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记忆
夜很深了，我与儿子都没有困意，或许是午睡的时间太过于长。借着皎洁的月光，我看见儿子的眼睛里闪动着清澈光，这样纯洁的光，总会让我联想到叮咚的溪水。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空调的温度很适宜。我与儿子都没有搭被褥。只有空调座机的声音，嗡嗡作响，像那天半夜里我起来逮住的讨厌的蚊子，若是它不能把肚子喝的满满的血，它是不会停止的。
儿子突然说，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调皮的儿子这样认真的央求我，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我知道他一定也想念他童年伙伴，就是白天的时候，他还说，有几年没有见过韩世宇了呢。韩世宇是儿子童年生活里最好的伙伴，或许儿子的梦里，不知道已经见过世宇多少次了。
当儿子如此诚恳地要求我给他讲我小时候的故事时，我的眼前瞬间就有了许多画面，这些画面无数次地出现在我的梦里，它们温暖了我的寒夜，带走了我的寂寞。而这些画面，就象放映幻灯片一样，有的模糊，有的清晰，有的肤浅，有的深刻。 我只是稍微思索片刻，我要明确我该从什么时间讲起，从那一件事讲起。儿子把身体向我靠拢，他的手很自然地放在我的胸口。
孩子，现在爸爸就带着你一起走进我的童年。它是如此的清贫，却是如此的丰富；它是如此的忧伤，却又是如此的快乐。 它像一条潺潺的流水，流过我干涸的心田，它纯洁的如同清澈的湖水，美丽的如同无垠的草原。 我首先要给你讲一讲，当我记事的时候，我们大家庭的成员。首先，是我的爷爷，那时候他的气管不太好，但是身体硬朗。就连他老奶说的话，都一字不差的记得。 我接着介绍大家庭里的成员，我的爸爸兄妹六个，他排行老大。那时候他在怀远东山念书，通常每个星期五晚上回家，星期天的下午上学，他在那里度过三年的时光。 我的大叔，你认识的。他家住在路边，我们老家院子的后面一排，盖着两层楼的。儿子说，他认识的，戴着眼镜，是陶想的爸爸。 我一边应允着，一边说，我的大姑，现在住在中苗；我的小叔，现在他在家里的澡堂里搓背。儿子慌忙说，那一次我搓背，是他吗？我告诉他，他在老家，那一个不是的。我知道我的小叔住在沟南，我们回去的时候很少见面，儿子不认识他，也是在情理之中。我也感觉到我的责任，下次再回家一定要到小叔家坐坐，让儿子能记住他。 还有我的二姑，他在三和中学的西边，那个庄子叫陈圩子，我在三和小学教书的时候，她经常给我送馍， 这些记忆我清楚着呢。 我的小姑，现在在西安，几年才回家一趟，她只是比我大几岁，我们小的时候还打过架呢！
儿子噗嗤一下笑了，那声音在这个夜晚是这样的清脆，银铃一般。他说，爸爸，你敢打你姑姑吗？我知道这小子问的不怀好意。我说，打架当然，是相互的，那时候小，不懂事，现在我孝顺她都来不及呢，是万万不能犯上的，你爷爷的家法，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我想挨打不成？不过那时候，我们吵闹，大多都是我的小姑挨训，她年龄比我大，又是长辈，在大人的眼里是该处处依着我的。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我的嗓子有些干，我说，我有些渴了。儿子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动作非常敏捷，开了门到客厅就端了杯茶过来，递到我嘴边。我喝了茶，随口夸奖了儿子懂事，孝顺。儿子把头轻轻地贴在我的胸膛，眼睛里有快乐的云朵飘过。 爸爸，儿子开口说话了，爷爷奶奶，在我与妈妈的面前讲你小时候很懂事。 我突然有许多的感动，这种感动也伴随着许多的内疚。这些复杂的感觉在我的心头氤氲着，我的心空有满满的情愫流淌着。我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在开口讲话的时候，被儿子察觉了。儿子听出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就用他的手摸我的眼睛，他总是这样，在他感觉我的心情激动的时候，会不由的摸我的眼睛，是在验证我的眼泪有没有流淌。 儿子说，你想爷爷奶奶了吗？我给他们打电话，我慌忙阻止他，我告诉他夜很深了，他们都该睡觉了，不要打扰他们。儿子很听我的话。
