门县城陡然增加了三个县五六万人的铁建大军，给地方带来了无可言喻的困难，特别是在生活物质上。许多营连多由公社大队从后方输送支援菜蔬，如黄豆，蚕豆，食油等。民工每天生活的好坏就要看后方大队生产队的富裕而定了。我为了工作方便在团部开餐，比农民兄弟虽吃得好，但也很难吃到肉。若是现在一个地方增加那么多的人口，无凝会给这个地方带来商机和经济发展，而那时只会带来困难和物质的贫困奇缺。
我的工作性质多是在夜晚，和我一起还有两个年纪都差不多的伙伴，都是在长身体好动，好吃，好幻想，又充满了豪情的年龄，自然就离不了在酒中找情趣喽。而那年代酒本来就是紧张的奢侈品，又是处在那样一个人满为患物质紧缺的小县城，找酒真他妈的比雨天找星星还难，我们连药店五加皮药酒都买光了。只觉那时五加皮酒确实正宗够口味，不知怎么现在冒出各类牌子的酒，而传统的五加皮酒却绝了迹。也许在只有红薯酒的年代那酒才觉不错，现在可能并不见得好，只是我对那个年代的一种追思而已。
天无绝人之路，在一次傍晚吹响了收工号角，临放炮炸山时看到一个醉汉踉跄的歪行在警戒线内。我们好不容易把他快速的连拖带挽，扶持到了安全地带。他家离此七八里路之遥，此人嗜酒如命，自己酿造的纯正米酒只自供而不能出售。出售就要触犯资本主义那根弦，提高到路线斗争的高度分析问题了，哪个吃了屎的又愿意自找霉头挨整。有句话说得好：赌桌上出仇人，酒桌上出朋友…….我们偶然性的结识成了酒桌上的好朋友，解决了喝酒的需求。
我们似如一个穷人遇到了神仙般，神仙把一口水井点化为酒，那穷人每天卖酒换钱发了财还说猪没有糟。可想世人的欲望是难以满足的，我们就如那井水当酒卖还说猪没得糟的人一样，又为下酒的菜犯愁。我揣着人民币找遍县城无地方去消费。有时逢着食堂吃肉我们三人三份也不足半斤肉，从三里来路的县城新华书店团部食堂把饭菜打回到工地住地，而后再炖在一个锅子里。三个人很豪情的天南海北的侃谈：不到柳州非好汉，到了柳州听招唤。又扯到：宣传队的小伙阳刚，大姑娘浪。郭建光的形像辉煌，李铁梅的嗓子亮。酒兴刚浓那锅子里就只剩下汤水水了，这时就免不了做出些鸡鸣鼠盗的事来。在工棚不远的一片菜地里扭两砣大白菜，洗净后放锅子就着汤水弄了个酒足饭饱后。随着工地上的大喇叭，声嘶力歇的嚎叫着革命样板戏。
在一个风送朦朦细雨又夹雪的天气里，感谢老天，农民们提早收了工。我们在工地关闭电路时，发现了原来一口在施工中快要填掉的堰塘里，许多冒头的鱼浮游在水面。我按着即将拉下的电闸好奇的蹲下身子注目着，心里就涌出了想吃鱼的欲望。那鱼们见我盯着它们竟毫不躲藏的昂首朝我游得更欢，它妈的挑逗性更激起了我馋嘴的欲望。就想着了炖在锅子里的鲜鱼美味，真不知怎么把它们弄将上来。食欲的扩张突然使我脑子灵醒冒出了电打的鬼主意，明知道这是不允许要犯错的，但为了他娘的嘴馋也顾及不了那许多了。我要他俩在隔壁四营工棚借来撮箕梆上篙杆，我在近塘处从线杆闸刀上接下一根火线用篙杆引伸入水塘，我们穿着深统绝缘胶鞋。那电源一入水那个野杂种的鱼们乖乖的都翻浮上来了，乐得他妈的捡了宝似的嘻着脸手忙脚乱，只恨爷娘少生了一双手脚，他俩一个在水里用撮箕捞，一个在岸上捡。不一会儿就装满了我们三个用于洗脸的铁桶，还有些塘中央无法捞到的也就只有忍痛割爱了。
喜眯眯的弄回工棚，大小分类的剖腹盐制好，那鱼大的竟有三斤多重一条的。估计不少于几十斤，但喜在心头又愁在了眉梢。这吃鱼又哪来的油呵，这鬼娘的穷地方拿钱也买不到。这时四营那看棚的小伙计帮我们忙了半天，见我们犯愁便说他想想法。我们都不以为然，心想；就他个小鸡巴蛋哪儿去弄油？没有想到小娥砾石砸破大缸把他娘的看扁了。
