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友

  场团委换届时,我和他被选为新一届团委委员,同时新入选的还有她。五个人分工时,除团委书记续任外,他被任命为团委副书记,我负责宣传报道,她为组织委员。
  
  我和他相识是在1976年元旦场部举行文艺汇演的时候。汇演结束后,我俩被选调到总场文艺宣传队。我和他因同岁,又有相同的志趣和喜好,很快就成了亲如兄弟的朋友。1977年恢复高考,我俩又连续奋斗二年,均未能如愿。但出乎意料的是,场职工子弟中学调配教师时,我俩同时调进中学任教。他教中学体肓,我教小学语文,而且又同住一个室。后来才知道,为堵住走后门,场党委研究决定就从高考落选的考生中,从高分到低分选调三人,他第二名,我第三名。我们在一起执鞭六年。
  
  我俩同年,都26岁,属大跃进产品。我是独生子女,父母已开始操心我的婚事。他兄妹四个,他排行老二,他对个人问题好象不急。
  
  有小道消息传到我的耳朵里,说他和她在找对象。好家伙,找对象这么重大的消息都不告诉我呀。一天,我向他做了个手势,他领会了,把我拉到一个角落里,涨红了脸,嗫嚅道:没,没有的事。还说没有,我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早就透露给我了,亏你还把我当成要好的兄弟。又迫不及待:你和她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我天天和你在一起,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他看上去局促不安,很紧张的样子。在我一再逼问下,他腼腆地说: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确实对她有点意思,可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喜欢我呢。这事,八字还没一瞥,你要替我保密。你总算承认了,祝你马到成功!我在他背上打了一拳,表示祝贺。
  
  因为他要我替他保密,所以,我从没跟别人透露过他喜欢她,但我悄悄留意着她的反应,不动声色地为他接近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他的家中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相比于他,我的家庭条件要好一些,我是家中的独生子,父亲又是场里的领导,论找对象,我应该比他容易些。她是个好姑娘,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况且他打心眼里喜欢她,真希望蒋能心想事成。
  
  一天,一向严肃的父亲找我谈话:你老大不小的了,我和你妈都觉得她这姑娘不错,你平常就多找找她吧,培养培养感情。父亲的语气里有不容否决的命令味道。我一听,急了,连忙对父亲说:听说她已经有对象了,人家正谈着呢。父亲悉知,追问:他俩订婚了没有?只要没订婚,你也可以去争取的。父亲好象很喜欢她。
  
  我父母托人去找她的哥哥,询问她有是否已经找好了对象,是否愿意将妹妹嫁给我。她的哥哥亲自问她,她对哥哥解释道:我和他只是因为工作关系,平常接触多一些,但我们没有找对象,不要听人家风言风语。可见,那时他和她还没有到定婚那一步。
  
  自从她哥哥找她谈过话后,在我和他之间,她的感情天平明显偏向了我。我的内心十分矛盾,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假如没有他,我很愿意和她谈恋爱,可是,他明明白白跟我说过,他喜欢她。我该怎么办?
  
  纠结了好几天,我决定找他谈谈。你和她现在发展得怎么样了?我开门见山地问他。没想到他很平静地说:你别问我了,我已经听说了你和她的事,你大胆去追她吧,我和她没有什么,兄弟,你不用有什么顾虑,真的。我极力辩解道:不是我想追她,是我父母很喜欢她。既然你父母喜欢她,你们可以试着交往嘛,你不要因为我而产生心理压力,你找她我退出,我真心祝福你们。他很真诚地对我说。
  
  从此以后,他总是给我和她创造机会,他希望我能追到她。对于他的大度,我十分感激。恋爱反转了。
  
  卸下了心理包袱,我去找她,开始和她交往。交往了半年后,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下着雨,我和她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她提议去她哥哥家里玩。我当时虽然已经个大男孩了,但还是不喑世事,就扛着一把雨伞,穿着一双胶鞋,傻乎乎地跟着她去她哥哥家。
  
  从她哥哥家回来以后,就不对劲了,他哥哥传出了话:我家里还有小孩子呢,准妹夫第一次登门,竟是空着双手来的,什么礼物都没有。我妹妹可不能嫁给这样一个一点礼节都不懂的人。
  
  这话传到我父母的耳朵里,我挨了父母好一顿臭骂,我跑去找她,你哥哥是不是这样说的?他是不是嫌弃我?她承认了,她明确表示她哥哥对我的印象很不好。额,长子为父,事情有点悬。
  
  我的自尊心极强,她哥哥的话让我大受打击,我垂头丧气回到自己的宿舍,考虑了一夜,决定和她分手
  
  我正在气头上,就跟父母说:她的哥哥不同意我俩找对象,我要重新找个对象。父母拗不过,猴急似地给我物色了新的对象,就是我现在的妻子。,他们总希望我早点结婚能够早日抱上孙子。
  
  平静下来仔细想想,我是喜欢她的,我之所以提出与她分手,主要是我那该死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她哥哥说的话让我脸上挂不住。想想看,当时的我,出生于干部家庭,有体面的工作,又多才多艺,经常在舞台上表演获取掌声,长得也高大潇洒,又是家中的独子,这么好的条件,就因为“不拘小节”而被她哥哥“一棍子打死”,我咽不下这口气啊。我与她分手,完全是赌气而为。也许,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冷静下来,我会卷土重来的。
  
  可是,父母并没有给我后悔的时间,他们很喜欢给我新物色的对象,催着我尽快结婚。更不凑巧的是,我的外婆突然中风,成了个“半边瘫”病人,卧床不起,生活无法自理。我母亲是家中的独生女,外婆生病了,照顾外婆的重任就落在了母亲一个人的身上,母亲整天唉声叹气。
  
  根据民间的迷信说法,有人给我父母出点子,让我结婚给外婆冲喜。为了外婆早日恢复健康,父母更加急着给我操办婚事了。
  
  1982年底,在厂部团委的组织下,我们和另外三对新人举行了集体婚礼,他为我们的婚礼忙前忙后。那时,他仍然单身。
  
  1983年,我的父亲离休了,我们一家人跟随父亲回到老家象山。从此以后,我和他只能书信往来。
  
  我和他依然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通过一封封信,我们谈工作,谈生活,谈理想。1985年8月,他在来信中问我:她的人品怎么样?我相信你的判断,假如你认为她不错,我就和她恢复,假如你认为她不好,我就不找她,请你帮我定夺,我只想听你的。我当然乐意成人之美啦,马上回信,告知他,她人品很好,还特意将我的珍藏之物——我和她找对象期间她写给我的所有书信,一并寄给了他,力促他和她结婚。
  
  果不其然,当年10月,我收到了他的结婚邀请函,于是,欢天喜地去江苏参加他们的婚礼。婚宴上,他和她向我敬酒,笑称我是媒人,我开心地喝了满满一大杯。
  
  他结婚后,我和他依然保持着很好的友谊,随着通讯技术的发展,我们从书信来往发展到电话来往。尽管工作调动、居所迁移,这些年来,我和他一直保持着紧密联系。不久前我到广州开会,提早就告诉了他。他听说我要来广州,十分开心,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久别重逢,他说到当年我力促他和他结婚一事,对我表达深深的谢意。我说:兄弟,什么也别说了,换成是你,也会这么做的。我们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还像当年一样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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