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若在 相遇不远（三）

 ——燕子没有哭1燕儿在檐下，燕儿在林梢，燕儿要飞向何方……好多年，好多年，小女生已长大老成。好多人，好多事，光阴已将其浮沉。有些人事说不清的淡然无味，却挡不住的出现在生命的路途。有些人事刻骨的感动，却再也无法找寻。也许，这就是人生的无奈吧，想念的常常不见，不在意的却不经意出现。相信是缘份使然，发生的就是应该的，不见的也是当然的。燕子——涉世之初的好伙伴。早已沉没在岁月的海洋，铭刻在记忆的墙。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刚刚告别校园的小女生踏上了陌生的繁华，遇见了向往的自由。仿佛自由，却是说不出的迷惘；仿佛热烈，却深藏着道不清的彷徨。青涩的年华，彷徨的心情。燕子——一个特别的女孩走近了特别的岁月。短暂的陪伴，舍不得的情谊。不记得太多，只记得我们一样的青春热烈，一样的真诚一如。也许，人在最寂寞孤单的时候，遇见的友情总是最珍贵的，也是最真挚忠诚的记忆。燕子就是这样的女生，记忆里的模样永远不老，就在那里，在那个青涩的年代，依然青春，依然纯真，也依然真诚。2也许是天性感召，也许是缘分的安排。燕子成了我在那个青涩年代最亲密的伙伴。我不明白太多，也看不懂太多，只是简单的经过，简单的感觉。燕子——朴素的无华，亲近的可人。也许是太年轻，也许是没在意，在燕子的眼睛里，我能读到的只有纯真，善意和热情。同伴的日子里，欢笑多于悲伤，激励多于懈怠。迷惘的青春，因为这可心的友情，变的多姿多彩，难能可贵的珍宝。每每忆起，感动的忍不住想笑，也挡不住的感伤。姐妹般的距离，无话不说的情谊，让我们彼此变的透明，毫无顾忌的坦诚。我——平凡的可以的女生。虽谈不上富有，却也没见过大风大浪，没走过坎坷崎岖。既没有美女的面容，也没有骄人的学业。却也自认为还算是掉在蜜罐里的幸运儿。而燕子——最亲密的伙伴，有着最相仿的年级，最相似的表情。难已想像，在那双纯真的眼神背后竟是那样的一幅图画：灰色的，酸楚的，坎坷的，也是动容的，令人敬佩的……而她，依然是永远纯真的笑容如故。想到此，一句话滑过耳畔：说出来的苦不是真苦，笑容背后的泪才是痛心的伤。3因为太亲近，我看到了很多；因为太信任，我知道了很多。燕子——没有父亲的女孩。五岁那年，父亲病逝，幼小的年级，记不清父亲的模样。母亲是工厂里普通的女工，家里还有个行动不便，右脚残疾的外公。因为生活的艰辛，也为了女儿有个平顺的生活，母亲不得不为她找一个新爸爸，只为能减轻生活的艰难。母亲爱女心切，就怕女儿受到半点委曲，所有的相亲只有一个条件：女儿喜欢，我就喜欢。接受孩子，就可以嫁。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新爸爸的到来给了燕子一生中最重要也最幸福的记忆。燕子激动着为我翻看着儿时的老照片，嘴里喃喃“你说怪不怪，我对亲爸没有多少记忆，偏偏和这个新爸爸难舍难分。”这是从燕子口中听到的对那份特别的父女之情的怀念。想必是命运的特别怜悯，总还是赐予她一段还算幸福且念念不忘的童年。好景不长，十年不到的幸福生活，因一场突来的车祸带走了她的继父。时年，燕子还是个没毕业的初中生。接连的家庭变故让母亲一蹶不振，生活一度陷入困境。难以想象，燕子的母亲在经受着怎样的折磨。再度深陷困窘的生活，懂事的燕子不愿看到母亲的艰辛，无心继续漫长的学业。毅然缀学，开始了打零工的奔波生活。年龄尚小，十五岁不到的年级，没有像样的学历，没有过人的技艺，年少的燕子只能用仅有的坚强与忍耐奔走穿行在繁华的边缘。点心房做小工，替人看守小店，也在繁华的青年路上摆夜摊卖烧烤和小玩艺，饭馆里做杂活的小妹……旦凡是能够凭一身力气一骨子韧劲做到的，她统统都做，只为挣一点是一点，至少能或多或少减轻点家庭的负担，也减少点母亲的忧恼。打零工的日子艰苦而漫长，也不知道燕子做了多少份临工。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二十岁的燕子来到了我工作的商场，做上了和我一样的营业员的工作。依然是临时工，却是几年的飘荡生活中被她认为是最轻松也最体面的工作了。毕竟，在那个时代，能在大型商场做事，也还算是个相对安定的生计。我们的相识就是这样开始的，也因为同样的年级，也同样的爱笑爱闹，我们很快的成了那个年代最要好也最亲密的伙伴。4二十出头的年级，对于不经世事的我，不知道生活的苦，不知道什么叫前途。整日里只知疯笑疯闹，无忧无虑不管明天。