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偶记1

  前言
  我的心不是止水,而是一条在乱石和从草间穿行的小溪。
  很幸运,我的四十年的生活很简单。从六岁入学,到二十多岁大学毕业,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都在学校渡过,而大学毕业后,我从学校出来了,却又进入了高中当老师,我的生活简单得只有学校,除了求学,就是教学。
  很不幸,我的四十年的生活很简单。正因为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学校,这个相对单纯的小世界,我一直都校园以外的生活了解不多,虽然在学校除了教学,还从事学校管理,但学校而已,虽然是管理,也与从政相差深远,所以我一直笃信铁骨铮铮,摒弃世故圆滑。我相信二十多年前在年画上看见的一句话,“我的心是报春的鸟”;我同样铭记二十多年前在明信片上看到的一句话,“与年而去的是青丝和红颜,与日俱增的希望和信心”。
  我很单纯,心里向往着平等自由,向往着团结一心,向往着大公无私,向往着与人为善。
  于是我常常独坐回想,回想求学时那些年少的趣事,人生也许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有真正的单纯,就像一张洁白的纸一样。
  第一章清水往事
  1988年至1991年,我到清水中学读初中,虽则只是三年而已,然而那三年,却是我人生中最为幸福的三年,亦是今生今世永不会忘记的三年。
  说最为幸福,一是因为在那里我结识了人生中友谊最单纯的一帮好兄弟姐妹,二是因为那三年里我的生活无忧无虑,三是在那里我认识了这辈子我最爱的女人。
  我的空间取名那河那树那人,那河其实不叫河,无非是一口人人称之为清水塘的池塘,和一条浇灌田地两岸长满杂树的沟渠;那树也并不是什么名贵之如紫檀之类,恰恰只是些青松、绿桃或者细柳之流;那人算不上绝世美人,却是刻在我心头,让我时常在暗夜心酸的水岸伊人。也正因为清水的三年在我的人生中地位独尊,所以才把空间的取名,留给了这一段求学的时日。
  四大金刚
  在清水的那些年,与我相识的同学不少,像陈俊琳、李凤华、陈军、沈彩虹、张宁、邬学伟等等,我这辈子都不爱也不善于记别人的名字,当了十五年的老师,有太多太多的学生,面孔都在我的脑海里,名字却早早的就交还给了他们,可是在清水的许多同学,他们的名字和面孔都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然而最挥之不去的,却还是她,可我已经不愿意在这里写下她的名字,倒并不是有恨,反倒是因为爱之太深。
  哎,还是言归正传,说说四大金刚吧。
  勇、山、小毛和我,四个哥们儿在一起玩得很要好,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来,或许就是别人所说的臭味相投吧,不过我们也懒得问为什么,反正就是某种程度上胜于亲兄弟的铁哥们儿。
  在那个年代,在外求学是很辛苦的事,吃的是自己淘米在学校食堂蒸的盒饭,菜很简单,咸菜一吃就是一个星期,偶尔吃点青菜,那就是从山家里带来的,或者勇和小毛从老师食堂打的。
  他们三个都是学校老师的子弟。勇和小毛的老爹都是学校的老师,我不太喜欢勇的爸爸,因为周老师太严谨,太严厉,老教训我们,周老师太令我敬畏,但畏惧的前提,却是尊敬,后来我当老师了,对周老师的苦口婆心和尊敬之情,可以说更进一步了。小毛的爸爸给我感觉是充满了诗意的,我第一次见到当时在孝感颇有些名气的书法家的墨宝,就是在毛老师的寝室里,而墨宝的内容,就是毛老师写的一首古诗,曰:“往事如烟堪回首,年华岁岁如流水,”,后面两句记不得了,总之是感叹时光易逝,人生短暂的。而山不仅老妈在学校当老师,而且家就住在学校边上的小村里,虽然路是弯曲的,可怎么弯曲,也就一里多地。所以我们经常去山家里,吃他家院子里的桔子柿子,吃他妈妈做的白菜心,甚至吃了他家的那只肥得浑圆的狗,山的妈妈给我们的感觉是亲和,就像我们自己的妈妈一样。