你爷爷上怀远念书那年，我刚满四岁，我的记忆里，能记下的事情不多。我只记得，我们村子东头的那棵老槐树，那是他每次回来的必经之路。每当我听你奶奶说，今天傍晚，你爷爷就会回来的时候，我都高兴得不知怎么形容。天还没有黑，我就到村子东头的那棵老槐树下去等他。一个四岁的孩子，眼巴眼望地盯着东边的那个路口，每一个身影的出现，我都会特别紧张，特别兴奋。当我看到来的不是我的爸爸时，又是何等的焦急，何等的失落。当我的爸爸，终于出现在我的视野，我飞也似的扑向他的怀里。爸爸，总会高高地把我举起，然后又抱在怀里，用他的有胡茬的嘴，不停地亲我的脸蛋。父亲总像变魔法似的，从他的包里拿出许多好吃的。 儿子打断了我的话，问是什么好吃的，我笑了，是一些糖块，还有一些类似现在米制品，我们都叫它焦米糕。儿子说那有什么好吃的？我的心被他这句漫不经心话，擦出了忧伤。
或许生活在现在社会里的孩子，永远不能理解那些点心的份量，不能理解它给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带来怎样的惊喜，又是怎样的诱惑。 我听妈妈说，我们村子里有些我的长辈，为了逗我，竟然在糖果皮里包着泥块，让我给他们磕头。幼小的我禁不起这样的诱惑，也无法识别那些成人的虚假，竟然把头磕得咣咣响。我无法记起我当时剥开糖果皮，看到是泥块是怎样的心情。但是现在我都无法原谅这些制造恶作剧的人，母亲每一次要告诉是谁的时候，我都阻止了她。我不愿意知道他的名字，怕影响了我对他的尊重。或许他根本不值得任何的尊重。
等你爷爷回来的时光是难忘的，也不是每一次的等待，都能换来快乐和甜蜜。
有一次，我一直等到天黑，还是没有见到爸爸的身影。我的母亲，安顿好我的弟弟妹妹以后，来到这棵老槐树下找我。母亲给我说，你的爸爸今天可能会很晚才会回来。我不相信，哭闹着不肯回去。母亲也很无奈，只好陪我等待。那是怎样的时光呀，盼望着，失望着，直到天真的黑透了，我所有的希望都一点一点的被这黑暗给慢慢地吞噬，我依然会牵着妈妈的手，在回家的途中，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尽管只能看到次第点亮的灯光，那条路已经完全被暮色包裹。
我多么的渴望父亲能从那片苍茫的小路上，飞快地奔来……可是，我回到家里，母亲做好了饭，父依然还没有回来。 那顿饭我吃的很少，一直不停地念叨着，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总是那样的哭哭啼啼，也许是累了，我没有等到爸爸回到家里，就睡着了。母亲说，我梦里还不停地抽泣，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父亲回到家里自然不忍心把我喊醒，他一定在我的脸上不停地亲吻。 当我慢慢的长大，所记得的情景也越来越多。我知道我们的房子都是用泥土堆积而成的，上面密铺着那种我现在也叫不上名字的草，只是知道那种草，缮在房顶上，不是沤的太狠，轻易是不会漏的。
儿子突然问我，为什么不用砖头，还有瓦片？我抚摸着他的头，告诉他，那时候，一个村庄也难找到一块砖头，都穷得揭不开锅，哪里还会有高楼大厦。 儿子，不再说话。他仿佛看到那样的茅草房。我问儿子，你学过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儿子说读过。就是杜甫笔下的那样的茅屋。 那时候，我们已经和你老奶他们分家了，但是地还是在一起犁种。