第二天高音喇叭里唱着威虎山里的小常宝，民工陆续进入工地当儿。他悄悄地来到我们工棚，手里提着一瓶子油憨憨的笑望着我们。我们从铺上翻身而起瞪眼惊异的望着他，而后欢异的叫道；小常宝慰劳工农子弟兵来了。我们乐不可支问他哪儿弄来的，他说：这油是有代价的，就是帮他们连部伙房里加一盏照明灯。就这点屁事，鸡巴的代价，举手之劳，值！当即就要另一个伙计给他们连部装灯去了。
中午，一锅鲜鱼汤儿熬得白白的，那味儿简直是无法说得出的鲜美，现在回味起来还直觉嘴馋。这是来这儿后的第一餐美味，也是我刻骨铭心难以忘却的佳肴。现在怎么就做不出那个的味道了，吃什么东西味口都不如了那个年代。有人说：穷人吃肉，富人吃虾，当官的吃乌龟王八，我看他妈地乌龟王八也不怎么样了。
我们戏谑的称；没有穷人小常宝的及时支援我们吃个屁呀，就把小常宝请了过来。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也很能喝，这样就又喝出了一个好朋友，且成了我终身的益友。这时我才知道他叫杜桂初，比我还小两岁，如生在长征时期又一定是个红小鬼了。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要是晚上不值班，一定会喝个一醉方休。我的朋友桂初他喝醉了，那天的太阳很好，我们躺在工棚外施工用的木材上烤着暖暖的太阳，发着牢骚恨这个穷地方什么也没得买的。就没有想到在其他地方也会是一样，这是当时的社会制度所局限，生产力的发展受到束缚所形成地。那个小朋友则骂我们不知足，狗日的拿着国家的工资舒舒服服走到哪都吃香。农民一天十二个小时在寒冬腊月里穿单衣压肩膀，还只他妈的几角钱一个劳动日在队里记着工分。老子一个鸡巴没日好日在了农村里，只要有你们一半就……说着说着他就哭了，我们的心情也跟着悲凉了。
第二天他说：昨天不好意思让我们见笑了。我说：没有什么，本来也是那么回事，你这么鸡巴大点年纪来这儿很不容易的。我们要他中午端饭过来吃，他腼腆的笑笑，露出真诚的感激。中午他来了，带来一饭盆油炸的黄豆，入口脆嘣嘣的满口喷香。我给他倒上酒，他说少喝点儿，喝多了出他娘地洋相。几口酒下肚，他闪烁其词的瞄着我们似有话说，我就主动问他有嘛话要讲，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他吞吐着说：感谢昨天帮他连部伙房安了灯，连里的领导很喜欢的，他也长了面子。黄豆是领导叫带来的，要我和你们搞好关系。停顿了一下又畏缩着道：我们营部也想加盏灯，我们营长要我和你说行不行。他好容易表明了意思，长长舒了一口气眼巴巴的望着我们，深恐拒绝他。那时工地用电也是有规定的，不是能随便哪儿想安灯就能安的，我们三人对视一眼。他又嗫嚅着补充道：我们营长说了不会白辛苦你们。我们相视一笑，拍了板，行！
我们为四营装了盏灯又换回来一两斤茶油，合算！可想农民的纯朴与待人的热诚，和我们在他们心目中的份量与尊贵。这都是缘于那个时代城乡的差别，物质的分配不公所造成的人与人之间的尊卑差距。至到九十年后农民经济条件发生了根本的好转，这种差距才慢慢消除。就在我们每日沉醉在翻新各种花样，油炸的，蒸的，熬汤的吃鱼，喝酒。
二团团长找上了门对我们说：小日子过得不错吧！你小子每天脸儿喝得红红的，他又指着那些在工地挑土的民工说；你看看他们再想想你们几个有么得感想。我心里想一定是捞鱼的事犯了，只是不晓得是哪个龟儿子告了黑状。接着听他继续道：别以为你们作的事都不晓得，从原则上讲这些下作事大也大得小也小得，追究起来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不要我明说你也会清楚地。他注目着我，眼光由严厉慢慢变得温和的道：你小子年纪还小，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搞得太张扬。