  有一天我们在山家里玩时,就是山的妈妈告诉我们,学校里的老师们把我们四个称之为“四大金刚”,其实我知道,老师们大概暗含有我们四个不听话的捣蛋鬼的意思,不过我在心里却只想着,这说明咱们四兄弟的感情,是大家都看得见的。
  什么是兄弟?我觉得我没法给下个定义,所以只能说说我的感受而已。
  (困了,先睡觉,回头再继续写)
  作为兄弟,第一位的应该是团结一心,而最能体现团结一心的,对于我们这些年少的学生来说,恐怕就是打架了。学生而已,是不会有什么根本的利益冲突的,打架的缘由,多半也就三个字,“看不惯”,所以要吆喝一帮兄弟修理你。
  在清水的日子里,我们每天早上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跑步到后山上,然后在山上练习所谓的擒拿格斗,还一个接一个地从一丈多高的高处往下跳。每天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勇和小毛就会到我住的农行外面,大声地喊着我的小名,“羊子,羊子。”于是我从床上跳起来,快速的穿上衣服,一起跑步,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穿过葱葱翠翠的灌木丛,呼吸着清新地空气,笑谈着同学间的家长里短。
  到了小山顶上,我们就开始练习从另一个同学手里借来的《军警格斗术》上的动作,比如立定倒地,比如侧身倒地,比如横臂格挡。但最牛的还是小毛,那家伙练的是气功,看着他像模像样地挽起衣袖,扎了马步,提了气,“哈”的一声喊,还真能单掌把一块红砖给劈成了两截。不过后来打架最厉害的要数勇了,那家伙走出学校后就去当兵了,武警北京卫戍部队的,呵,人家那练的才是真正的军警格斗术。山那时候还嫩,哈哈,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但山打架的时候也是毫不含糊的。最差的就是我,但也曾三拳把一个同学打倒在地了。
  那天吃完早饭,我拿着饭盒走进教室,还没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却听见窗外一个家伙在骂人,我回头一看,靠,竟然是指着我在骂,而且还说:“你看什么看?有种你出来!”
  我一听这话,立刻像注射了兴奋剂的斗鸡,把饭盒往桌子上一放,腾腾腾地就冲出了教室。可一出教室我就发现不妙了,那家伙可是打的有准备的仗,身后还站着五六个帮手呢。
  可没等我犹豫,那家伙伸手指着我鼻子尖又继续开骂,我怒不可遏,右手一拳打了过去,打在了他的手指头上,左手接着一拳过去,打在了他的肚子上,右手再跟了一拳过去,打在了他下巴颏上,没想到的是,那家伙就倒在地上了,我赶紧退了回来。
  我这三拳,打得那家伙毫无防备,因为身后有人撑腰的,他根本没想到我敢主动出手,就连他身后的几个哥们儿也觉得十分意外。那家伙一倒地,他们就一起上来,准备围攻我了。
  然而我是有兄弟的,虽然我的这次打架来得很突然,没有任何的事先准备,提前商议,可是我的兄弟们,小毛、勇和山都冲出来了,于是两帮人纠集在了一起。
  这时上课的夏老师来了,把我们分开了,我和那家伙就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在听校长训话时,我看见那家伙被我打得灰土灰脸的,我心里一直闷着笑。不过后来听说他的手指被我打骨折了,要找我赔医药费,可在我的兄弟们的威慑下,此时就不了了之了。
  又有一天,上午放学的时候,山出了校门,一个人准备回家,可一下子就有五六个人冲上来了,山招架不住,边打边撤,正好我跟小毛和勇走出来了,一看那阵势,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冲上去了,于是两帮人打在了一起,那次我们好像还吃了点亏,可就算是寡不敌众,是兄弟,就该义无反顾。
  所谓兄弟,就是打架时不假思索的冲上去帮忙,纵使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在经历了几次战斗之后,我们四大金刚的名气越来越大了,不再只是局限于老师的圈子,本来就不大的学校,都知道我们四大金刚了。
  然而四大金刚又不只是打架,在那一年的学校联欢会上,我们还一起合作演出了一个小品。