儿子又问，什么是分家？ 我说，家里的兄弟姐妹比较多，等老大结了婚，自然要分出去住，男子汉，成家立业，就要独挡一面了。 等你长大了，我与你的妈妈也要给你分家。 我才不要分家呢！ 儿子有些生气。若是你不愿和我们呆在一起，嫌弃我们老了，我们……儿子用手轻轻地捂住我的嘴，他是不想听我再讲下去。我攥着他的手，把他放在我的胸膛，然后说，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孝顺的孩子，因为现在的你就很懂事。 儿子把他的脸贴到我的脸上，那一刻，他是那样的安静。我知道他一定在思考什么，一定不愿意让我和他的妈妈在他长大的时候与他分家。至少，现在他是这样想的。我从他温柔的动作里，感受到孩子火热的心。
我说，夜已经很深了，我们睡觉吧，明天是星期天，虽说可以睡懒觉，但也不能起得太晚。 儿子显然还是想让我继续讲下去，我答应他每天晚上都会跟他讲我曾经历过的，不论它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毕竟它都是我亲身经历的。
我不愿意在里面添加任何的修饰，我只想原原本本地把我的记忆，用我的语言表达出来。就像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但它却是无比的真实，不需要用华丽的语言，不需要精心的构思，我只是把记忆的大幕轻轻地拉开，所有快乐的，忧伤的，都如月光一样的倾泻下来。 我已经能听到儿子匀称的呼吸声，他在我旁边已经睡的很香了。而我却没有一点睡意，或许，是因我没有能尽兴地讲下去，而心有不甘。我知道，这些往事，用一晚的时间，怎能说完。或许是，我记忆的触角，每次延伸到那块柔和的光阴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激动，不由自主地兴奋。 那片完美无瑕的时光里，每一分的记忆，都如金子一样的宝贵。我不由得想起，我的爷爷，我的大老，大奶，我的三奶，还有我的老奶，那个聪明的堂叔，他们都永远地离开我们，我或深或浅的记忆里，依然会有他们的笑脸，慈祥的，仿佛他们从来都没有离开。每到年前祭祖的时候，我总会到他们的坟前，磕上几个头，来表达我对他们的思念。
时光呀，你是如此的无情，如今在你们眼里的小亚子，也已经快步入不惑之年。 夜真的很静，没有了汽车的声音，我以为我回到了新圩子——我的老家。 渐渐的，困意袭来，我进入了梦乡，梦里我听到了故乡的声音，听见了有人喊我的乳名。 炎热的白昼终于过去，我继续讲着昨天的故事:你老奶的一家住在我家的前面，也是破旧的茅草屋，后墙有些倾斜，用几根木头顶着。我每次到那里去玩，都被妈妈喊住，每一次都告诉我，那是个危险的地方。 现在想一想都感觉害怕，你老奶一大家人就住在如此危险的地方。记忆里应该是好几年，那破旧的房子，后来变成了瓦房，那时的我已经快小学毕业了。我感觉到贫穷是多么的可怕，身处其间的人们，要承受多少痛苦的煎熬与无助的忍耐。
儿子听我声音低沉，他用手拉拉我，希望把我从那些伤感的记忆里拉出来。 我接着讲下去，我家的房子是后来分家才盖的，虽然是泥块堆积的，至少它没有倾斜。 记得有一次，我领着比我小两岁的妹妹，妈妈把院子的门上了锁，给我下了命令，让我照顾好妹妹。妈妈带着弟弟到地里干活，天快黑的时候，才回来。我与妹妹或许是玩累了，都坐在门槛上靠着门，妹妹一会儿就睡了，我把她的头依在我的肩膀上，虽然我只有五岁，但却懂得怎样照顾妹妹。我抱不动她，把她慢慢地放在地上，到里屋拿来被褥。已经深秋，天黑的时候就凉了。 我把被子盖在妹妹的身上，出神地望着锁着的竹竿做成的网状的门。 母亲终于回来了，弟弟在她的怀里睡得很香。母亲一边把弟弟放到床上，一边又把门槛上的妹妹抱到床上。
天黑了，母亲进里屋的时候，没有点煤油灯，她的脚底下，拌到一根柔软的，长长的东西。 母亲吓坏了，可能她意识到是一条很大的蛇。母亲上过蒙城一中，是个知识分子，她的家庭条件，在当时很好。我的外爷是干部，母亲没有出嫁的时候在家里是不怎么干活的。 听爸爸说，我妈妈直到现在都还不会锄地，但是那些年月，父亲念书，这样的活母亲又怎能不干。
