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宗换
故友宗换，已亡六、七年之久，是我家斜对门人家的儿子，与我同岁，也是同学。他生性腼碘，常受到我之欺凌，今念于此，心中十分愧疚......其死后，他的音容笑貌经常在我的眼前浮现，特写此忆，作为他的邻居、他的同学、他的故友、他的兄弟对于他的深切的怀念，以致消除我对于他的、使我至今甚感于愧的罪过，也好让他瞑目于九泉之下。
在秦古都凤翔东南约三十里处有一个村庄，叫任家。十九年前(1968年）的一天午后，在庄子中间的一个贫苦农民家里一个孱弱得只有三斤重的小生命降临到了人世。这对夫妇已有三个女儿，况且老身都已四十多岁，眼看面临断后（女孩不算）的危险，不料上天睁开双眼，终于降下贵子，一家人怎不乐乎？然而这孩子一生下来就不住声的哭着，好像在向人们倾诉他在母体内得不到足够营养的痛苦。夫妇两怎么也止不住孩子的哭声，急得没了法。孩子大概是哭乏了，哭着睡着了。可孩子一旦醒来，就又哭，这样一脸哭了好几天，眼看命在旦夕，全家人都慌了神。
任家那一带，有”替生“的习俗，说如果小孩得了病，可用动物来换命。有好心人便建议杀羊一只，给孩子起名羊换来救其命。那夫妇那样做了，说来也怪，孩子居然从此不再哭了。
羊换一生下来就很瘦小，由于家境贫困，营养一直得不到保障，因而五六岁了还像两三岁的孩子一样，瘦骨嶙嶙的。这孩子不大爱说话，见了人，总瞪着一双黑油油好奇的大眼睛，显出聪明机灵的稚气。
羊换不好动，别的孩子玩的时候，他在帮父母干活。他四岁就学会了打草帽辫子，人们总戏称他为”假女子“，
羊换六岁那年，看见比他大一点的孩子上学，便哭着也要去上学。学校嫌小（他长得太瘦小），不收，但他哭得不行，也只得收下了。别的孩子穿着新做的衣裳，而他却穿着用大人衣服改的补了许多补丁的衣裳；别的孩子背着新买的书包，他却背着母亲用布条捏的百纳包。然而他并未因此而哭而闹埋怨家人。
一家人无他出路，全靠庄家为生。地里打多了多吃点，打少了少吃点，有时穷得连锅也揭不开。羊换七岁那年，父亲去世了。一家五口，没一个男劳力，日子更不好过了。为了使生活有所好转，也为了羊换有个照料，母亲托人为大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小伙子是山里人，山里地多，粮食不愁，因而生活多少有了点起色。
小时候的我是无知的，又是善于拉帮结派的，羊换胆子小，因而他就成了以我为首的伙伴们专政的对象，经常受到我们的欺负。兼之哥哥（姐夫）不亲，回到家里也经常受气。
羊换呢，有事又好憋在心里，从不言语，所以我总见她一个人偷着哭泣。
家庭的贫穷以及别的孩子的欺凌，在他幼小的心底留下了很深的烙印。他要改变这一切，因而他的学习很用功。他从没迟到旷课过一次，他家没有闹钟，早晨他有时两三点就起来上学去了。中午回到家，如果午饭没做好，他定不吃又去学校。他说他宁愿早到两小时，也不愿迟到一分钟。由于他的刻苦努力，几年来他的学习一直名列前茅，多次被评为三好学生。
然而八零年的春天，一场不幸降临到这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他因一场暴病而夭折了。死的时候，他躺在医院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要去上学，我要去上学。”
羊换死了，那个爱打辫子的羊换，那个不言不语的羊换，那个学习极其用功的羊换永远地离开了人世，带着眼泪，带着生的眷恋和对未来的美好的憧憬。羊换死了，死的好可怜好可怜。小小的瘦瘦的躯体埋在土里了，小小的尖尖的坟上还盖了个大磨扇，据说这样可以避邪。我真不明白，羊换有邪气吗？
羊换就这样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了，成了一个美丽的、令人惋惜的故事了！
羊换死后，人们传说他被收了童子。也有人说他是用羊换的，就得一直安羊换这个名，因为他那年改名宗换，所以也就没命了。
