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很久没看到我消息更新,多半说明我已经不在了!”这是一位网上好友对我说的话,略显平淡的话语,听来不像是调侃,充满了人生无常的无可奈何。时值初秋,望窗外,已有几片树叶飘飘欲坠,愿融身入泥的豁达,悄悄地不带走一丝绚烂,只惹你一怀对来年春绿的渴望。想起很长一段时间没看空间不写博客,躲在乡间陪伴父母享受亲情的温馨,清寂而欢喜,宁静而淡然,似乎一种与世隔绝的修身养性状态。穿梭尘世之间,游离世俗之外,这久违的问候,温暖忧伤,不经意就湿润了内心。
  对于我这个比较落后的人来说,真正走进网络是在2010年开通博客和QQ。开始的好奇和喜欢,是因为有了比较独自的心灵空间,任外面风云变幻,自有我一隅平静。
  闲时在博客写点日志,博友间互相走动欣赏、评论、留言,便觉一种分享的快乐,没什么不妥,虽有窃取他人成果者,也只是个别,毕竟不是名家,也不在意。慢慢交流学习中文笔自然而然不断提升,当你在圈子首页看到自己的心血排在顶级美文里,那种欣慰胜过纸质刊物上的墨香带来的喜悦。博客上虽然很多朋友都不聊天,那些名字却非常熟悉,见文如见人,说不说话并不重要。圈子非常多出过很多书的博友,也有很多有名气的作家诗人、画家、书法家等等,但你并不觉得因此卑下,像邻里串门朋友问候一样的随意,你只知道我们是博友,仅此。
  开QQ空间后,却感觉大不同,发篇日志还得想着设个权限,怕亲朋好友看了对号入座,也怕自己心事暴露群众眼中。其实我算是个比较谨慎的人,极少加陌生人,加了也不爱说话。只是喜欢看别人有意义的说说、日志,也会点个赞发点小评,以为是种认同、欣赏。但有一天,一位朋友对我说:“因为你在我空间的点赞评语分享,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对不起,暂时把你拉黑了。”一时有点茫然,甚至觉得有点可笑,至于吗?后来想想,也许人家怕至亲至友看了无端猜疑吧,便也释然。从此,我也不再随便热情,只对三两位比较信任的好友空间较为关注,喜文也得看人啊!
  遇见他很偶然,也有点戏剧色彩。那时,QQ邮箱兴着一种叫“漂流瓶”的交友方式,写上自己想说的话往“海里”一丢,便飘洋过海随缘而游,捡到的人可以重新丢弃,也可以写上回复以示礼貌。
  在四年前也是这样秋高气爽的十月午后,一个未署名的漂流瓶漂到我的邮箱,内容是“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李白·的《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里有句:“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顿时觉得这人蛮有文化底蕴,却是有点感怀伤逝,便写上“人生如戏,悲喜亦幻”丢回去。接下来的半月我们断断续续地丢瓶子来往交流——
  匿名瓶友:为善最乐。
  我:知足常乐。
  匿名瓶友:行善积德。
  我:勿以善小而不为。
  匿名瓶友:日行一善。
  我:积善之家有余庆。
  匿名瓶友:施主说的极是。阿弥陀佛。
  ……
  匿名瓶友: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因为比较喜爱佛言禅语,自此我们便成了朋友,没有激荡的惊涛骇浪,没有暧昧的风花雪月,更没有心怀不轨的社会习气。其实他是个为人民服务的公仆,专写公文史记,还编写过很多名人传记,说起来还是个很有地位的学者。他经常开会出差下乡调研,非常忙碌却从不高高在上,每每收到我这个最初被他称作“小丫头”的消息,都即时回复,浅浅淡淡却有丝丝暖意。
  虽然我和他说过不喜欢和公务员打交道,不喜欢那副板着脸斜眼看人的样子,却不知不觉和他这个正宗公务员做了没有隔阂的朋友。他所经历的人事沉浮,磨砺的财富,蓄积的涵养,都在我每次小挫折大茫然时给予帮助,常常在我随意的不敬中变得亲切而熟悉。他总是如此平易近人,如此谦恭随和,让我觉得他是没有烦恼的的幸福的人!
