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床棉被
时人寒冬,家乡没下一场像样的雨雪,天气干又冷。住在温暖地房里,却时常想起棉被的事,尤其是在寂静的夜里。想起89年的冬天,我在南京学厨。白天去水西门外华盛园菜馆学厨,晚上睡在一家油条店里看门,每早四五点就起床帮师傅们投炉子,摆上架油锅、翻炸油条、分切芝麻油饼和招呼顾客。工作到8点40分,匆忙吃点饭再骑车飞奔菜馆。这样即有住的地方,每月还有90元工资。白天还好,晚上一个人回到店里,铺被、洗漱、睡觉,十分冷清。
虽是国营的店,条件也是简陋的,一间老式平房正中立着一根梁柱,紧挨着是半人高的黑铁皮桶煤球炉。没有烟囱,房内弥漫着熏人的煤烟。前门是可以移动的长条门板组成。大风起时室内就有小风,有雨雪时门内则飘进小的雨或雪来。床板搁在靠东墙的杂物上,我若翻身床也随着摇晃。被褥都是家兄用了近20年的,早已白旧,薄薄的,没丁点儿弹性,也短小了许多。褥子铺在床板上很贴实,被子盖在我身上也很贴实,加盖一件仿佛年岁的大衣,还是很冷。应对的办法是不停地翻身、掖被,头冷了盖头,脚冷了盖脚。
故都金陵是少雪的,而这个冬天就下了一场大雪,天气骤冷。我想,要是有一床厚厚的棉被该有多好啊!有此经历,多年以后朋友送我一床极好的棉被,至今都感念不已。
是十年前的秋末,我在潍坊一家企业管理部上班。一天上午办公室忽然进闪一位陌生人,个高身瘦,黑长的脸庞上鼻子尖且挺,挂一副高度近视眼镜,透过镜片仍能确定他那双黑眼珠是向内斜着的,着一身得体的藏青色纯棉西装。他用烟台方言和我们打招呼。主任很高兴地握着他的手对我们说:“这是新任的人事部周经理,大家欢迎!”。接着又给他沏茶,安排办公桌椅。
周经理大我三岁,威海人,曾出国去新加坡留学,据说公司给他的年薪很高。我俩虽住一个宿舍,话也投机,他却很少提及自己的往事和留学的故事,只说新国很小,相当于我们一个县的面积。他一来,我成了他的助手,别看他寡言少语,工作风格却独立果断。先是选人马成立人事部,再是与我们一同搬进三楼两间矮小且没有暖气的阁楼里。在同事们的热望里。他干劲十足,相继制定了规章制度,工作计划和具体任务,董事长也一一作了“同意执行”的批示。好!立即盖章下发下各分公司,养殖场,育雏场等单位。
毕竟这是个人的企业,每个部门和下属单位领导都是老总的亲朋。你下发这些东西他们却说办公室的人闲得,有病!什么规章制度,看都不看。没有我们不一样干得红火吗?忙碌一场,却收到泥牛入海的结果。周经理脸上的微笑变成了抽搐,不再有初来时的自信。于是,他晚上约我去了附近的小酒馆,路上两人沉默着,只听见脚踩雪地发出嘎吱嘎吱声响。喝了几口酒后他问我:姜,下一步怎么办?我说下属单位不是打报告要人吗,让他们报名额,我们去,“山农大”和“来农院”招人。他说:“行!”。这样我们远赴学院招了几批高才生,一周不过又被陆陆续续地赶走了。有的同学还礼貌地电告周经理说:周经理,我们应聘的具技术员,怎么只安排我们做些杂活和掏鸡粪呢?不干了,回学校去,谢谢您!原来这些下属单位的负责人都是行业里的老把式,有经验,多是用应届大学生干苦活重活,待遇却是实习生的低薪酬,他们才不管你什么大学生呢。这么一来,周经理再也无勇气去学院招聘人了。工作不仅没起色还陷入窘境,这是他末曾料到的。
记得那天他悄悄把我叫回宿舍说:“董事长同意我辞职了,我现在就走,这床被子是我母亲特意给我做的,你留着盖吧,别扔了”。说着就把新红绸棉被塞进我怀里,我应允着,不知说什么好。知道眼下自己的前途很迷茫,而他境况也好不到那里去。他肯赠被与我,总有缘由。谢我吗?显然不是,无此习俗。我疑他带着棉被去应聘工作嫌是个累赘,那么寄回家里又担心亲邻质问母亲:才去上班不多日,怎把被子寄回来呢?如此,必会使母亲为难。扔掉是断然不可的,送给我并叮嘱好好保存,全是出于相信我能做到,他的心里也会安慰。
不管怎样,同事间,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就称得上是好朋友。他走后,我也去了另一家企业,自然带着那床红绸被,并把它叠好放在床头。这次住的是集体宿舍,有次出远差回来,红绸被竟不见了,努力寻找了多次,终也末果。好好棉被就这么梢无声息地丢了,令我苦恼了好久。
