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母亲问安(母亲的追问)

一
年一度的母亲节又快到了，有的同事领着孩子，带着妻子，回去为母亲过节；有的同事忙于事务，走不开，或发条短信向母亲祝福，或打个电话和母亲聊聊家常，祝母亲节日快乐。我母亲已经驾鹤西去二十四年有余了，在这个温馨而又伟大的节日，身怀感恩之心，深念抚育之情，用残缺的记忆，缅怀母亲生前的片段，用虔诚的心语，问安母亲的在天之灵。同时，愿普天下的子女多陪陪母亲，进进孝心，祝福所有的母亲节日快乐，永远幸福安康。
　　
　　我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不识文化不识数，就连我们日常生活中经常使用的人民币也不认识，只能依据纸张的颜色和大小来判断其面额。母亲上街买卖东西，常常要带上“秘书”帮助算账。生活中的不方便，让母亲深深地认识到，没有文化会，日子会过得很艰难，生活会很辛苦。记在我们小时，母亲就常讲乡村名人、文化贤人、群众心目中好官的故事给我们听，教育我们姊妹要好好读书，多认识些字，将来做一个有用的人，实现梦想，回报社会。
　　
　　母亲非常羡慕文化人，特别重视教育。记得读小学一年级时，从1数到100，我总是记不住，数不了。每天放学回家，母亲总忘不了叫我数数给她听，我不是数错了，就是忘记了，每次数数后，都会看到母亲很不高兴、很不开心。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终于能顺利从1数到100了，母亲才稍稍放心。上小学三四年时，母亲又叫我写作文。我把作文写完了。母亲让二哥念给她听。由于我记性太差，每次都写了好多错别字。例如，常把把“吃饭了”写成“口气饭了”，把“妈妈”写成“好妈”，把“期末”写成“期未”。二哥念着常打顿。母亲听着并没有生气，一直笑过不停。我低着头，心跳得嘭嘭的。过了好一会儿，母亲说，别念了，作文写不好，以后多多锻炼，今后要是能让我少笑一些就好了。听了母亲的话，我绷得紧紧的神经才放松了下来。
　　
　　有一年快过年了，请幺老爷来给我家安家神，写春联。幺老爷在我们农业社的老年人中，数他的毛笔字写得最好，文化最高。他见我家家境贫寒，生活过得不好，就好心地对我母亲说：“李申兰，你身体不好，五个娃娃都送去读书，又不是要搞五子登科。你们这个家，我看着好难，不忍心，过去我只听说锅头煮米汤，没有听说锅头煮文章的，你不如叫一个娃娃回来，帮助你做些家务，减轻些压力。”母亲听了，没说什么，继续做自己的家务。
　　
　　母亲的“记性”不好，望着家务，就忘记了身上的病；看见我们读书，就忘记了身上的疲劳，每年要种四五亩地的包谷，六七亩地的烤烟，喂上四五头猪，一两头牛，长期用勤劳支撑家庭。由于母亲的“健忘”，终于积劳成疾。1988年的冬季，母亲病情加剧，在团邻的帮忙和帮助下，送到毕节医治。
　　
　　在医治期间，医生说必须做手术。在做手术之前，母亲记性变好了。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姊妹读书的事，担心手术失败，我们姊妹因此缀学，于是决绝做手术。父亲没有想到这些，也没有考虑这么多，认为母亲不去做手术，是害怕、胆怯、恐惧。无论是父亲说好话、鼓勇气、做思想工作，还是和母亲拌嘴、吵架都无济于事，母亲始终不愿意上手术台做手术。后来在众人的劝说下，母亲说出了心里话，父亲才明白其的心思，于是，父亲当着群人的面，用母亲像片的反面写好了遗书，内容是：如果母亲做手术醒不回来，父亲要保证不让我们姊妹缀学，母亲才同意去做手术。
　　
　　母亲是一个要强的人，不希望我们比别人过得差。记得我们小时，衣服总是哥哥穿了我穿，我穿了，母亲就用来做鞋子、袜垫、背斜之类的东西。母亲教育我们，人要穷的干净，饿得心宣，人穷没什么，只要志气不穷，依靠自己的勤劳，一切都会成为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千万不要去拿别人的东西，不要去吃别人的东西，更不准我们去叔伯家守饭吃。母亲医好回来之后，我家已是债务累累。有人对我母亲说，失误一年春，十年理不称。母亲听了，记住了，笑了笑，什么也不说，依旧一个人担负起繁重的家务。有一次，母亲对我说，有人说我十年理不称，我一年就理称了。多年后，幺姨说：“二姐为了偿还债务，为了送你们读书，吃过了晚饭，天黑了，月亮上来了，特别的亮。二姐扛着锄头，去弯子头除草。二姐的胆子又小，她一边除草，一边叫我陪她说说话。我一直坐在门口，等二姐把草除完，回去了，才进屋睡觉。”在母亲的辛勤劳动下，一年基本还清了所有的债务。母亲的勤劳是邻里公认的，同时也得到了社会的认可，曾经荣获村上“致富能人”，“三八红旗手”等荣誉称号。
　　
