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亲情

　　走过春夏秋冬，流年岁月，亲情在爱和坚守中延伸…… 　　—题记 　　1、有了自己的小家 　　我于1979年年初结婚。 　　那时,改革开放刚刚起步，国家和老百姓的小家都是普遍的贫困。结婚时，我的丰厚嫁妆是母亲送给的几床新被褥。双方老人都在农村，婆家也困难，老人为我们办完婚事已经用尽力气，没给我们分到什么家底，却分来结婚的债务。就这样，还不懂什么叫过日子的我们，担着债务过起自己的小日子。 　　我们夫妻是两地生活，我在小城市工作，他在家乡小镇上班。我们先是把小家安在农村，有了儿子后我带儿子住集体宿舍，但有太多的不便。后来几经周折，单位领导在被职工戏称为“72家房客”的集体宿舍楼分给我一间房，房间面积就10多平方米。但能带着孩子从集体宿舍分离，搬到属于自己的小空间，心里还是十分的满足和幸福。 　　小城与小镇之间距离不算太远，乘火车一天可以往返两个来回。丈夫一周能回来一两次，他要通勤，要在小镇吃住花销，要有人情往来，还要攒钱还债，所以，我们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2、我的家门永远为亲戚们敞开 　　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我的日子虽然过的紧紧巴巴，可我的农村亲戚们比我还困难，虽然我穷在闹市，众亲戚们却都以我们为荣，三天两头络绎不绝来走动，家里亲情满满，热闹非常。丈夫不在家，大多时候是我一人招待。我招待亲戚的标准是，不能吃太好，不是舍不得，是钱太紧张，但一定要让人家吃饱。态度一定要发自内心的真诚热情，不能冷落人家。 　　于是，我的热情得到众亲戚们的一致认可，大家越发来的频繁。看病的、办事的、买东西的，隔几天就有人来。亲戚们来了我就要像打冲锋一样大忙，陪亲戚们去医院看病，去商店买东西，然后去买菜，买酒，再然后在厨房大拼。我家既像饭店、旅店，又像是医院和办事处，很少能过上个清静安稳的星期天。我弟弟来办事，有时还自豪地将乡邻带到我家吃饭，带乡邻来吃饭，会让弟弟在人家面前腰板挺得更直，那样子像是向人家宣告：我有一个在城里住的姐姐！那时，我工资不高，也就40多元，后来涨到60多元，还要惦记农村的双方老人，有时亲戚来看病钱不够用，我必须往上搭钱，药不能不买呀。所以，我的工资必须算着花。丈夫不天天回来，没人来时，买菜我捡最便宜的，做饭从不做干饭，而且以面条为主，饭菜都有了，省钱省事又省时间。儿子的零食就是一毛钱一小袋的葵花籽。 　　刚攒下几个钱，亲戚们就又登门了，年复一年，走马灯似的。我二表哥的女儿，我叔伯妹妹的女儿，我的八侄女，这些亲戚的孩子去大连开发区打工，我家就是亲戚孩子的中转站，大人们把孩子送来，又把所有的信任和嘱托交给我，转身走人。我担着厚重的信任和责任，必须对亲戚有个圆满交代，每次都起大早让孩子们吃好饭，然后将孩子们送到指定地点，再送到汽车上，然后才放心回家。 　　长大后的儿子曾问我：“妈，我小时候连幼儿园都没去过。”听那话，很是遗憾。我说：“那时，哪有钱送你上幼儿园啊。”幼儿园费用大，去不起，育红班的费用是幼儿园的一半，儿子的幼年是在育红班度过的。想想，觉得挺亏欠儿子。但那时没办法，我得时刻省钱为亲戚们的突然登门做好准备。 　　其实，大家来的都不算多，每家一年就三两趟，有的就一趟，有的还不来，就是亲戚太多，你不来他来，就不断流了。大家来都不空手，肩扛手提带来农产品。如果我正在上班，亲戚们就在门卫传达室等，同事们看见了就想，不用问就知是谁家的亲戚。然后，扯着嗓子朝楼上喊：“你家来人了，快下来！”然后走近问：“你家怎么老来人？你累不累啊？”“双方亲戚就我们在城里，来了不找我找谁？”我笑答。然后，满腔热情乐颠颠地将亲戚领回家。 　　 　　3、我对亲戚们一视同仁 　　我对亲戚们一视同仁。无论是娘家的，还是婆家的，没有厚薄和远近之分，生怕人家挑出不是。 　　1985年年底，我被调到新单位工作后分到新楼房，因没钱装修家徒四壁就搬进住了。亲戚们你来我往都想看新房，农村人不习惯进屋换鞋，反正是水泥地，不换就不换吧。可是，有的亲戚随地吐痰，吐了还用脚撵，撵得我直作呕。婆家的亲戚我不好说什么，只好笑容满面蹲到人家面前默默地擦干净。