不经意,我弄丢了朋友给的棉被,这不单是失信于他,还把他母亲那份暖暖的母爱也丢掉了。而我,分明知道棉被之珍贵,偏偏又不去珍存。
(2014-12-22) 赞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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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都金陵是少雪的,而这个冬天就下了一场大雪,天气骤冷。我想,要是有一床厚厚的棉被该有多好啊!有此经历,多年以后朋友送我一床极好的棉被,至今都感念不已。
是十年前的秋末,我在潍坊一家企业管理部上班。一天上午办公室忽然进闪一位陌生人,个高身瘦,黑长的脸庞上鼻子尖且挺,挂一副高度近视眼镜,透过镜片仍能确定他那双黑眼珠是向内斜着的,着一身得体的藏青色纯棉西装。他用烟台方言和我们打招呼。主任很高兴地握着他的手对我们说:“这是新任的人事部周经理,大家欢迎!”。接着又给他沏茶,安排办公桌椅。
周经理大我三岁,威海人,曾出国去新加坡留学,据说公司给他的年薪很高。我俩虽住一个宿舍,话也投机,他却很少提及自己的往事和留学的故事,只说新国很小,相当于我们一个县的面积。他一来,我成了他的助手,别看他寡言少语,工作风格却独立果断。先是选人马成立人事部,再是与我们一同搬进三楼两间矮小且没有暖气的阁楼里。在同事们的热望里。他干劲十足,相继制定了规章制度,工作计划和具体任务,董事长也一一作了“同意执行”的批示。好!立即盖章下发下各分公司,养殖场,育雏场等单位。
毕竟这是个人的企业,每个部门和下属单位领导都是老总的亲朋。你下发这些东西他们却说办公室的人闲得,有病!什么规章制度,看都不看。没有我们不一样干得红火吗?忙碌一场,却收到泥牛入海的结果。周经理脸上的微笑变成了抽搐,不再有初来时的自信。于是,他晚上约我去了附近的小酒馆,路上两人沉默着,只听见脚踩雪地发出嘎吱嘎吱声响。喝了几口酒后他问我:姜,下一步怎么办?我说下属单位不是打报告要人吗,让他们报名额,我们去,“山农大”和“来农院”招人。他说:“行!”。这样我们远赴学院招了几批高才生,一周不过又被陆陆续续地赶走了。有的同学还礼貌地电告周经理说:周经理,我们应聘的具技术员,怎么只安排我们做些杂活和掏鸡粪呢?不干了,回学校去,谢谢您!原来这些下属单位的负责人都是行业里的老把式,有经验,多是用应届大学生干苦活重活,待遇却是实习生的低薪酬,他们才不管你什么大学生呢。这么一来,周经理再也无勇气去学院招聘人了。工作不仅没起色还陷入窘境,这是他末曾料到的。
记得那天他悄悄把我叫回宿舍说:“董事长同意我辞职了,我现在就走,这床被子是我母亲特意给我做的,你留着盖吧,别扔了”。说着就把新红绸棉被塞进我怀里,我应允着,不知说什么好。知道眼下自己的前途很迷茫,而他境况也好不到那里去。他肯赠被与我,总有缘由。谢我吗?显然不是,无此习俗。我疑他带着棉被去应聘工作嫌是个累赘,那么寄回家里又担心亲邻质问母亲:才去上班不多日,怎把被子寄回来呢?如此,必会使母亲为难。扔掉是断然不可的,送给我并叮嘱好好保存,全是出于相信我能做到,他的心里也会安慰。
不管怎样,同事间,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就称得上是好朋友。他走后,我也去了另一家企业,自然带着那床红绸被,并把它叠好放在床头。这次住的是集体宿舍,有次出远差回来,红绸被竟不见了,努力寻找了多次,终也末果。好好棉被就这么梢无声息地丢了,令我苦恼了好久。
不经意,我弄丢了朋友给的棉被,这不单是失信于他,还把他母亲那份暖暖的母爱也丢掉了。而我,分明知道棉被之珍贵,偏偏又不去珍存。
(2014-12-22) 赞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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