你可以想想，那些年，我的妈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母亲胆子很小，文弱的她，竟能毫不犹豫地迅速把弟弟妹妹从里屋抱了出来。又用长棍不停地敲打里屋的地面，她想把蛇撵走。 母亲嘴里念念有词，都是一些期盼蛇赶紧离开，不要伤害我们的话。 母亲把弟弟妹妹抱出来后，再也没有勇气去里屋了。 她不敢点灯，只是不停地挨个的搂抱我们。 我想，那一刻母亲已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过了好久才想起住在前排的我的叔叔。 叔叔点亮灯，进了里屋，才发现是一根稻草绳，一头靠近在床腿上，一头被母亲的长棍扫到了墙角。 我们虚惊一场，这时我才想起绳子是我与妹妹做游戏时，从院子里捡来，我放到那里的。 我一边给母亲擦拭眼角的泪水，一边告诉她是我放到那里的。母亲没有责怪我，只是泪水流的更多了。 那时候，母亲真的很艰难。 我讲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一些歌词：
妈妈 月亮之下 轻轻的我想你了 静静的躺在血液里的牵挂 妈妈 你的怀抱 我一生爱的襁褓 有你晒过衣服的味道 妈妈 月亮之下 有你才有家 离别虽半步即是天涯 思念何必泪眼 爱长长长过天年 幸福生于会痛的心田 天之大 唯有你的爱完美无瑕 天之涯 记得你用心传话……
我不由地唱起这首歌，儿子也随我一起清唱，这歌声在这个夜晚是如此的悦耳。
啊，那些时光，那些记忆里都是满满的爱！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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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现在爸爸就带着你一起走进我的童年。它是如此的清贫，却是如此的丰富；它是如此的忧伤，却又是如此的快乐。 它像一条潺潺的流水，流过我干涸的心田，它纯洁的如同清澈的湖水，美丽的如同无垠的草原。 我首先要给你讲一讲，当我记事的时候，我们大家庭的成员。首先，是我的爷爷，那时候他的气管不太好，但是身体硬朗。就连他老奶说的话，都一字不差的记得。 我接着介绍大家庭里的成员，我的爸爸兄妹六个，他排行老大。那时候他在怀远东山念书，通常每个星期五晚上回家，星期天的下午上学，他在那里度过三年的时光。 我的大叔，你认识的。他家住在路边，我们老家院子的后面一排，盖着两层楼的。儿子说，他认识的，戴着眼镜，是陶想的爸爸。 我一边应允着，一边说，我的大姑，现在住在中苗；我的小叔，现在他在家里的澡堂里搓背。儿子慌忙说，那一次我搓背，是他吗？我告诉他，他在老家，那一个不是的。我知道我的小叔住在沟南，我们回去的时候很少见面，儿子不认识他，也是在情理之中。我也感觉到我的责任，下次再回家一定要到小叔家坐坐，让儿子能记住他。 还有我的二姑，他在三和中学的西边，那个庄子叫陈圩子，我在三和小学教书的时候，她经常给我送馍， 这些记忆我清楚着呢。 我的小姑，现在在西安，几年才回家一趟，她只是比我大几岁，我们小的时候还打过架呢！
儿子噗嗤一下笑了，那声音在这个夜晚是这样的清脆，银铃一般。他说，爸爸，你敢打你姑姑吗？我知道这小子问的不怀好意。我说，打架当然，是相互的，那时候小，不懂事，现在我孝顺她都来不及呢，是万万不能犯上的，你爷爷的家法，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我想挨打不成？不过那时候，我们吵闹，大多都是我的小姑挨训，她年龄比我大，又是长辈，在大人的眼里是该处处依着我的。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我的嗓子有些干，我说，我有些渴了。