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黄梁

回
眸黄梁梦　　　　上海，昔日“冒险家的乐园”，如今“发财者的梦都”，想不到的是，一介笔者吾亦到这个地方闯荡了一回，做了一回黄梁梦。　　　　前不久闲看电视，偶见“古今收藏”栏目正在介绍北宋古钱币。北宋是中国钱币史上较为发达的时期，其钱币品种齐全、量大且优，而且许多古币上的文字是书法家苏、黄、米、蔡所书，极具收藏和观赏价值，有些珍稀币在市场己十分罕见，因此也价格不菲，个别每枚在几万、几十万、甚而百万计。　　　　看后我迸然心动。三十多年前，也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无事常去古玩市场闲逛，看到地摊上的古钱币，心想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古董，这些物件少则几百年，多则一两千年的历史了，而且要价不高，何不买来把玩？几经考察,于是确定了“北宋专题”。几年后不经意间竟收藏了近百枚，而且有的一套篆、隶、真、行（草）几种书体都收全了，电视里介绍的珍稀币，我可能也有。那时候为了收藏，我对北宋历史，包恬历代帝王年号、发行什么币种、一套几枚等资料进行收集，然后编上序号列了明细，写在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每到古玩市场都是按图索骥，既丰富了我的业余生活，又增长了历史知识，对北宋古币我严然可称半个专家矣，收藏、正理与研究可以说其乐无穷。　　　　后来因为工作调动不方便，也就中断了。　　　　看完电视，找出当年的钱币收藏夹，细细看来，始知当年我的收藏成绩斐然，哇——我要发财了！　　　　上网查询，找到上海一家古玩投资公司，他说，你先拍几张照片传来我们看看。遂挑选几枚较好的古币，请专业摄影师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投资公司朱经理。他看后答曰：很好，希望你能带所藏文物来上海，我们详细面谈。　　　　哈——果真，我较发财又近了一大步！　　　　机不可失，随即请门先生陪同去上海。为什么要请个年轻人作伴？一则因为十余年没去了，近几年城市变化非常大，独自闯沪，何乘地铁？何找出口？何乘公交？------恐怕都是问题。再者，我带的都是“宝贝”，有可能是无价之宝，不可大意，所以再三考虑请年轻人作伴为妥。　　　　来到上海市中心区XX大厦，乘电梯至38层，啊——彩灯、壁画、地毯、接待美女------不仅富丽堂皇，简直童话世界一般，这家公司好阔气！　　　　见到朱经理，正是想像中的上海小老板模样：瘦俏的中等个儿，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操一口南方人普通话：“先生你好！货品带来了吗？那好，我带你去见本公司特聘的古币鉴定专家，请教授看一看------”　　　　来到一个装璜更加考究的小房间，连朱经理也必恭必敬，递上我的收藏夹：“教授，请你过目------”　　　　专家，可不是一般人物，而且是冠以“教授”的专家。他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厚书，拿起放大镜，一边翻看我的钱币收藏夹，一边夸奖道：“唔，东西不错，收藏很专业，有水准！”听得我心里美美的。教授反复翻看后，从中抽出十枚，又认真对比，然后对朱经理说：“这四枚一百八，这六枚一百------”我心里拿不准，他说的数目字单位几何？在大人物面前也不好瞎问，显得笔者无知。　　　　从专家室出来，我问朱经理：“‘一百八’是什么意思？”朱经理笑而答曰：“一百八单位为万，即一百八十万。”我心里暗暗盘算：180乘以4为720万，加上其余600万，合计应该是一千三百二十万，哈哈——，我立马成了千万富翁啦------　　　　己是中午饭点时分，我和门先生漫步在市区马路上，看到车水马龙，人们行色匆匆，突然想到古书上的一句老话“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不由得心里笑了，我不也是为发财而来吗？　　　　找一家饭店坐定，门先生去吧台看饮品，他把自己的提包交给我，并耳语道：“我的提包虽是名牌，但是里面装的是毛巾、口杯；你虽然是不值钱的帆布包，可里面装的是硬通货，在这十里洋场花花世界可小心三只手呵！”我会心一笑。　　　　一边吃饭，我一边给门先生述说这一上午心里的想法：我所带去的九十多枚古币，三十多年前购进的价格合计不过三四百元，记得最贵的一枚“元佑通宝（背陕）”才四十元，其余十元、八元不等，最便宜的一枚一元，可是“专家”仅从中选出十枚，就达一千多万元，我当时就迷惑不安了，所以又特别追问朱经理：是一百万元还是一百元？他给了明确的答复。我一下子赚了一千多万，这下子可发大财了，本应该高兴若狂才对，可是说实话，我丝毫兴奋不起来------　　　　他问我：“为何？”　　　　我接着说：“我的第一感觉是愕然，不可信，童话一般。一百万元在我们居位的中等城市，可以买一幢很像样的商品房了，一千多万不就是十套房子吗？我拥有十套房出租，立马变成月进万元的老财主，这不是童话吗？可是又想，哪个亿万富翁会用一幢商品房去换一枚不起眼的铜钱呢？令人难以相信------”　　　　下午再谈，朱经理熬有介事地拿出一张“古文物交易委托协议书”交给我说，你看一看吧，双方签字后我们就成交了。我和门先生拿过来，五号小字密密麻麻印满了这张八开纸，甲方乙方、一二三四、ABCD------充满了术语行话，让笔者如读天书，我一边端祥这份“天书”，一边回想起未来沪前，我在电话里就询问过朱经理“我们操作的程序是什么？”答曰：“我找两三家客户来看你的东西，谁给的价高我们卖给谁”可是，我一个客户也末见到，只见到一个“专家”，我对专家的水平也有怀疑，竟然连“背陕”这枚十分珍稀的古币都末挑出来，恐怕不是一时疏忽吧！　　　　面对协议书，不禁令我想起签保险单时遇到的困惑，买保险交钱易，索保赔要钱可就难喽。无数疑问蹦了出来：为什么叫“协议”而不叫合同？为什么甲方要每件文物先交1.5万元的“保装推介费”？为什么看不到乙方应承担的责任？------我这才意识到那张空头的一千三百二十万仅是钓饵，我这三组古币要交四万五千元推介费才是实质。　　　　想到此，我只好对朱经理坦言：“我不可能带四五万元来上海卖这几枚古币------”　　　　上海之行的黄粱美梦破灭了，但作者却得到另外的收获。回到家中偶看电视，著名收藏家马未都先生在央视“开讲啦”节目中说：“------收藏不仅是一门学问，而且是一种文化。我对自己的藏品从来没说过价值多少钱，也不允许手下工作人员对这些藏品进行估价，否则就失去了收藏的意义。搞收藏不仅是一种乐趣、而且可以表现一个人的文化素养，更重要的是他把我国几千年的优秀文化遗留保护、传承、发扬下去，这才是功德无量的------。　　　　马先生令我从发财梦中醒来，茅塞顿开！　　　　梦想发财充其量还是梦。一个人生活的安逸与否不是看他有多少财富，而是取决于其心态是否平和。当你在精神上感到充实和富有时，即使物资上比他人平凡一点，也不会觉得自己很贫困，安贫乐道，享受平凡人的安逸才更难得。更重要的是，拥有诸葛亮“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心志，范仲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态，苏轼“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有奇绝冠平生”的心胸，才应该是我们追寻的目标。　　　　2016`2（2770）　　　　小注：文中提到苏、黄、米、蔡为北宋时期著名四位书法家：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背陕”即铜钱的背面方洞上方有一“陕”字，表示这枚钱是陕西造币，比较希有因而珍贵。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