  (小品的事,下次再说)
  我始终以为,快乐与贫富没有因果关系,这辈子我最快乐的时光,恰恰都是在物资匮乏条件简陋的时期。
  我的清水中学,总面积不到两亩,教室加起来也不过七八间,教室的门窗都是老旧的,地面是凸凹不平的土地,墙壁是裸露的砖墙,就是老师们住的房子,也都是破烂不堪的。
  一天拿着饭盒边吃边走时,看见况老师正在吃饭,桌子上放着两个搪瓷碗,一碗米饭,上面是几片黄瓜和土豆条,另一个碗里是一碗西红柿蛋汤,如此而已,我却看见况老师吃着喝着,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然而在清水中学的日子穷归穷,清水中学却是完全堪称我自己的人间天堂。快乐的时光不长,快乐的事情却不少。就是在这个简陋破旧的学校,我们照样举行联欢会。那次联欢会上,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个节目,就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合唱的一首歌,歌名叫《有一天我也会老》,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听得特别入神,莫非那时尚且年少的我,就已经懂得了老在人心中的份量?去年我专门到网上搜到了这首歌,说实话,原唱唱得很一般,但昔日的那种情结,却依旧在心头飘绕。
  终于轮到我们上场了。说是上场,其实就是两三百个学生在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围了一个大圈儿,圈儿中间的土地上,就是我们的舞台。
  道具很简单,从教室里搬来了一张两个人坐的旧桌子,和三个凳子。小毛演的是老师,似乎还把他老爹的老化眼睛戴上了,一本正经地坐在凳子上,让我立即想起了老家的一句俗话,青蛙坐板凳——假正经。呵呵,小毛演老师还是蛮不错的,可我就是闷着想笑。
  我和勇演的学生,一个好学生,一个坏学生,对了,演的是哑剧,什么情节记不清了,反正是学生捉弄老师,老师教育学生之类的。山没有出演,却在我们后面做幕后,当观众给兄弟喝彩。
  最终我们的节目还得到了校长的好评,在那几年里,那也许是我们四大金刚唯一的一次得到校长老师的赞扬。
  所谓兄弟,就是在演小品的时候,配合默契,融为一体,颇见心有灵犀的味道。
  学校附近的公路边上,有一个小村子,人们称之为八房岗。村子边上,有一片柏树林子,林子边上有一个抽水机台子。不上课的时候,我们时常到林子里玩。
  勇喜欢唱歌,当年庾澄庆的《让我一次爱个够》很红火,但我不会唱,就是勇在林子里一句句教我唱的。童安格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更火,那是山的拿手好戏,山的歌唱得颇有些水准,山喜欢童安格的歌。而小毛呢,那家伙喜欢粤语歌,特别是陈百强的《一生何求》《偏偏喜欢你》,唱得还真是那个味道。我到现在也不会唱粤语歌,但我喜欢吹口琴,我们在林子里东倒西歪地坐着,吹口琴,闲扯。
  忽然有一个孩子在大声地喊“爸爸——,爸爸——”,小毛毫不犹豫地就大声回答,“唉——”,我们都开心地笑着。
  可谁都没想到,几分钟后,一个三十多岁的村妇蹦了出来,跳着脚骂我们。我们赶紧灰溜溜地从林子里撤了出来。
  所谓兄弟,就是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哪怕是闲扯瞎掰,也一定要往一块儿凑。
  我们四大金刚是好兄弟,离开清水之后,我们各奔东西。小毛去了广东,山在外面飘了几年,勇去了部队,只有我,后来好长时间一直在读书。离开清水之后,我越来越爱一个人独处了。作为文人,独处也许更能出好文,可我算不上文人,独处的孤独和心酸,想必我的兄弟是知道的,所以去年他们三个在一起喝酒时,先是给我打了电话,后来索性连夜驱车七百里,赶到了我身边。于是我们一起喝酒,一起唱歌,一起闲扯酣睡。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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