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秘密

  那时,我上小学三年级,成绩好,又听话,是那种惹老师喜欢的好学生,因此,担任了班长。
  
  一个夏日的午后,学校照例是2小时的午休。老师们或休息或阅卷。学生们基本是自由活动,少有午睡的,山区的孩子大白天没有睡觉的习惯。对男生而言,这是放松身心的黄金时段,无论是刚挨过骂还是刚罚完站,此刻,眉头都舒展了,烦恼已烟消云散,如何找乐子才是当务之急。
  
  每个人自有自己的玩伴,也各有各自的喜好。玩扑克、打翻板、打球、跳田、下五子飞棋等活动是最常见的娱乐项目,女生则多了一个花样:捡子(挑选3—5颗光滑均匀的小石子,先往空中抛出一颗,再迅速一手捡起剩下的几颗,然后用同一只手接住空中落下的那颗)。
  
  男孩子玩心格外重,玩出的名堂也五花八门。只要天气好,我们能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漫山遍野地乱窜。
  
  那回,我邀上班里与我十分要好的洪亲永,沿学校前面的一层梯田一直往山脚溜,最后到达一片杂树林。看到前方一方小土坪里长有一棵碗口粗的杨梅树,正犹豫间,一群竹鸡哗啦一声从杨梅树上方的草丛中惊飞而出。我俩一声哦嗬,不约而同拔腿就飞速去追。边追边从地上抓起泥土朝前方撒,听大人们讲过,竹鸡遇上泥沙袭击,慌乱中就不飞蹿,只顾把头伸进草丛或树叶里藏好,整个身子露在外面。这时,你尽管去捉现成的好了。这法子果然灵验,撒过几把泥土后,竹鸡就不再飞,只是悉悉嗦嗦往四处钻。我们欣喜若狂,追得更起劲了。
  
  然而,乐极生悲,跑到杨梅树下时,我的一只脚突然被夹住一下就绊倒了。仔细一看,原来是那种用来猎获野味的铁夹子!猎人根据捕猎对象的不同,选择型号各异的铁夹子。若是捕猎豹子、野猪等猛兽,就安放大夹子。大铁夹威力无比,人一旦踩上了,脚就会活生生被夹作两截。凡安放这种夹子的地方,老远就会将小树扭曲作出各种明显的标记。幸好我踩上的是猎捕山羊、野兔等小野味的小夹子。可铁夹再小也有威力,加上为防止猎物逃脱,铁夹上交错嵌有锯齿一样的铁齿,咬合的能力极强。我的脚越夹越紧,疼痛难忍。不动似乎还好点,稍一挣扎就觉得铁齿刺破皮肉只往骨子里钻,痛彻心肺。
  
  怎么办?如果让同伴去叫人,我一个人孤单单的夹在这里那不更加恐惧。退一步想,万一他害怕了,回去后不敢吱声,我不惨了!此外,我俩都担心此事被老师和家长晓得后领骂挨打。情急无奈之下,我只好咬牙强忍疼痛,让亲永来帮我打开铁夹。可是,人小力气也小,加上他一用力我就喊痛,搞得他很紧张,因此,手忙脚乱折腾了好一阵都无济于事。到后来,我担心再弄不开的话同伴开了溜。于是不敢再喊痛,鼓励他只管用力,尽快踩开夹子。菩萨保佑,踩来踩去,上百个回合后,铁夹子居然被踩开了。我捋起裤脚一看,脚踝处一圈皮肉深深凹陷进去,还留下好几个铁齿噬咬出的血印子。
  
  远处,学校上课的钟声已响过好久,迟到差不多一节课了。我俩心里都七上八下,担心受罚。我来不及坐下歇息一会,跛着脚由亲永搀扶着赶回教室。一路上,我们发誓,无论老师怎么问,都要保守这个小秘密。到了开阔地,生怕有人看出破绽来,我们便一前一后保持着正常的走路姿势。
  
  走进教室,同学们都用一种疑惑而又幸灾乐祸的眼光审视我俩。班主任杨老师厉声询问我们到底搞什么鬼名堂去了。并有几分莫名惊诧地批评我,一班之长,竟然不守纪律。我俩一言不发,只管低头看自己一双破破烂烂的解放鞋。见问不出一个字来,杨老师生气地叫我俩在讲台旁一边站一个,下课也不准动,连续罚站两节课。
  
  眨眼间,此事就过去了30年。前不久,我回家时顺便停车,看了看在马路旁开锯木厂的亲永老同学。胡扯了一阵子,我又准备动身。亲永也不客套地挽留,转身从屋子里提出来一袋子大米塞进我的车里。说是山里的好米,尝尝鲜。
  
  我一时无语,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我俩一起上小学时的情景,还有我俩一直守口如瓶,严守了30年的这个小秘密。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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