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一 　　 　　小雪十七岁那年，初中刚毕业，正是豆寇年华，随着上山下乡的洪流来到西邳县农村，白天随着老乡下地干活，晚上几个姑娘就换上花裙子，光脚丫穿拖鞋，村子东头到西头的逛逛，一方面熟悉熟悉环境，一方面也想看看农村啥样子，必竟是城市长大的孩子，见到什么都新奇。 　　她们看农村，农村人也在看她们。尤其是男人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漂亮的城市姑娘？个顶个的如花似玉，那雪白雪白的大腿，还有那粉嫩粉嫩的脚丫，趿拉着拖鞋，嘻嘻哈哈地从家门口路过，连抱着孩子的女人们都看得目不转晴，男人们更是看得木瞪口呆，有的甚至流下了口水。 　　“看人家城里闺女，穿得真俊！” 　　“俊有啥用？还不都是男人的玩物！” 　　------ 　　公社举行兰球赛，小雪高挑个儿，在学校就是校队的主力队员，自然就成了生产大队的代表，白天去参加训练、比赛，晚上和同村的几个人结伴，再回到知青点睡觉。 　　这天晚上，小雪回到知青点，没有电灯，到床头摸到手电筒，简单的洗一洗就打算睡觉了。 　　小雪脱去外衣进了蚊帐，正要躺下，下意识地用手电筒四周照了一下，啊！一条花蛇正挂在蚊帐里，她顿时心跳加快，神情紧张，头皮发麻，吓得骨碌一下跳下床来，头也不敢回，一口气跑到村口上，怎么办？那条蛇是怎么爬到蚊帐里的？她不敢想像。那间屋、那张床再也不敢回了，人生地不熟到哪里去睡觉？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又累又困，坐在地上左思右想不由得掉下泪来。这时候她想到了城里的家，家里虽然也很贫困，但是有爸、妈，还有弟弟，他们可都是小雪的亲人，还有她自已那张温暖的床------ 　　“呜——”远处一声火车汽笛的长鸣，提醒了她：对！爬火车回家！ 　　村子距离铁道也就三里多路，小雪一门心思：赶快离开这地方！三步并着两步地跑到车站，正好有一列货车停着，她看到火车头朝西，断定是朝市里开的，于是壮了壮胆子，爬上了火车。 　　一跳进车厢，脚底下软软的，她知道这一车装的是河沙，仔细瞅了瞅，看到不远处也蹲着几个黑影，心里不由得暗喑紧张起来，她死死地盯着几个黑影，发现他们是三个人，正在交头接耳地嘀咕着什么。这时候，只听得一声鸣笛“咣当”一阵撞击响，火车轰隆轰隆地开动了。小雪心里还想：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市里，不消两小时就能到家了------猛然间，她看到那三个人一下子窜到了眼前，一人拽着她的一只胳膊，两人把她死死地摁在沙堆上，另一个人上来就扒她的衣服。小雪拚命地喊道：“你们流氓！想干什么！------”无奈火车震动声太响，她的声音被隆隆地车轮声淹没了。 　　这三个魔鬼不顾小雪的极力反抗和叫喊，轮流把她奸污了,下身撕心裂肺地疼痛使她昏死过去。 　　事后，这三个魔鬼把这个没一点反抗能力的小姑娘，从飞驰而行的火车上扔了出去------ 　　二 　　 　　小雪醒来时，己是半个月以后了。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剧烈地痛，两条腿也动弹不了，感到浑身说不出的难受。睁开眼，看到妈妈伏在身旁，她一时想不起：我怎么会躺在医院里？到底是哪儿受伤了？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看到小雪醒了过来，又是高兴又是伤心，高兴的是女儿死里逃生，昏迷半个月后，总算醒了过来；伤心的是女儿遭的那个罪，现在落下一身伤病。 　　“妈，这里是？------”小雪无力地问。 　　妈妈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女儿。于是慢吞吞地非常谨慎地告诉小雪：你从火车上摔了下来，深更半夜被一位铁路上巡道的老工人发现了，他马上报告上级，派来救护车把你拉到医院，为你做了手术，“------雪儿啊，这都是十几天前的事了，你总算醒了过来，孩啊，你受苦了，妈心里难受啊！我们没惹谁遭谁，怎么该受这个罪？老天爷啊你太不公平了！