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听雨(听雨的意境)
她住塞北,我住江南。想象中的塞北,是高风,雄浑,苍凉的。“江南有桂枝,塞北无萱草”,在江南温婉袅娜的舞姿娓娓与小桥流水中,塞北似乎是冷漠孤傲的。范仲淹的“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的千古名句,道尽了塞北的凄远与落寞,让我再一次对许嵩的《断桥残雪》:“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读不懂塞北的荒野”,更增添了一种隔世的苍茫。
可我是认识听雨的。
一个善感的女子,始终独自行走在心灵的沃野,把那些寡淡无味的红尘烟火,在一份素净深远的世界,开成了一朵暗香疏影的碧水清莲。一阵风会氤氲她满怀的心思,一滴泪也会潮湿她所有的心房,想起她,一如想起关于“雨巷”“宋词”“青花”“胭脂”等唯美的词,那些词一齐婉约成珠圆玉润冷香凝碧的江南,在灯火阑珊处向你微笑。当感动的字符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拂过窗前,请不要触动,否则心一动,就万劫不复。
读听雨的文字,仿似岁月酿出的酒,你可以品咂其中的滋味,但若要为它取一个名字,又顿觉词穷。她的文字隐含杏花疏雨的江南婉约气质,一草一木在她眼波底下都流溢着无限诗情,带着雨中花瓣低眉的姿态,让时光奢华地有质感地流淌着。野菊,梅花,海棠,玫瑰,桃花,若兰……忽然一个词就涌上心来:暗香。
是的,暗香。
即便是文人写俗了的桃花,在她笔下依然有着别样的婉转情致和唤起佳人看花影的春风词笔。
她在《时下桃花》里写道:“桃花泛滥就泛滥吧!哪怕在纸张上或世俗里。我一定要写一写桃花,就算背上艳俗的罪名,也不管。为了爱情,我也愿意低到尘埃,做一朵外表安静,内心热烈的桃花,开在你必经的路上。”
一个带着桃花香气的女子,安静而坚定。
她懂得岁月总与沧桑有关,无常才是人生的常态。当她习惯了一人前行的自在,便渐渐不会纠结于开在哪里,与谁并肩而行,每一处敞开的细节都展露着欢喜。最美的时光,不是生如桃花,而是在时间的长河里,记得有些清香,只是为自己绽放。想起一首歌:
“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
香消在风起雨后,无人来嗅
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我会拚到爱尽头。
……”
她是年轻的,她在文字里把爱拚到爱尽头。她又是多么时尚,一个人最大的时尚就是她自己的气质,她把光鲜好看的时尚肢解成一个个现实的元素,再将他们组合起来,送到读者面前,于是,我们看到一些堆砌起来的矫情的文字,一些近似少女娇羞幼稚的美,以一种牢不可分的天长地久的姿态,栖居在深深的红尘里。
世界上有不绝的风景,她便有不老的风情。
非常欣赏福克纳说的一句话:“把狂欢和爱情放在文字里是明智的,因为它们别无居所。”其实人一生应该干几件疯狂的事的,即使是满头白发时,想起来也是热泪盈眶的事,比如,把狂欢和爱情安放在文字里。
也许,她已近不惑,应该低眉敛首,清心寡欲;也许她已为人母,应该相夫教子,不应断肠句。爱情于我们这个年龄段,永远是那时那地的事,换了水土和天时,结不出原来的果子。可是,她温柔地推翻了世界,她原本就是应该妥善安放的女子,或如一方锦帕,藏在某个人绵帛的袖口,或如一朵辞令,别在某个人流浪的衣襟。与其在日复一日的风景里坐等时令雕刻,不如在自己的思想里缔造一个王国,跳舞到天亮。
她在《蔷薇,你且香着》里,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我喜欢绝美的东西,最好是蚀骨的,能把人魂魄勾走的那种美。”
她说:“蔷薇攀附在藤蔓上,一簇簇盛开,形成一片花海。可谓有气场!女子,若开成蔷薇样,也是一种华美。”
“坐在蔷薇架下,仿佛也在等一个前世的赏花人……”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重门掩幽怨,草木爱情柔”,旧事旧物,一花一木,她把它们安静地搁浅在每一根肋骨下,顺着每一刻的呼吸,让我们闻到草木的暗香,却有谁知那些香气也曾烫伤过她的心……
她遥想海棠:“一听都是娇滴滴的女子名。什么樱桃,海棠,娇杏,腊梅,活脱脱的古宅大院丫头名字,承认俗,却很水灵。一定是这样子:长长的辫子,一身花布衣服,年方十八九,替老爷太太端茶送水,替少爷打理行头。或者,还有一段暗恋的岁月属于她。一个人躲在闺房里,绣个荷包,不敢被人发现。倘若发现,势必命运很惨。”
安妮宝贝说:“女人身上最可惜的不是年老,而是被辜负被压抑的柔情和美感”。就是这样一个海棠花般的女子,时刻因一朵花开,一声鸟鸣,一片叶子的萌生而感动,所以才造就了她超乎想象的细微和玲珑。她不是谁家庄园里安置好的小桥流水,不会依着谁的韵脚,缓缓的浅吟低唱,她温婉地坚强,含蓄地盛放。正如她在文中写到:
“青春的扉页里,谁没有过遗憾?一些携手走过的日子,是温馨美满的。有些人一直住在梦里,他是婆娑的,也是你无法触及的阑珊。你读着他会莫名的心痛,却一直找不到原因。也许,当城市的烟火都熄灭的瞬间,才适合一个人思维的摇曳,而这种胡思乱想不需要任何人知道……一个人最苦的不是孤独,而是灵魂的居无定所。”
多么痛的领悟。
有一种文字的风格,是淡淡的忧伤,那些看似柔弱无骨的文字,有时却像一把锋利的宝剑,深深刺痛读者和作者的心灵。其实,又有谁知道,那些指尖凝香的字字句句、字里行间,都是文字的灵魂。你又哪里知道,作者在堆砌文字的过程中,斟字酌句,煮字疗心,也曾被自己的文字感动得潸然泪下,泪落成空……
倚窗听雨,云一样的女子,云一样的情深和孤独,有睿智的思想,内敛的性格,丰富的精神,体恤的本性,在夜阑人静、温度适合的时候,悄悄地引领我们进入她的世界。让我们也奢望变成一朵云,陪她留在同样的高度。
弥足珍贵的是,她懂得如何在浮华的纷扰中,坚守内心的沉静,她始终把写作,视为人生众多表达方式中最贴近内心的一种,她行走在现实与虚幻之间,像一个走钢丝如履平地的人,她手中紧握着的笔,就是她保持与这个世界良好关系的平衡器。她既懂得风情与浪漫,追求超尘拔俗的精神空间,又懂得咀嚼人间烟火,既将现实的半亩方塘耕作的精细整洁,又将飘渺的世外桃源维护得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