民工们忙得胯里流汗，你们用三线建设地电打鱼会给你们定个什么罪，闹得军代表都过问了这件事。何谓军代表，即是文革期间派驻地方政府的军管代表。我知道在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要整人什么罪都可以定，内心的恐惧已明显的反映在了目光中。他放缓了口气轻叹一声：我已给你们遮掩过去了，这是看在平时你们工作很负责任。以后把嘴巴放紧扎点，对谁都不要提起这件事来，再弄出喽子来我可救不了你们呦。
团长是五十年代军转干部，生得高大很有军人的气概。可惜他的结局很悲凉，由于受时代的婚姻束缚与老婆关系弄得很糟，后在他任职的那个区里就有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传闻那关系来得很粗犷野气，在收割完稻子的田间草堆里和田埂上干着那事。如果是现在他才不会那么傻，也会去宾馆开房舒服的享受了。谁又会为鸡巴的事犯错误哩，现在哪个为官的没在享受着激情的艳福。而在那个时代犯男女关系的鸡巴事就严重了，他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由一个局级县委委员一撸到底成为了普通公务员，而后在忧郁中早逝。〈我以后专门再写他的事〉
我们很纳闷是谁背后告状，起初有点凝惑为桂初，但又怎么也不会相信是他。和他的接触和直感中觉出他的诚朴憨厚，对人很实心眼儿的，不是那种溜须拍马当面一套背后捣鬼的人。他知道团长找了我们后也弄得很被动，见了面惶惑惑的好象真的出卖了我们。后来才知是离我们不远工地广播室的老周所为，桂初才又经常到我们这儿来并对我们说：真怕我们凝惑是他弄的鬼，又帮着我们三十里路骂知县地把他恨骂了一顿。真不明白老周为什那样背后杀我们的刀子？也许是妒忌吧！从那以后我们便和桂初成为了好朋友，他很感激我们不嫌弃他，他为有我们这样的朋友长了脸，感到自豪高兴。
倏忽几十年，我的朋友已离开我好几年了，他逝去时还只五十余岁。我们相识在秋天的艰辛里，他的离去也是在这个即有收获又多愁的季节里。
那天阴朦朦的天气我只觉心情郁闷，仰头又闻对面水杉树上几声不适时宜的老鸹子噪鸣。随即就听得室内电话铃声很不入耳的催唤，电话里就传来我朋友儿子说他父亲过世的噩耗。我在悲痛中骑摩托车赶赴离此八十余里的边远小山村吊唁我的朋友。礼毕后他儿子和我讲起：要不是我好多年前在桔子园里给他父亲照的那张喜摘桔子的照片，他灵堂里连遗照都没有。他儿子讲得眼眶红红的盈满着泪水，我听得心里酸酸的眼里潮潮的凝思着那张照片。他背挎着蔑篓子左手托着成熟的桔子，右手用翦子小心翼翼的翦摘他第一茬丰收果实，那从心底漫出的喜悦满脸显出很阳光的笑容。那是我国庆假期应约来分享他的丰收成果，在篮天白云叶绿桔红笑脸灿烂中，给他拍摄下了这历史的永恒。没有想到会在他逝去的时候作为遗像挂在了灵堂上，我望着他笑得开心的遗像，听着他的儿子悲痛地陈述他父亲这辈子的艰辛……
实行分田责任制后，他将屋后荒山开垦了出来，在当地第一个种上了桔苗。在这期间老婆长年患病要吃药，三个小孩要读书，还要间接的负担一个老娘，可想这日子过得是多么艰难，我也只能尽我微薄之力给于他一些小的帮助。
在艰难的日子里他每年都很礼信的给我拜年，又不肯在我那儿留宿怕麻烦我，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记得有一年来我这儿，除了自产的红薯和自养的鸡外还有一封蛋糕。看那封盒就知是走过了好多人家的礼品，我老婆把它散开后已是绿迹斑斑长了霉。我当然不会怪他把霉变的东西送给我，他如知道变质了是绝对不会给我提来。他是以诚挚的心情舍不得吃作为高挡礼品给我提来的，我只感叹那年代的贫困使他们在经济上的拘谨，一封年礼提去提来的直到坏掉。