------”小雪伸出一只手，想抚慰一下妈妈,她刚一动弹就被妈一把按住了：“不能动！孩子，你正在打针。” 　　小雪幸亏被摔到铁道外的沙滩上，只是脑震荡、颅内出血、右肢和筋骨骨折，手术后总算保住了性命，爸爸和妈妈轮流在病房里日夜护理着她。 　　正值生命力最旺盛的年龄段，小雪身体恢复很快，十来天功夫渐渐能够下地走路，有人扶一把就能去卫生间了。小雪的爸爸王老师发现，孩子的体力虽然有恢复，但是精神压力越来越大，一天到晚愁眉苦脸，没有一句话。吃饭、喝水这些起码的事情，不问她，从来也不要，偶尔有亲友、同学来看她，总是闭着眼装迷糊，谁也不答理。王老师暗暗担忧给她妈妈说：“一定要盯紧她，尤其是上厕所的时候------”他们就这一个女儿，虽然家里穷，也宝贝一样呵护着。孩子摊上这么大的难，己经够可怜、够疼人的了，千万不能再让她出事。 　　这天半夜，正是爸爸值班护理小雪。下半夜了，他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小雪起床了，下地了，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病房，他一个激凌起身也跟了出来。站在走廊里，看到小雪拐进卫生间，也紧走几步来到门口，看到小雪站在向外的窗口，稍一犹豫就上窗台爬去，王老师一个剪步冲上前去，一把死死地抱住了小雪，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由分说一手揽住小雪的脖胫，一手抱住双腿，把女儿死死地抱在怀里，生怕她再有什么闪失。他抱着女儿退出卫生间，一边走一边声泪俱下地说：“雪儿啊，雪儿，你怎么能走这条绝路呢？你妈需要你，你爸需要你，弟弟也需要你------你千万可别想死啊！你死了，把我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爸妈可怎么活啊？”小雪木然地躺在爸爸怀里，她感受到了这个大男人的温暖，也听懂了老爸的心声，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 　　把小雪放在病床上，盖好被子，用热毛巾给女儿擦了擦脸，看女儿平静了下来，他才又慢慢地说道：“我们生而为人，就注定了要担当责任：老一代担当着扶养下一代的责任；成人以后立身社会，要担当起养家糊口的责任；而作为下一代又担当着瞻养老人、养老送终的责任。世界就是这么一代一代的繁衍生息，社会才能进步------，再说了，你爸爸妈妈白天黑夜的在这里看护你，喂水喂饭、端屎端尿侍候你，辛苦不辛苦，难熬不难熬？难道能忍心看你走上绝路，最后落个人财两空么？------” 　　小雪不言语，她开始为自已的自私、鲁莽感到有愧、自责。爸爸说的“担当、责任”过去好像从来没想过，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要担当起责任。她瞅了瞅老爸，第一次发现他脸上出现了皱纹，胡子老长也没顾得光，显然苍老了许多，她知道爸爸白天上班，要接受红卫兵批斗，本身心里就很憋曲，夜里还要替妈妈值班护理她，真的十分不易。爸爸不但没说一句批评的话，还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这些“大人话”，小雪非常感动，她感到自己一下子长大了，发自内心的想亲近爸爸，像小时候一样，给他一个大大的吻，可是必竟是大姑娘了，不好意思，只是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 　　爸爸很理解女儿，他双手抚摸着女儿稚嫩的手，苦笑着又说：“孩子，老天还不打算让你死，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你去做------死不了，就得活下去！想活的更好，就得努力，让爸爸和你一起努力！” 　　2016`1（2720）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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