当然，随着人们文明意识的增强，现在的亲戚们早已改掉了陋习。他们现在居住的新房，室内设施与城市楼房一般无二，他们的生活习惯也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我天生和善性格好，算是知老知少，得到公公（婆婆在我结婚前就已去世）的一再表扬，拿我当亲女儿一样，逢人就夸。公公越是这样，我越是积极表现，公公当然就夸得更多。尤其在我未见过面的叔伯舅公公面前夸我：“我三儿媳妇可好了，一点架子都没有，你去吧。”自此后，家住农村的叔伯舅公公翻山越岭，三天两头来，每次来都给我带农产品，每次来，我都备好酒、菜、饭热情招待。我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我知道农村老人不容易，我同情他们。我越是热情，老人家来的越是频繁，我因此更得紧巴巴的过日子。 　　后来，情同手足的二大姑姐听公公讲了此事，就对公公说：“他三舅母也不容易，又是孩子又是来客，挣那几个钱好干什么，她还要上班，多累？告诉二舅以后别老去了。”后来，舅公公就隔段时间来一次，几年后，也许年龄太大，就不来了。 　　还是女人更理解女人，我挺感谢我的二大姑姐，她知道我的难处。我那时真的挺难，但再难也不能对人说，一个人顶着，因为农村亲戚们比我更不易。但二大姑姐能如此理解我，的确让我深受感动。一直以来，我拿大姑姐们当亲姐姐一样尊爱，她们拿我也当亲妹妹一样喜欢。 　　 　　4、最怕的是办事 　　我不怕亲戚们来吃来住，最怕的是亲戚们让我为他们办事。许多年来，我从事的一直是党务口的宣传工作，无权无势，又是死要面子饿死不求人的人。我告诉亲戚们我办不了什么事，亲戚们就是不信。在他们眼里我是他们的救星，无所不能。我不答应，他们就三天两头找。没办法我被逼的只好硬着头皮壮着胆子求人。 　　第一次是婆家侄子找我买钢筋盖房，找人就是为了省一点钱，实在没法我求人把事办了。之后婆家的另一亲戚听说后，也要买钢筋盖房，那家办了，这家必须得办，不然就得罪了。两家的钢筋求了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买，价格自然不能完全一样，大概每斤差了2分钱，亲戚不能理解，认为有远有近。再多的解释在他们面前都苍白无力，我只能把委屈装进自己的肚子。 　　紧接着，哥的小舅子也要买钢筋盖房，哥一次一次来找，想来想去，我只好找我们单位管建材的同事帮忙。那天去装钢筋时，那位同事当着哥的面甩脸子。想想也是，不怪人家甩脸子，事先连两瓶老白干都没送，空着手求人还给你把事办了，人家能不甩脸子吗。后来，哥在嫂子面前叨咕了多次，说找人办事不容易，看人家的脸色，又埋怨他小舅子“抠”，没有一笼苹果还没有一条猪腿吗？一点人情都没送。欠人情不还，我会得心病，这个人情是我搭上的，我用家里人送来的一笼苹果还了人情。事办多了，亲戚们都觉得我很了不起，什么事都能办，什么事都来找，我的苦恼也因此滚滚而来。 　　我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共十个侄女。三哥的女儿是六侄女，四弟的女儿是七侄女。那是九十年代晚期，两个侄女先后中专毕业，两个侄女的父母都找我给孩子找工作。亲情难却，想想自己干了很多年工作，一个亲属也没安排，思来想去，辗转反侧，暗下决心要为两个侄女尽全力。于是我开始东找人，西求人，那时的社会风气可想而知，办事的难度也可想而知。但为了侄女们我豁出去想方设法也得办。六侄女先毕业，就先为她奔波。但是“人事”难办，坎坎坷坷，曲曲折折，一直没着落。我为此经常煎熬，夜不成寐。后来终于有消息了，单位却告知不能上班，等等再说，这一等就是无限期。期间七侄女也毕业了，我又开始为七侄女奔波，两个侄女分别找人，落脚在不同单位，七侄女运气好，不久就上班了。四弟一家甚是欢喜，可三哥一家却不能理解，烦恼百生，认为我有偏有向，一边质问，一边催我快办，好像我欠了他们什么。为此，丈夫没少埋怨我：“不让你办你偏办，怎么样？落埋怨了吧？”丈夫是那种凡事不沾边的人，亲戚们来找办事能推就推，能不办就不办，他说，现在办事太难，再难他们也不懂，干脆不如不办。可我做不到，我看不得亲戚们那期待的可怜巴巴的眼神。 　　