我每年的国庆节总去他那儿，在那天高云淡山青水秀中消遣那几天假日。他为借了我五佰元钱扩展桔子园，几年没还给我感到很不心安的犯愁。他陪我去赶他们那里的乡集，我见集市场上卖小羊儿的便把它买了下来。给他讲：你他妈地别为我的钱犯愁，你把这羊日的东西为我养大喂肥，春节时给杀了我来弄肉，我俩三一三十一的算帐。他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他那山坡上本来就是个养羊的好埸所，就这样他一年一只的给我提供了两年过春节的羊肉。他也养羊上了瘾成了一笔不小的收入，他说我狗日的脑子就是比他开窍。
后来他的桔园最早结果获利价格相当好，慢慢条件得到改善，每逢我去那儿，他就会喜眯眯的拿着大竹枝扫帚，在门前埸坪和桔园里追着捉鸡，嘴里嚷嚷着：看你野杂种的往哪里跑。扑得几十只鸡“咯吱”叫着漫天飞奔，最后被他压在了那大扫帚下就擒。又和儿子脱得只剩一条短裤的在门旁一口堰塘里捉鱼，冻得颤抖抖的心里则热得一团火，一家人为我忙得团团转。而后在地道的农家口味的肉鱼香味里，气派的酒杯相敬中回味着，酿造得醇厚醇香石门铁路上的故事，不知道他狗娘的石门现在是个什么样儿了？想和我一道再故地重游寻找那失落的往昔。我回去时又尽我摩托车的能量驮回去百来斤桔子。
不幸的是在他生活刚有了起色的曙光，老天妒嫉的难为他，原本较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加重了。求了不少的医见效不大，而在亲戚介绍下遇到了一个庸医几付药下肚，使他本来还能活动的身体完全地瘫痪在了床上。还好此时妻子的病全好了，儿子长大能自给有余了。此时我去了他那儿多是向我诉说他的不幸，老婆病刚好利落了他又弄得他妈的不死不活，弄得我心里酸酸的，他眼泪窝窝的都不好受。我曾鼓动他找那个狗日的庸医赔偿，他说那医生也不是有意的，他确曾治好过象他这样的病。他自己认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的朋友就是这样一个忠厚老实的人，自己这样了还替他人说话。
他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六七年的光景，花费了许多的钱财诊治毫无起色，身上的肌肉完全萎缩乱死掉了。只有了黑黑的皮肤和骨头已不成了人形，我知道他生命已近末途，这样受罪的活着还不如早点解脱。
至今；我在冥冥中时常想起他，想起铁路建设中已作了古地那个要我：学会保护自己，的团长。在那个年代他却没有保护好自己，为了女人那白白的胸脯，为了男人那阳刚的挥放英年早逝。我的一身中有过许许多多的朋友，也曾被女人爱过，也发疯的爱过女人。但一身朋友中知已难求，如果说桂初是我一身难求的知已，那么那个团长就是我初涉人生道途中的师长兼朋友了……我吊唁逝出的朋友，珍惜现在的朋友，祝福所有的朋友永远是朋友，永远快乐幸福。
赞 (散文编辑：思月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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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分配在二团任电工，负责夜晚工地照明和施工用电，由师部施工组辖管。施工组设在紧傍工地山上老红军宿舍里，屋主卓明厚是经历了长征的老红军。在长期的战争中失去了一只眼睛，炸坏了一条腿脚。不足二十岁岁的我，是在毛泽东思想哺育下，与共和国成长起来的对政治前途充满了上进的青年，见到了真正的老红军我由衷的敬畏。空闲没事瞅着他开心时就问一些好奇的往事和他的英雄事迹，他很少讲到自己，只告诉我他是贺龙从桑植一十五岁把他带出去的。他知道我是桃源人后，说在桃源的湖南省沅水局单位的向局长是他的战友，一起参加过长征。