羊换死后，他母几乎疯了，成天地哭，约有一月多久。后来虽不再哭了，却法起了神，说是羊换依附于她之身，且说话有条有理，不像是一个土老婆子说得出的。我对此深有疑虑。可能是由于我对朋友的深切怀念吧，有好几年收完麦子，我依稀看见羊换在那片埋他的地里拾麦子。当然，我们是唯物主义者，是不会相信鬼神的存在的。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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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那一带，有”替生“的习俗，说如果小孩得了病，可用动物来换命。有好心人便建议杀羊一只，给孩子起名羊换来救其命。那夫妇那样做了，说来也怪，孩子居然从此不再哭了。
羊换一生下来就很瘦小，由于家境贫困，营养一直得不到保障，因而五六岁了还像两三岁的孩子一样，瘦骨嶙嶙的。这孩子不大爱说话，见了人，总瞪着一双黑油油好奇的大眼睛，显出聪明机灵的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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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换六岁那年，看见比他大一点的孩子上学，便哭着也要去上学。学校嫌小（他长得太瘦小），不收，但他哭得不行，也只得收下了。别的孩子穿着新做的衣裳，而他却穿着用大人衣服改的补了许多补丁的衣裳；别的孩子背着新买的书包，他却背着母亲用布条捏的百纳包。然而他并未因此而哭而闹埋怨家人。
一家人无他出路，全靠庄家为生。地里打多了多吃点，打少了少吃点，有时穷得连锅也揭不开。羊换七岁那年，父亲去世了。一家五口，没一个男劳力，日子更不好过了。为了使生活有所好转，也为了羊换有个照料，母亲托人为大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小伙子是山里人，山里地多，粮食不愁，因而生活多少有了点起色。
小时候的我是无知的，又是善于拉帮结派的，羊换胆子小，因而他就成了以我为首的伙伴们专政的对象，经常受到我们的欺负。兼之哥哥（姐夫）不亲，回到家里也经常受气。
羊换呢，有事又好憋在心里，从不言语，所以我总见她一个人偷着哭泣。
家庭的贫穷以及别的孩子的欺凌，在他幼小的心底留下了很深的烙印。他要改变这一切，因而他的学习很用功。他从没迟到旷课过一次，他家没有闹钟，早晨他有时两三点就起来上学去了。中午回到家，如果午饭没做好，他定不吃又去学校。他说他宁愿早到两小时，也不愿迟到一分钟。由于他的刻苦努力，几年来他的学习一直名列前茅，多次被评为三好学生。
然而八零年的春天，一场不幸降临到这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他因一场暴病而夭折了。死的时候，他躺在医院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要去上学，我要去上学。”
羊换死了，那个爱打辫子的羊换，那个不言不语的羊换，那个学习极其用功的羊换永远地离开了人世，带着眼泪，带着生的眷恋和对未来的美好的憧憬。羊换死了，死的好可怜好可怜。小小的瘦瘦的躯体埋在土里了，小小的尖尖的坟上还盖了个大磨扇，据说这样可以避邪。我真不明白，羊换有邪气吗？
羊换就这样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了，成了一个美丽的、令人惋惜的故事了！
羊换死后，人们传说他被收了童子。也有人说他是用羊换的，就得一直安羊换这个名，因为他那年改名宗换，所以也就没命了。
羊换死后，他母几乎疯了，成天地哭，约有一月多久。后来虽不再哭了，却法起了神，说是羊换依附于她之身，且说话有条有理，不像是一个土老婆子说得出的。我对此深有疑虑。可能是由于我对朋友的深切怀念吧，有好几年收完麦子，我依稀看见羊换在那片埋他的地里拾麦子。当然，我们是唯物主义者，是不会相信鬼神的存在的。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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