六侄女运气一直不佳，她上不了班是父母的心病，三哥三天两头催，误会我有意在拖。三哥施加的压力，让我本已疲惫不堪的心倍受煎熬。那种难，那种尴尬，那种被亲人误解心急火燎的滋味，除了我自己，没人能体会出其中的苦辣。在一次又一次的无果中，我多年没犯的老胃病复发了，折磨得我常常皱眉苦脸手捂心窝菜饭难咽。 　　后来，一位朋友听了我的苦衷很是理解，在她的周旋下，六侄女以临时工的身份上班了。谢天谢地！我的心终于得到平静。事办完了，我暗暗发誓，从此，与三哥割断手足之情，老死不相往来，可后来三哥一再表示歉意说：“事都过去了，你怎么还生真气！”是啊，三哥是普通农民没文化，九十年代中期进小城做小生意，是生活在与社会脱节的另一个群体，他不可能理解当今社会是怎样的复杂，也不可能理解办事的难度和我的苦衷。倒是两个侄女善解人意，上班后的她们对社会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更深刻理解了我办事的不易，让我心有了些许安慰。 　　反正事办好了，心安了，亲情怎能割断呢，最后，我还是原谅了三哥。 　　 　　5、亲人疼就是我的疼 　　90年代中晚期，工资多了一些，日子好过了一些，可是，这是个多事之秋的时期，病人们一个接一个。父亲、公公、姐姐、二嫂等人陆续生病住院。 　　有人住院，我就要担起买菜做饭和跑医院的责任。每次有病人来，我都要起早贪黑地忙乎，做病号饭，为照顾病人的亲属做饭，一次次忙得团团转。工作上我又要力争上游，不甘落后，每次，我都像加满了油打足了气的汽车，在单位、家和医院来回奔跑，我恨不得让自己再多长出两只胳膊两条腿。 　　他们一个个都是我的亲人，他们疼就是我的疼，我为他们付出一切都无怨无悔。钱我可以节省再节省。我默默祈祷能用我的忙碌和辛苦，换回他们的健康，挽回他们的生命。如果能把他们留住，我付出再多也不足惜。亲情重如山！我心里始终把亲情放在第一位，我愿意为亲人们竭尽全力。只是我的一次次付出也未能将亲人们留住，他们一个个相继去了，留给我一次又一次难以淡去的悲和痛。但我毕竟为他们劳累过，辛苦过，努力过，虽然悲伤，心里也有些许的安慰。 　　那年，小叔的女儿生病了，要来城里做手术。夫的侄女就是我的侄女，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挨一刀，我很心痛。医院就在我家楼下，每天下班走在路上，我都要琢磨病床上的侄女爱吃什么。侄女特乖巧，每次当她爸爸把我做好的饭菜放到她面前时，侄女都会眉开眼笑，小嘴叭叭地说：“三大娘做的菜真好吃！真香！”引得旁边的患者都伸长脖子向她饭盒张望。后来，乖巧的侄女老说：“三大娘，家里人都说你好，我现在才知道大伙为什么说你好了。”我说：“看你这孩子说的，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这样。”侄女说：“对呀，亲情血浓于水！”以后，血浓于水这句话就挂在我和侄女的口头上。 　　 　　6、亲情，血浓于水 　　我这一辈子，从而立之年到知天命之年，为亲情付出很多很多，招待了多少次亲戚自己也记不清了。一位同事妹妹曾经很是为我担心，说：“你家里的事那么多，我都担心把你的小体格压趴下？”我说：“有时真想倒下，可是亲戚们把我当成他们的依靠，我不能倒下，再怎么也要咬牙坚持，坚持一下就扛过去了。”我知道，我能一直坚持下来，是亲情给了我巨大的力量，是亲情给了我坚强的支撑。 　　许多年来，亲人们也给了我很多信任、温暖和快乐，虽然一路走来十分辛苦，但我无怨无悔。 　　现在，亲戚们都过上了好日子，儿女们一个个都长大了，都成了闯世界的小能人，自己家的事情都自己办。 　　我也早已退休，开始享受清闲生活，亲戚们没有特殊事也不登门了。但大家的心还是紧紧地连在一起，逢年过节或有喜事盈门，大家聚在一起，依旧是那么亲切，那么话语绵绵，那么贴心贴意，那么亲情融融。 　　时光在，亲情就在。那是难以割舍的血脉，那是陪伴一辈子的温暖。 　　至今，小侄女说的那句话还常在耳畔萦回，那就是：亲情，血浓于水！ 　　　 赞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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