儿子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动作非常敏捷，开了门到客厅就端了杯茶过来，递到我嘴边。我喝了茶，随口夸奖了儿子懂事，孝顺。儿子把头轻轻地贴在我的胸膛，眼睛里有快乐的云朵飘过。 爸爸，儿子开口说话了，爷爷奶奶，在我与妈妈的面前讲你小时候很懂事。 我突然有许多的感动，这种感动也伴随着许多的内疚。这些复杂的感觉在我的心头氤氲着，我的心空有满满的情愫流淌着。我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在开口讲话的时候，被儿子察觉了。儿子听出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就用他的手摸我的眼睛，他总是这样，在他感觉我的心情激动的时候，会不由的摸我的眼睛，是在验证我的眼泪有没有流淌。 儿子说，你想爷爷奶奶了吗？我给他们打电话，我慌忙阻止他，我告诉他夜很深了，他们都该睡觉了，不要打扰他们。儿子很听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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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生活在现在社会里的孩子，永远不能理解那些点心的份量，不能理解它给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带来怎样的惊喜，又是怎样的诱惑。 我听妈妈说，我们村子里有些我的长辈，为了逗我，竟然在糖果皮里包着泥块，让我给他们磕头。幼小的我禁不起这样的诱惑，也无法识别那些成人的虚假，竟然把头磕得咣咣响。我无法记起我当时剥开糖果皮，看到是泥块是怎样的心情。但是现在我都无法原谅这些制造恶作剧的人，母亲每一次要告诉是谁的时候，我都阻止了她。我不愿意知道他的名字，怕影响了我对他的尊重。或许他根本不值得任何的尊重。
等你爷爷回来的时光是难忘的，也不是每一次的等待，都能换来快乐和甜蜜。
有一次，我一直等到天黑，还是没有见到爸爸的身影。我的母亲，安顿好我的弟弟妹妹以后，来到这棵老槐树下找我。母亲给我说，你的爸爸今天可能会很晚才会回来。我不相信，哭闹着不肯回去。母亲也很无奈，只好陪我等待。那是怎样的时光呀，盼望着，失望着，直到天真的黑透了，我所有的希望都一点一点的被这黑暗给慢慢地吞噬，我依然会牵着妈妈的手，在回家的途中，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尽管只能看到次第点亮的灯光，那条路已经完全被暮色包裹。
我多么的渴望父亲能从那片苍茫的小路上，飞快地奔来……可是，我回到家里，母亲做好了饭，父依然还没有回来。 那顿饭我吃的很少，一直不停地念叨着，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总是那样的哭哭啼啼，也许是累了，我没有等到爸爸回到家里，就睡着了。母亲说，我梦里还不停地抽泣，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父亲回到家里自然不忍心把我喊醒，他一定在我的脸上不停地亲吻。 当我慢慢的长大，所记得的情景也越来越多。我知道我们的房子都是用泥土堆积而成的，上面密铺着那种我现在也叫不上名字的草，只是知道那种草，缮在房顶上，不是沤的太狠，轻易是不会漏的。
儿子突然问我，为什么不用砖头，还有瓦片？我抚摸着他的头，告诉他，那时候，一个村庄也难找到一块砖头，都穷得揭不开锅，哪里还会有高楼大厦。 儿子，不再说话。他仿佛看到那样的茅草房。我问儿子，你学过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儿子说读过。就是杜甫笔下的那样的茅屋。 那时候，我们已经和你老奶他们分家了，但是地还是在一起犁种。
