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自打我出生,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有了我,我的生活就有了她。
  
  我能想起的就只有一副老花镜还有那些刺在鞋垫上花花绿绿的图案。她戴着大坨的老花眼镜,常常喊我的乳名过去给她穿针引线,然后我总缠住她要钱买零食,然后又屁颠屁颠的跑去商店。她对我来说是古老的,甚至不是生活在一个时间里的人。
  
  我记得她柜子里有几件鲜艳的衣服,圆领,没有拉链,纽扣是用布条绑的疙瘩,我在电视上见过这种样子的衣服,后来我知道那是民国时期的服侍。我指着衣服总会问这是谁的衣服?她常笑笑,说是我的寿衣,死了之后穿的。我问她,那我死了是不是也穿这衣服?她摇摇头说,你当然穿你以后的衣服咯。然后她抱起我给我讲故事,从前还是古时候反正在我听来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我最喜欢听她讲她小时候的事情。她说她小的时候哪会像我这样开心,每天天空上总有飞机嗡嗡的飞着,她妈妈总会赶紧把她抱紧进房间里去。有马背上坨文件的地下党,有驻扎在山上的马家队伍(土匪),还有扮女人男人。她哄我睡觉时我睡不着,她就会说我小时候也睡不着,常哭,母亲就会说别哭了,再哭胡宗兰就来了。
  
  我问她胡宗兰是谁,她总笑笑说一个抓小孩吃的坏人。现在我没听过她讲故事已经有十年了吧。我慢慢大了,上学了,不喜欢躲在她后面听故事了。晚上跑出去玩,回来的路上总能遇见她,然后她扬起手里的拐杖喝到:跑哪野去了?我早上背起书包时她会喊我去她房间里,她躺在床上握着我的手嘱咐我走路看着车,然后又偷偷的给我零花钱。
  
  有一次我和姐姐吵架,出手打了姐姐一拳,她过来了,抬起巴掌就打我的头,按到椅子上面狠狠的打我屁股。我瞪大眼睛看着她为什么只打我?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想想小时候还是很喜欢哭的,我想是打累了,她进房间去了,我一个人就在外面站着,站了很久,天黑了,星星都出来了。最后我靠着墙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躺在床上,她坐在我床前望这我,看我睁开了眼说:快去吃饭吧。我问她我是怎么进来的,她说是我爸爸回家的时候看我睡在外面抱我进来的。她常常说大的可以打小的,小的万不能打大的。
  
  我渐渐大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也少了。每次我在家不上学的时候,她七点多就会喊我去起床,她拄着拐杖,我拉着她去吃早餐,路有点远,快有一公里了吧。吃的很简单,一碗豆腐脑或豆浆,然后就是包子馒头。后来,路越来越长了,那些路要走四十分钟,我嫌她慢,把她狠狠的落在后面,后来我不上学的日子越来越少了,我们也很少出去了,再后来她说她走不动了,我说我带回来给你。我记得她总是吃的很香,一直吃不腻似的。最后,她不吃了,我想喊她陪我一起去,她也不再理我了。她穿着她那件民国时的衣服睡了,很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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