快乐总是那么短暂，当我还在迷糊对待天日，没心没肺的重复着以为的快乐生活，想入非非的幻想着童话般的爱情。一天，燕子认真且郑重的告诉我，她要离开了，她找了另一份工作，收入能比这里好一些，为了家，她必须这样。她说，虽不能天天见面了，但总还是能常联络的……我懂她的心情，只是心里说不出的失落。环境变迁无可奈何的会改变很多，尽管两年的情谊给了我说不出的真诚和不舍。但环境的改变总是会情非得已的阻隔感情的流淌。日子重叠，无奈且没有更多的借口频频聚首。也实在不忍只为了自己贪玩的心情去打扰她的勤劳和努力。见面越来越少，感情依然不减。我怀念并珍惜着每一次不易的相聚。一两年过去了，燕子也似乎越来越忙碌。匆匆的想见，又匆匆的离别。二十三岁那年，某一天，她一如既往的热情的跑来见我：“我要结婚了，这是喜帖，记得要来哦！”看着她一脸开心坚定的表情，我知道这是她一贯做事干脆利落的态度。只是，对于还在迷糊幻想爱情婚姻的我，好友的这一重大决定着实令我吃惊不少：“天，你要结婚了，你才多大，这么痛快，这么早就要把自己打发了。真的想好了？”我了解燕子的个性，向来是有主见，且清醒果敢的女孩，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就那么随性的惊叹一翻。燕子淡定的笑着：“你是知道的，我不是一个潦草处事的人，我清楚我要做什么。你也是知道的，我有个相处好几年的男友，最难的时候相识，也陪我走的最久最忠诚，不嫁他还能嫁谁。年龄上对你是早了些，可对我一点也不早，这也是我妈妈最大的心愿，她一直希望能看到我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不为她了这个心愿，谁又能了。这喜上加喜的事，岂不是更好。”佩服于燕子宽宏博大的心胸，也钦佩她达观坚定的个性。除了为她由衷的高兴与祝福，再多的言语都显的苍白无力。5婚后的燕子，很快有了小孩。日子的繁忙，让我们相见的时日少的可怜。我依然继续着我单调迷糊的日子，她也依旧忙碌在她的小天地里。回忆和思念中，多了些莫名的感伤，我们的生命轨迹已不自觉的相却甚远了。是无奈也是必然吧。感情的延续，电话多过碰面。问候多过畅聊。日子在继续，迷惘在生长，心智也在渐渐成熟。不一样的时空阻隔了许多，不一样的生活改变了很多。有些人事注定只是一段短暂的过往。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燕子，是在她的家中看她已两岁多的儿子。难得的相见让我们又回到了那个没有秘密的快乐时光。看着她幸福的小家，心里是说不出的欣慰感动。嘘寒问暖着聊着家常，真是替她高兴。可能是我的冒失无心，突来的一句话凝固了欢笑的气氛：“才两年多不见吧，咋觉着过了好长一样，你外公还好吧，妈妈还好吧……”燕子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为难沉重的神情，却也丝毫不失以往的淡定。我突然警觉，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一阵的狐疑不安，也有些许自责。燕子毕竟还是原来的那个燕子，极短的沉默，即刻恢复了自然的氛围：“是啊，时间不算长，好多话，我只是没有和你说，不是不想说，只是，有些事发生就发生了，说不说又能怎样呢。”我看的懂她的眼神，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老成，还有说不出的淡淡忧伤。无法言语，我只能安静地倾听……难耐的酸楚。6燕子都在说些什么，这两年她又是度过了一段怎样的心灵锤练，心里好痛，控制不了的悲切。 “知道吗，我为什么会那么早结婚，我的外公太爱我了，身体病重，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好好的嫁人，这也是妈妈最大的心愿，我能等，他们不能等。你不知道，我结婚后没几个月，外公就去了。你还不知道，已经快两年了，我妈妈毫无征兆地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也不相信妈妈真的就会弃我而去。那时我刚刚生下小孩不久。报警之后，天天时刻都等不到妈妈的消息，日子一下子从天堂打入地狱。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是遭遇什么大事了，还是别的什么……不能也受不了这突来的折磨，总不能不明不白的人间蒸发不成……难耐的煎熬，谁又能懂呢。