儿子又问，什么是分家？ 我说，家里的兄弟姐妹比较多，等老大结了婚，自然要分出去住，男子汉，成家立业，就要独挡一面了。 等你长大了，我与你的妈妈也要给你分家。 我才不要分家呢！ 儿子有些生气。若是你不愿和我们呆在一起，嫌弃我们老了，我们……儿子用手轻轻地捂住我的嘴，他是不想听我再讲下去。我攥着他的手，把他放在我的胸膛，然后说，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孝顺的孩子，因为现在的你就很懂事。 儿子把他的脸贴到我的脸上，那一刻，他是那样的安静。我知道他一定在思考什么，一定不愿意让我和他的妈妈在他长大的时候与他分家。至少，现在他是这样想的。我从他温柔的动作里，感受到孩子火热的心。
我说，夜已经很深了，我们睡觉吧，明天是星期天，虽说可以睡懒觉，但也不能起得太晚。 儿子显然还是想让我继续讲下去，我答应他每天晚上都会跟他讲我曾经历过的，不论它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毕竟它都是我亲身经历的。
我不愿意在里面添加任何的修饰，我只想原原本本地把我的记忆，用我的语言表达出来。就像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但它却是无比的真实，不需要用华丽的语言，不需要精心的构思，我只是把记忆的大幕轻轻地拉开，所有快乐的，忧伤的，都如月光一样的倾泻下来。 我已经能听到儿子匀称的呼吸声，他在我旁边已经睡的很香了。而我却没有一点睡意，或许，是因我没有能尽兴地讲下去，而心有不甘。我知道，这些往事，用一晚的时间，怎能说完。或许是，我记忆的触角，每次延伸到那块柔和的光阴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激动，不由自主地兴奋。 那片完美无瑕的时光里，每一分的记忆，都如金子一样的宝贵。我不由得想起，我的爷爷，我的大老，大奶，我的三奶，还有我的老奶，那个聪明的堂叔，他们都永远地离开我们，我或深或浅的记忆里，依然会有他们的笑脸，慈祥的，仿佛他们从来都没有离开。每到年前祭祖的时候，我总会到他们的坟前，磕上几个头，来表达我对他们的思念。
时光呀，你是如此的无情，如今在你们眼里的小亚子，也已经快步入不惑之年。 夜真的很静，没有了汽车的声音，我以为我回到了新圩子——我的老家。 渐渐的，困意袭来，我进入了梦乡，梦里我听到了故乡的声音，听见了有人喊我的乳名。 炎热的白昼终于过去，我继续讲着昨天的故事:你老奶的一家住在我家的前面，也是破旧的茅草屋，后墙有些倾斜，用几根木头顶着。我每次到那里去玩，都被妈妈喊住，每一次都告诉我，那是个危险的地方。 现在想一想都感觉害怕，你老奶一大家人就住在如此危险的地方。记忆里应该是好几年，那破旧的房子，后来变成了瓦房，那时的我已经快小学毕业了。我感觉到贫穷是多么的可怕，身处其间的人们，要承受多少痛苦的煎熬与无助的忍耐。
儿子听我声音低沉，他用手拉拉我，希望把我从那些伤感的记忆里拉出来。 我接着讲下去，我家的房子是后来分家才盖的，虽然是泥块堆积的，至少它没有倾斜。 记得有一次，我领着比我小两岁的妹妹，妈妈把院子的门上了锁，给我下了命令，让我照顾好妹妹。妈妈带着弟弟到地里干活，天快黑的时候，才回来。我与妹妹或许是玩累了，都坐在门槛上靠着门，妹妹一会儿就睡了，我把她的头依在我的肩膀上，虽然我只有五岁，但却懂得怎样照顾妹妹。我抱不动她，把她慢慢地放在地上，到里屋拿来被褥。已经深秋，天黑的时候就凉了。 我把被子盖在妹妹的身上，出神地望着锁着的竹竿做成的网状的门。 母亲终于回来了，弟弟在她的怀里睡得很香。母亲一边把弟弟放到床上，一边又把门槛上的妹妹抱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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