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童年
那
山那水那童年
我的故乡是一个小山村,在别人眼中它闭塞、落后,而在我心中它却纯洁、优美,身上不带有一丝的浮华气息,是我身在千里万里之外的情感所系。那里有着我不可磨灭的美好童年。
一
记忆中的故乡弥漫着儿时的各种欢愉。我可以邀上小伙伴,一起狂奔于蓝天白云之下,在满是金黄的油菜田里抓蝴蝶,捉迷藏,或者顺着村边的溪沟一路而上,享受着溪中每一块石头底下带来的或惊或喜。玩饿了,一群小伙伴会毫不客气的闯进附近谁谁谁家里混烤红薯吃,个个狼吞虎咽,吃得嘴边一圈满满的漆黑,然后在相视大笑中一哄而散,谁都不曾想起要道一声谢谢,姨娘们却含笑着站在门口大声冲着我们喊,你们这群淘气包,慢点,刚吃东西不能跑。没等姨娘们说完,关切的话语早已被我们远远的抛在了身后。若是哪天不想去野地里疯了,兴许看哪家的牛栏修得蛮别致,就一哄而上,翻上爬下,连牛栏中的牛,牛粪统统都不放过。调皮的狗儿就曾用牛粪搭成一个小山包,硬是要让小牛崽老老实实的躺上去,好让小伙伴们一起感受小牛崽那哀怨的眼神和那牛粪飞溅的快感..........顽皮是童年不变的主题,然而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乡村的雪之冬日,它静谧得让人但凡身处其中既会被与世无争的淡泊所感染,厚重的雪覆盖住村庄,在散落各处的房顶上散发着一种透亮的白,每家每户的火坑房透过雪飘散的缕缕青烟缭绕得让山村的宁静更是笼罩上了一层世外桃源般的悠然。伙伴们是铆足了劲要在这一刻嬉戏的,雪还没有停,就已让整个山村的宁静消散在雪地上的你追我赶之中。滚雪球,打雪仗,最后结伴一起去村部的大操场上堆一个偌大的雪人。没有鼻子,狗儿就回家搬来一堆胡萝卜,大家削一个最好的鼻子给雪人配上。差头饰,七儿就偷来自家的拖把,折断后再给雪人戴上。雪人十足的欢喜劲让伙伴们倒在雪地里打着滚的疯笑。可笑声未落,七儿就被赶来的他妈揪着耳朵拖回了家,看着雪地上因七儿挣扎前行而留下的两行歪七扭八的脚印,伙伴们又是一阵哄笑。。。。。。童年总之趣事多多,每每忆起那段美好时光,内心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惊扰起无尽的涟漪,思绪会飘荡得很远很远。
那时觉得最痛苦,现在忆起却是最温馨的时刻就是各家各户的爷爷奶奶们待天色渐晚,用充满着爱意并夹杂着丝丝焦急的长喊呼唤着自家小孩的乳名催促回家。狗儿,该回家了,奶奶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再不回家,你爸可就要揍你屁股了。。。。这种呼唤曾若干次穿过时空的阻隔回荡在我的耳边,久久不去。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故乡早已物是人非。儿时的伙伴业已各奔东西,或经商或打工。到了这个年龄,无不都在为着家庭、子女的未来而拼搏着,回家的次数是愈来愈少了,自己也是一样。逢年过节的相遇无不带着惊讶,陌生感在见面的那一刻油然而生。那年回家过年路遇童年伙伴中最玩得来的狗儿,他透着一身的沧桑,一眼就能知道生活的各种压力让他有些吃力,待我决心上前打招呼,他略为呆滞的目光却已从我身上一闪而过,那刻眼中原本闪烁的亮光迅速黯淡了下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知道,那个曾经最好的小伙伴永远不会回不来了。童年时活跃在田间地头的伯伯、大叔们而今都已垂垂老矣。家有精致牛栏的那家大伯已是八十岁开外了。