　　母亲为人热情，心地善良，只要是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就会主动去做。在八九十年代，我们家附近几个农业社的人都去粉壁山背煤炭。我们姊妹的假期从来不去亲戚家耍，也不去团邻玩，整个假期都是背煤炭。母亲忙完了家务，就背上背篼，去借我们。有时，母亲见背煤的路太烂了，不好走，在去借我们时就带着锄头，去早一点，修修路，铺点石头，回填点土。家务松闲的时候，母亲喜欢去邻里走一走，别人家有家务就去帮帮忙，无事就聊聊家常，邻里关系相处不错，团邻一直对她的评价都很高。母亲常对我们说，客来不翘嘴，锅头添点水，人吃人不穷，水打田不瘦，有人常来是好事，没有人来是坏事。有客人来我家，无论是贫穷的也好，工作的同志也罢，母亲都感到非常高兴，总是用笑脸相迎，做最好吃的来招待客人。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在世时，来我家的客人很多，来帮助母亲种地的人也多。
　　
　　母亲虽然没有文化，却思维敏捷，理解独特。每年春节对联贴好，母亲喜欢叫我把对联一副一副念给她听。有一次，母亲听着听着，突然对我说：“你把刚念的这幅对联给我撕掉。”我看了看，是天泰地泰三阳泰，家和人和万事和。那时，我想贴的好好的，怎么就要撕了，觉得莫名其妙的。我一边撕，一边想，怎么也想不通。撕完后，我去问母亲为什么要撕掉这幅对联。母亲淡淡说了一句，这一幅对联听起来刺耳，是一副讽刺对联。听了母亲的话，我不敢继续问下去了，一直困惑着。多年以后，我去一个姨妈家玩，无意中提起母亲的往事。姨妈告诉我说：“你父亲和母亲过去不和气，经常闹矛盾、吵架、打架。”说到这里，我才明白母亲撕对联的原因是“和”字。
　　
　　母亲是一个不会记恨的人。有次我回家。伯娘家的二嫂对我说：“幺婶的嘴巴会说得很，假如你头天和她吵过架，还没气完，第二天遇到，没等你开口，她就主动先喊你，说这说那的，说得你团团转，心里甜甜的，暖烘烘的，等哄好之后，幺婶不是叫你去帮她牵牛，就是喊你去帮她做家务。”
　　
　　母亲是家中和谐的阳光，用爱滋润着我的心灵，伴我成长。我记得读小学时，哥哥读高中，每当临近放假那段时间，母亲就盘算着日子，站在窗前，守望着山边那条远远的公路，班车的影子总逃不过母亲的眼睛，门口走来的脚步声，都会成为母亲关注的焦点，增添些惊喜，在失望与惊喜中，哥哥回来了，母亲格外亲切，一边问这问那，一边端来热腾腾的、好吃的饭菜，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那时，尽管家里非常贫困，经常背负债务，可是每个假期，母亲总要杀一两头猪，一半买，一半用来改善生活。开学时，哥哥的走，母亲依依不舍，送了一程又一程，到了山岭，母亲站在那里，直到看不见哥哥的身影了，才慢慢往回走，不时还还回头看看。二哥在罗坎中学读书时，母亲上街赶集，每次办完了事情，都要去罗坎中学看看二哥，问问老师，二哥在学校听不听话，学习努力不。回来时，也忘不了买点好吃的给我们带回来。每当父亲体罚我们姊妹时，母亲等父亲打了几条子，就会去抢父亲手中条子，实在抢不了，就用自己的身体护着我们。事后，背着父亲，母亲对我说：“做人和种地是一个道理，杂草不除，庄稼难好。秧苗偏了，不去扶正，长大经不起风吹雨打，难以成材。父母打你几下，骂你几句，是你做错了事，如果作为父母的不帮助纠正，等你长大了，就迟了，纠不正了。到那个时候，人就可能会不走正路，去走歪路。”
　　
　　1990年，母亲的旧疾复发，父亲又送母亲去昆明医治，经专家鉴定，需要住院医治三年，才能康复。我们姊妹在母亲的心里，是最重要的，让我们读好书是母亲一生的追求和信念，是母亲的毕生梦想和美好期盼，因此，放弃了治疗，回来守望着耕耘的热土，用母爱的甘露、生命的余晖、人生的余热，呵护着心中的彩虹，为我们姊妹编织着飞翔的翅膀，完成心中最美好的事情。可是，还没等母亲看到希望的曙光，体会成功的喜悦，享受收获的甜蜜，1991年4月11日，可恶的病魔就夺走了的母亲生命。母亲带着不舍、和放心不下走了。
　　
　　今天是伟大的母亲节。儿噙着泪水，禀告母亲的在天之灵。母亲，您走了以后，父亲没有让我们缀学。为了我们读书，父亲白天上课，晚上点着煤油灯择烤烟，送我们读好了书，大哥和二哥都是博士生、两个妹妹是大学生、我自修完成了大专；如今，我们姊妹都已成家立业，父亲早也转正退休，身体很好；我们的儿女——您的孙子已经上学了，有的读高中、有的读初中，有的读小学，成绩也不错。天若有灵，让母亲泉下有知，母亲一定会很开心、很高兴。母亲，您辛苦了，劳累了，放心安息吧！　 赞 　　　　　　　　　　　　　　　　　　　　　　　　　(散文编辑：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