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记忆

    猛然一夜,我又梦到了渊。他还是夹着那只蓝色的讲义夹,大步流星向我走来,坦荡荡的眼神诉说着真诚。
  
  渊是那种很豪爽很醒目的男孩子。同在菰城念书的日子里,在教室里一片男生的朗朗笑语之中,他的身影显得犹为活跃犹为生龙活虎,无论课里课外学习活动,他都无一例外成为老师和同学们注目的焦点。
  
  那时的我,文静内向,很少与男生交往,和渊接触却多。他写得一手漂亮的板书,行云流水般潇洒,配合着我精美的文字,我们精诚合作,总能把班里的黑板报出得有声有色。他很热心,每当我为数学习题头痛不已,咬着笔头发愁时,坐在后桌的他总是自告奋勇,耐心细致地为我解答,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仍清晰地记着那是学生生涯的第五个期末。阴雨绵绵之中,渊帮我把沉重的行李扛上了车,然后微笑着挥手,转身,大步离去。
  
  没有任何预照,那一年,他没有过完那个冬天。
  
  后来我才知道,是一辆迎面飞驰的汽车,凝固了他真挚的笑容,就在一个寒冷的灰色的黄昏中。岁月的河流在刹那间干涸。生命原来竟是如此的脆弱,来不及绽放,便如同骤雨中的百合,悲伤地凋零了。
  
  没有了渊的那段日子好漫长。春节过后的这个学期总带着残冬尚未褪却的凄清与萧索。课程如常进行,教室里却再也没有人敢提起渊的名字。突然间觉得身边少了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我的眼前总晃动着马路上被染红的一片雪。
  
  就在渊离去后的几个月后,我们便毕业离校,各奔前程了。
  
  我被分在一家效益尚好的国有企业做财务,人生在我面前展开了另一幅新奇的画卷。那时候,我青春年少单纯快乐,日复一日的工作生活让我几乎完全忘记了渊,忘记了流逝的学生时代曾有过那样一个有关于冬天的,恶梦般的记忆。
  
  春去冬来,时光飞逝而过。多年后的今天,我逐渐厌倦枯燥无聊的会计工作,过着极其消极的生活,消极而且无望。那属于学生时代的热情与梦想早已经灰飞烟灭。只是在每一个雾蒙蒙的清晨里,还能模糊地记得那个时候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情,而那满腔的壮志凌云总是及时地在太阳升起时,化作一股朦胧的轻烟,消失在灿烂的阳光下,消失在现实中每一项繁琐的杂务,每一个复杂的人际关系中。
  
  终于,那一夜,我又梦到了渊,他还是夹着那只蓝色的讲义夹,大步流星向我走来。
  
  午夜梦回,怀念之情如潮水般涌来,冲开了尘封的往事,撞击着记忆的大门。
  
  我仿佛又一次见到了渊,他的身影活跃在课堂上,奔跑在足球场中。我看到了他微笑着帮我答题,故意板起面孔催促我上交数学作业。逗得我着急,然后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黝黑的肌肤雪白的牙齿,在灿烂的阳光下,一次又一次健康而愉快地闪烁。
  
  突然间,一辆汽车迎面飞驰而来,滚滚的车轮在皑皑的白雪上无情地碾过。随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漫天飞舞的雪花如同被撕碎的青春,从灰暗的天空中飘落,飘落。。。而后烟消云散,再无踪迹可寻。
  
  黑暗中,我再难自抑,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韶华易逝,来如春梦,去似朝云。同属于我们的忧伤和快乐已经不再。我们曾经那样不经意地挥霍着以往的青春。花开花落潮来潮往,时光就在我每天每天对着电脑,机械重复地计算着一串串繁杂枯燥的数字中悄悄滑过。偶尔回头,那时的年少轻狂,敢作敢为,竟成了一个失落巳久的梦,遥远而陌生。
  
  我流泪了,就在一个突如其来的梦后。仿佛所有迷惘过的情怀,在以往流逝的岁月里,都变得不再彷徨,不再遥不可及。
  
  必竟,那是渊用生命烙下的记忆,它将不属于冬天,更不属于过去.  赞                          (散文编辑:文学范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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