也许是我的性格吧，你知道，我是那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也是个极敏感的人。与妈妈的相依为命，我了解她胜过她了解我。经历的坎坷让她显得很坚强，很自我，也仿佛乐观。其实，她的内心是难以言表的脆弱凄婉。我停不下的在记忆里翻找，努力想找出那怕一点点的理由能推翻我不想也不愿的对妈妈失踪的最坏的猜测。恍惚的记忆越来越清晰，突然有一天，我接受了这个最不愿的事实。突然发觉对于妈妈的一生，以及她的个性，这一切的发生倒成了理所当然……知道吗，好几年以前，妈妈说过这样一段莫名的话：安徽才是我的老家，总有一天我要回家看看，看看已不记得的亲人还在不在……那时我疏忽了，竟没有在意妈妈的话外有音。在妈妈失踪后的多方找寻和打听，才知道妈妈多年来一直背负着怎样的苦楚，却从没有认真告诉过我实情。难怪她那么期望看到我结婚，生子。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从一个老街坊那里，我才知道。妈妈是安徽人，三岁不到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到了成都，据说，我的外婆就是当年拐走她的人。想必是年龄大了，想收手不干了，于是留下了我妈妈在身边收养着防老。也因此嫁给外公（一个小小的工厂工人），一家人靠外公微薄的工资清贫度日。我知道外公对我妈妈也还不错。也许是外婆年轻时犯下的罪过，没有自己的一儿半女，老早就离世了。妈妈是外公一手带大的，外公是个厚道单纯的人，一直视她为亲生女儿，毕竟，那样的境地，妈妈是她唯一的亲人。虽是养父，总还是亲近的。妈妈她太苦了，身世的凄凉，加之两次婚姻的不幸，女儿的出嫁，养父的离世。我忽然明白，她心里突然空了，该走的都走了，该嫁的嫁了，该了的也了了，也许是心里再没有什么念想了，于是消失也许正是她想要的结局……一切都了然了，不知咋的，我一下子没那么痛苦了，只是有些不甘心她的不辞而别，总想能否有一线希望再见一面，哪怕真的不在了……妈妈还说过：我的家在长江的那头，快到大海的地方。我顺着长江沿途找寻，凡是能登路的地方，我都上去寻访一番，也没有放过任何一座庙宇……还有那个可能的几乎没影的安徽老家……一切不过是想象中的徒劳。哪里还有妈妈的踪影……”燕子说着沉默了……只是她一直都没有哭。7千言万语，倒不尽的凄凉，诉不完的感伤。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不在梦里不在书上。像是在远古，又像是传奇。燕子一股脑的肺腑，依然如故的从容。此时的我早已哭成了泪人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哎！没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难过又有什么用，这也许就是命吧。哪个人，哪个家又没点事呢。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虽然，这些年来，我比同龄人也许经历的事和苦要多一些，可比起妈妈一生的凄苦又能算什么呢，至少我的成长一直有妈妈的陪伴，至少我的孩子有爸爸妈妈照顾，至少我总算是幸福的，也算是对妈妈最好的怀念吧。”……看着她又一脸的笑容，我明白她的性格，根本不需要我的安慰，反倒安慰起我来了。特别的感动从她身上看到的强大力量，还有不熄的热情和坚定……离别总是在不舍的时候上演，一切总是要过去的。那以后，世事无常无奈。曾经的悲观封闭，让我不小心把燕子弄丢了，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一场大病后的我，特别的想再次见到她，特别的想和她说好多话。无奈岁月流逝的太长远，好多年，再也没有看见她的影踪，只是在心底一直相信着，她一定还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一定也会想起曾经亲密的伙伴……天亮了，日子还在继续。燕子飞来了，燕子又飞走了，燕子从来没有哭泣。燕子消失在茫茫山林，燕子何时才会飞回…… ——————稀有物  2014/6/15　 赞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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