七十年代我们国家的物质支援了世界革命，国内许多东西都在配购中凭票供应。小小的石门县城陡然增加了三个县五六万人的铁建大军，给地方带来了无可言喻的困难，特别是在生活物质上。许多营连多由公社大队从后方输送支援菜蔬，如黄豆，蚕豆，食油等。民工每天生活的好坏就要看后方大队生产队的富裕而定了。我为了工作方便在团部开餐，比农民兄弟虽吃得好，但也很难吃到肉。若是现在一个地方增加那么多的人口，无凝会给这个地方带来商机和经济发展，而那时只会带来困难和物质的贫困奇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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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无绝人之路，在一次傍晚吹响了收工号角，临放炮炸山时看到一个醉汉踉跄的歪行在警戒线内。我们好不容易把他快速的连拖带挽，扶持到了安全地带。他家离此七八里路之遥，此人嗜酒如命，自己酿造的纯正米酒只自供而不能出售。出售就要触犯资本主义那根弦，提高到路线斗争的高度分析问题了，哪个吃了屎的又愿意自找霉头挨整。有句话说得好：赌桌上出仇人，酒桌上出朋友…….我们偶然性的结识成了酒桌上的好朋友，解决了喝酒的需求。
我们似如一个穷人遇到了神仙般，神仙把一口水井点化为酒，那穷人每天卖酒换钱发了财还说猪没有糟。可想世人的欲望是难以满足的，我们就如那井水当酒卖还说猪没得糟的人一样，又为下酒的菜犯愁。我揣着人民币找遍县城无地方去消费。有时逢着食堂吃肉我们三人三份也不足半斤肉，从三里来路的县城新华书店团部食堂把饭菜打回到工地住地，而后再炖在一个锅子里。三个人很豪情的天南海北的侃谈：不到柳州非好汉，到了柳州听招唤。又扯到：宣传队的小伙阳刚，大姑娘浪。郭建光的形像辉煌，李铁梅的嗓子亮。酒兴刚浓那锅子里就只剩下汤水水了，这时就免不了做出些鸡鸣鼠盗的事来。在工棚不远的一片菜地里扭两砣大白菜，洗净后放锅子就着汤水弄了个酒足饭饱后。随着工地上的大喇叭，声嘶力歇的嚎叫着革命样板戏。
在一个风送朦朦细雨又夹雪的天气里，感谢老天，农民们提早收了工。我们在工地关闭电路时，发现了原来一口在施工中快要填掉的堰塘里，许多冒头的鱼浮游在水面。我按着即将拉下的电闸好奇的蹲下身子注目着，心里就涌出了想吃鱼的欲望。那鱼们见我盯着它们竟毫不躲藏的昂首朝我游得更欢，它妈的挑逗性更激起了我馋嘴的欲望。就想着了炖在锅子里的鲜鱼美味，真不知怎么把它们弄将上来。食欲的扩张突然使我脑子灵醒冒出了电打的鬼主意，明知道这是不允许要犯错的，但为了他娘的嘴馋也顾及不了那许多了。我要他俩在隔壁四营工棚借来撮箕梆上篙杆，我在近塘处从线杆闸刀上接下一根火线用篙杆引伸入水塘，我们穿着深统绝缘胶鞋。那电源一入水那个野杂种的鱼们乖乖的都翻浮上来了，乐得他妈的捡了宝似的嘻着脸手忙脚乱，只恨爷娘少生了一双手脚，他俩一个在水里用撮箕捞，一个在岸上捡。不一会儿就装满了我们三个用于洗脸的铁桶，还有些塘中央无法捞到的也就只有忍痛割爱了。