  可是有次他很长时间没在漂流瓶更新消息,以为又到外地出差或是隐居写书没空上网,并没在意。后来终于看到他消息,说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发烧昏迷了几天,才知是工作累的,原来当官的也是无限烦恼,大会小会接着来,党课学习不能落,甚至双休日也不放过。“我犹如北方屋脊上的瓦/个性分明的蹲踞在高处/一动不动经受着阳光和风雨/默默期盼康宁”他这几句生病时的抒发,让我看到他沉稳被后的忧愁和期望。于是才知道还是我等平常人比较悠闲快乐,也为自己时而一点点小烦恼却悲天哭地的性格有点惭愧,虽不会“为赋新词强说愁”,却也是常常放大了小悲小痛,宽大了小灾小难。
  他可以说日理万机,一般不会多说一句多余话,即使我们互换了电话号码,也从没通过话,只是逢年过节发个祝福短信,可有件事却让我感觉他大哥般的关心和热心。
  那年寒冬,婆婆卧病在床,有天清晨我给她洗脚时发现瘦小的身子浮肿得厉害,而且盖了两床棉被还是一个劲喊冷,又想掀掉被子拍着胸口说闷,想起耳闻过临死人的大概症状,一下慌了神,忙让家人请医生……那天我给他留言:婆婆可能真的要走了!很快收到他回复:“你已经尽到了责任和义务,生死由命……”次日凌晨,婆婆真的带着病痛凄凉地离开了人世。在道士给她梳妆收棺时,不小心把蒙在脸上的冥纸弄掉了,那恐怖的画面一下呈现在左侧站立的我眼中:颧骨突起,头发直立,双眼直瞪,大张着已取掉假牙的嘴巴……虽然道士忙用手抚盖了婆婆眼皮,但这一幕已深深刻印在我脑海。
  记得母亲说过:你生前对谁好,那个人过世后会常来找你,因为外婆经常来找母亲。虽然觉得母亲的话有点迷信,但还是影响着我思维。不几天就是寒假,女儿被送去温州外婆家过年,丈夫又经常晚上出去打牌玩耍,这对于胆小的我是个不小的折磨。每当天一黑,我都点亮家里所有的灯盏,听母亲经验还在床头放了经书,即便如此,还是常常夜不能寐,想起婆婆临时前的胡言乱语随手抓狂,想起她装棺前那张萎缩的可怕的脸。恍惚婆婆正迈着艰难小步来到我门前,恍惚她又想坐床前和我诉说苦痛,甚至有次还梦见婆婆冰凉双手紧紧抓住我不愿过奈河桥!那段日子,只有找这位未曾谋面的大哥说说苦闷,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为我舒解惧怕心理,为我排除阴影,他说:“你生前对婆婆好,她走了会在另个世界保佑你们,不要害怕!”他说我是个善良女人,还赞许我的所作所为,就差没给我颁发证书竖立牌坊了,呵呵。那个冬天特别寒冷,因为亲身经历了死别;那个冬天很温暖,因为朋友隔着屏幕的无声抚慰。
  最记得他的口头禅:想开了自然微笑,放下了一定轻松!因他无形中的灌输,忧郁的我渐渐变得乐观从容,不再是个怨天尤人的愁女子,偶尔哭哭鼻子,也是很快一笑而过,走出去依然微笑,是我对他最好的报答!但愿他和我一样,能有普通人的小时光小幸福,不只是专注工作而忘我,把休息时间多交给为他人谋安乐。
  五年来,见识过各种各样网友,有打着小算盘者,有雁过留声者,有雷厉风行者,有默默陪伴者,很多时候你都防不胜防,不知是友是敌、是福是祸、是对是错。一路走来,忧欢悲喜,亦真亦幻。最早认识而现在依然联络的居然只有他这一位,只是节假日问候一声,互相道个平安,偶尔聊聊家常,不用深入不带私心。忽然明白,最好的网上朋友,该是远观而不应近处,坦然相处,默默祝福,便是最好方式。“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朋”!
  如同喜欢茶,太浓有点腻味,太杂有点乱心。最喜淡淡清茶,轻轻捧一杯在手心,温热暖心,浅品慢酌,最好双眼微闭,飘飘若仙便不是幻想。我只想有这样的朋友,互相欣赏鼓励,互相温暖相伴,互不伤害互不怨恨,淡若清茶,宁静而醇香,却能温润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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