某次串门,他还如数家珍般向我讲起我们这伙小淘气在他家牛栏翻上爬下,怎么折磨他家小牛崽子的趣事,讲到乐处他不禁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我不记得当时我是否也笑了,但我分明记得穿过他仅剩的两颗门牙感受到了张得很开的嘴里似乎隐含着某种呐喊 。过后我很多次都在自问它到底呐喊着什么?难道是对岁月流逝的无奈吗?还是一种对美好的无限留恋?也许二者兼有吧。可不管怎么说,在他心中,我们的童年趣事绝对是他美好的记忆,而对于我们又何尝不是呢。不知不觉中想起了一首词,老去光阴速可惊,鬓华虽改心未改,试把金觥,旧曲重听,犹似当年醉里声。
二
我的童年中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奶奶。她慈祥、勤劳、重要的是她承载着我整个童年的温馨。她的柔声轻唤是我儿时最具穿透力的声音,不管我疯到哪儿,她的轻唤就像是我归家的号角。总觉得奶奶手里有根线,而我就是那个永远挣不断线的风筝。夏夜酷热,奶奶为了让我睡得好些,便终夜摇扇,常常她人似睡着了,可举着的手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摇晃着,即便我轻轻哼上一声,她都能迅速醒过来,扑、扑、扑地使劲摇起扇来。儿时的我最馋,喜欢吃各类粑粑。米粑粑,蒿子粑粑,粽子粑粑,而做这些的原料很多需要上山下地的寻,奶奶总不辞辛劳地给我做来吃。成年后但凡我归家,她都会拖着日渐虚弱的身体出门找原料给我变着法的做当季糕点吃,连粽子都会包上好几种馅儿的。我吃着肉馅的,拿着绿豆馅的,望着花生馅的,哈着气,大口大口用力把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粽子吃下去的时候,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便舒展得很开很开,她就那样笑着,轻声说,平儿,慢点慢点,锅里还多得很呢。
十岁那年,我离开了家到乡里寄宿学校住读,周日下午是我返校的时候。顺着弯曲的乡间小径,奶奶每每都会把我送得很远很远,她似乎希望能用她一路的叮嘱拭去我所有对家的不舍和难言的无助。待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目送我离去的时候,夕阳便在略显落寞中将她远望的瘦弱身影拉扯得很长很长。莫名的离愁让年少的我从不敢回首相望,一任她在自己的渐行渐远中许久地在背后挥手相送,直至完全看不见我。 听母亲说,奶奶送完回家总会念叨我好几天,念我是否吃得好睡得香,担心我学习能否跟得上。多年以来,奶奶执手相送的那段小路总会时不时出现我的梦里,扮演着我梦中这样或那样的路。我知道,路已不再纯粹是路,它的每一处都散落着早已嵌入灵魂终是无法消融的乡愁和对奶奶的无尽想念。特别是在奶奶永远离开之后,潜藏在心底某个角落从未冒头的情愫如雨后春笋般在无数个夜晚涌出来让我辗转难眠。多想用某种方式能换回和奶奶再次执手相送的那刻,我一定会用尽心力去捕捉每一个微小的慈祥瞬间和那既是叮嘱又似她暗自感伤的话语。
那个爱我的奶奶终是走了。随着棺木被一铲铲黄土覆盖,曾经魂牵梦萦的许多故事也都随着这一切慢慢掩进黄土,最终幻化为一种我想抓住但再也无法抓住的缥缈。生命终有尽头,可思念却会是绵绵不止,我知道我将在有生之年不得不用每一次的思念来唤醒系于生命另一端的某种快乐。
三
故乡的山山水水孕育了所有,也支撑起了我们这些山脚水边的孩子们童年无忧无虑的成长空间,这里有笑有哭,这里有情有爱。感谢故乡的一切,哪怕总有一天什么都会老去,但我相信记忆不老,曾经的快乐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