喜眯眯的弄回工棚，大小分类的剖腹盐制好，那鱼大的竟有三斤多重一条的。估计不少于几十斤，但喜在心头又愁在了眉梢。这吃鱼又哪来的油呵，这鬼娘的穷地方拿钱也买不到。这时四营那看棚的小伙计帮我们忙了半天，见我们犯愁便说他想想法。我们都不以为然，心想；就他个小鸡巴蛋哪儿去弄油？没有想到小娥砾石砸破大缸把他娘的看扁了。
第二天高音喇叭里唱着威虎山里的小常宝，民工陆续进入工地当儿。他悄悄地来到我们工棚，手里提着一瓶子油憨憨的笑望着我们。我们从铺上翻身而起瞪眼惊异的望着他，而后欢异的叫道；小常宝慰劳工农子弟兵来了。我们乐不可支问他哪儿弄来的，他说：这油是有代价的，就是帮他们连部伙房里加一盏照明灯。就这点屁事，鸡巴的代价，举手之劳，值！当即就要另一个伙计给他们连部装灯去了。
中午，一锅鲜鱼汤儿熬得白白的，那味儿简直是无法说得出的鲜美，现在回味起来还直觉嘴馋。这是来这儿后的第一餐美味，也是我刻骨铭心难以忘却的佳肴。现在怎么就做不出那个的味道了，吃什么东西味口都不如了那个年代。有人说：穷人吃肉，富人吃虾，当官的吃乌龟王八，我看他妈地乌龟王八也不怎么样了。
我们戏谑的称；没有穷人小常宝的及时支援我们吃个屁呀，就把小常宝请了过来。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也很能喝，这样就又喝出了一个好朋友，且成了我终身的益友。这时我才知道他叫杜桂初，比我还小两岁，如生在长征时期又一定是个红小鬼了。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要是晚上不值班，一定会喝个一醉方休。我的朋友桂初他喝醉了，那天的太阳很好，我们躺在工棚外施工用的木材上烤着暖暖的太阳，发着牢骚恨这个穷地方什么也没得买的。就没有想到在其他地方也会是一样，这是当时的社会制度所局限，生产力的发展受到束缚所形成地。那个小朋友则骂我们不知足，狗日的拿着国家的工资舒舒服服走到哪都吃香。农民一天十二个小时在寒冬腊月里穿单衣压肩膀，还只他妈的几角钱一个劳动日在队里记着工分。老子一个鸡巴没日好日在了农村里，只要有你们一半就……说着说着他就哭了，我们的心情也跟着悲凉了。
第二天他说：昨天不好意思让我们见笑了。我说：没有什么，本来也是那么回事，你这么鸡巴大点年纪来这儿很不容易的。我们要他中午端饭过来吃，他腼腆的笑笑，露出真诚的感激。中午他来了，带来一饭盆油炸的黄豆，入口脆嘣嘣的满口喷香。我给他倒上酒，他说少喝点儿，喝多了出他娘地洋相。几口酒下肚，他闪烁其词的瞄着我们似有话说，我就主动问他有嘛话要讲，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他吞吐着说：感谢昨天帮他连部伙房安了灯，连里的领导很喜欢的，他也长了面子。黄豆是领导叫带来的，要我和你们搞好关系。停顿了一下又畏缩着道：我们营部也想加盏灯，我们营长要我和你说行不行。他好容易表明了意思，长长舒了一口气眼巴巴的望着我们，深恐拒绝他。那时工地用电也是有规定的，不是能随便哪儿想安灯就能安的，我们三人对视一眼。他又嗫嚅着补充道：我们营长说了不会白辛苦你们。我们相视一笑，拍了板，行！
我们为四营装了盏灯又换回来一两斤茶油，合算！可想农民的纯朴与待人的热诚，和我们在他们心目中的份量与尊贵。这都是缘于那个时代城乡的差别，物质的分配不公所造成的人与人之间的尊卑差距。至到九十年后农民经济条件发生了根本的好转，这种差距才慢慢消除。就在我们每日沉醉在翻新各种花样，油炸的，蒸的，熬汤的吃鱼，喝酒。
二团团长找上了门对我们说：小日子过得不错吧！你小子每天脸儿喝得红红的，他又指着那些在工地挑土的民工说；你看看他们再想想你们几个有么得感想。我心里想一定是捞鱼的事犯了，只是不晓得是哪个龟儿子告了黑状。接着听他继续道：别以为你们作的事都不晓得，从原则上讲这些下作事大也大得小也小得，追究起来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不要我明说你也会清楚地。他注目着我，眼光由严厉慢慢变得温和的道：你小子年纪还小，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搞得太张扬。民工们忙得胯里流汗，你们用三线建设地电打鱼会给你们定个什么罪，闹得军代表都过问了这件事。何谓军代表，即是文革期间派驻地方政府的军管代表。我知道在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要整人什么罪都可以定，内心的恐惧已明显的反映在了目光中。他放缓了口气轻叹一声：我已给你们遮掩过去了，这是看在平时你们工作很负责任。以后把嘴巴放紧扎点，对谁都不要提起这件事来，再弄出喽子来我可救不了你们呦。
团长是五十年代军转干部，生得高大很有军人的气概。可惜他的结局很悲凉，由于受时代的婚姻束缚与老婆关系弄得很糟，后在他任职的那个区里就有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传闻那关系来得很粗犷野气，在收割完稻子的田间草堆里和田埂上干着那事。如果是现在他才不会那么傻，也会去宾馆开房舒服的享受了。谁又会为鸡巴的事犯错误哩，现在哪个为官的没在享受着激情的艳福。而在那个时代犯男女关系的鸡巴事就严重了，他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由一个局级县委委员一撸到底成为了普通公务员，而后在忧郁中早逝。〈我以后专门再写他的事〉
我们很纳闷是谁背后告状，起初有点凝惑为桂初，但又怎么也不会相信是他。和他的接触和直感中觉出他的诚朴憨厚，对人很实心眼儿的，不是那种溜须拍马当面一套背后捣鬼的人。他知道团长找了我们后也弄得很被动，见了面惶惑惑的好象真的出卖了我们。后来才知是离我们不远工地广播室的老周所为，桂初才又经常到我们这儿来并对我们说：真怕我们凝惑是他弄的鬼，又帮着我们三十里路骂知县地把他恨骂了一顿。真不明白老周为什那样背后杀我们的刀子？也许是妒忌吧！从那以后我们便和桂初成为了好朋友，他很感激我们不嫌弃他，他为有我们这样的朋友长了脸，感到自豪高兴。
倏忽几十年，我的朋友已离开我好几年了，他逝去时还只五十余岁。我们相识在秋天的艰辛里，他的离去也是在这个即有收获又多愁的季节里。
那天阴朦朦的天气我只觉心情郁闷，仰头又闻对面水杉树上几声不适时宜的老鸹子噪鸣。随即就听得室内电话铃声很不入耳的催唤，电话里就传来我朋友儿子说他父亲过世的噩耗。我在悲痛中骑摩托车赶赴离此八十余里的边远小山村吊唁我的朋友。礼毕后他儿子和我讲起：要不是我好多年前在桔子园里给他父亲照的那张喜摘桔子的照片，他灵堂里连遗照都没有。他儿子讲得眼眶红红的盈满着泪水，我听得心里酸酸的眼里潮潮的凝思着那张照片。他背挎着蔑篓子左手托着成熟的桔子，右手用翦子小心翼翼的翦摘他第一茬丰收果实，那从心底漫出的喜悦满脸显出很阳光的笑容。那是我国庆假期应约来分享他的丰收成果，在篮天白云叶绿桔红笑脸灿烂中，给他拍摄下了这历史的永恒。没有想到会在他逝去的时候作为遗像挂在了灵堂上，我望着他笑得开心的遗像，听着他的儿子悲痛地陈述他父亲这辈子的艰辛……
实行分田责任制后，他将屋后荒山开垦了出来，在当地第一个种上了桔苗。在这期间老婆长年患病要吃药，三个小孩要读书，还要间接的负担一个老娘，可想这日子过得是多么艰难，我也只能尽我微薄之力给于他一些小的帮助。
在艰难的日子里他每年都很礼信的给我拜年，又不肯在我那儿留宿怕麻烦我，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记得有一年来我这儿，除了自产的红薯和自养的鸡外还有一封蛋糕。看那封盒就知是走过了好多人家的礼品，我老婆把它散开后已是绿迹斑斑长了霉。我当然不会怪他把霉变的东西送给我，他如知道变质了是绝对不会给我提来。他是以诚挚的心情舍不得吃作为高挡礼品给我提来的，我只感叹那年代的贫困使他们在经济上的拘谨，一封年礼提去提来的直到坏掉。
我每年的国庆节总去他那儿，在那天高云淡山青水秀中消遣那几天假日。他为借了我五佰元钱扩展桔子园，几年没还给我感到很不心安的犯愁。他陪我去赶他们那里的乡集，我见集市场上卖小羊儿的便把它买了下来。给他讲：你他妈地别为我的钱犯愁，你把这羊日的东西为我养大喂肥，春节时给杀了我来弄肉，我俩三一三十一的算帐。他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他那山坡上本来就是个养羊的好埸所，就这样他一年一只的给我提供了两年过春节的羊肉。他也养羊上了瘾成了一笔不小的收入，他说我狗日的脑子就是比他开窍。
后来他的桔园最早结果获利价格相当好，慢慢条件得到改善，每逢我去那儿，他就会喜眯眯的拿着大竹枝扫帚，在门前埸坪和桔园里追着捉鸡，嘴里嚷嚷着：看你野杂种的往哪里跑。扑得几十只鸡“咯吱”叫着漫天飞奔，最后被他压在了那大扫帚下就擒。又和儿子脱得只剩一条短裤的在门旁一口堰塘里捉鱼，冻得颤抖抖的心里则热得一团火，一家人为我忙得团团转。而后在地道的农家口味的肉鱼香味里，气派的酒杯相敬中回味着，酿造得醇厚醇香石门铁路上的故事，不知道他狗娘的石门现在是个什么样儿了？想和我一道再故地重游寻找那失落的往昔。我回去时又尽我摩托车的能量驮回去百来斤桔子。
不幸的是在他生活刚有了起色的曙光，老天妒嫉的难为他，原本较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加重了。求了不少的医见效不大，而在亲戚介绍下遇到了一个庸医几付药下肚，使他本来还能活动的身体完全地瘫痪在了床上。还好此时妻子的病全好了，儿子长大能自给有余了。此时我去了他那儿多是向我诉说他的不幸，老婆病刚好利落了他又弄得他妈的不死不活，弄得我心里酸酸的，他眼泪窝窝的都不好受。我曾鼓动他找那个狗日的庸医赔偿，他说那医生也不是有意的，他确曾治好过象他这样的病。他自己认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的朋友就是这样一个忠厚老实的人，自己这样了还替他人说话。
他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六七年的光景，花费了许多的钱财诊治毫无起色，身上的肌肉完全萎缩乱死掉了。只有了黑黑的皮肤和骨头已不成了人形，我知道他生命已近末途，这样受罪的活着还不如早点解脱。
至今；我在冥冥中时常想起他，想起铁路建设中已作了古地那个要我：学会保护自己，的团长。在那个年代他却没有保护好自己，为了女人那白白的胸脯，为了男人那阳刚的挥放英年早逝。我的一身中有过许许多多的朋友，也曾被女人爱过，也发疯的爱过女人。但一身朋友中知已难求，如果说桂初是我一身难求的知已，那么那个团长就是我初涉人生道途中的师长兼朋友了……我吊唁逝出的朋友，珍惜现在的朋友，祝福所有的朋友永远是朋友，永远快乐幸福。
赞 (散文编辑：思月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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