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年味

洛阳年货市场,特别的年味儿
洛阳年货市场,特别的年味儿
常,人们说的年味总是欢乐的味,喜庆的味,有句话叫欢欢喜喜过大年,而对于今年我家的年来说,却有着一种特别的味道,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涩楚味。
  
  这些日子,随着年关的临近,随时就想起父亲,想起小时候父亲常说的一句话:年好过,月难推。那时我们不懂这话的含义,只知过年穿新衣,戴花帽,吃佳肴,哪里知道过日子的辛苦。年关只有那么几天,而日子要一天天,一月月地走。对于生活贫困的人家,年关的到来,更是愁上加愁,尽管如此,年还是要过的,父亲说,过年穷,一世穷,所以,再穷的日子,过年总是丰盛的,父亲想尽一切办法要我们吃好,穿好,玩好。在他的辛劳下,过年总有吃不完的美味佳肴,有漂亮艳丽的花衣服可穿,那些有父亲的年才是完整的年,喜庆的年。
  
  小时的农村年味最是浓厚。
  
  东西南北各地过年的习俗虽有差异,但还是大同小异,一般,年的味道都是从腊八开始,而在我童年记忆里,真正的年味是从杀猪开始的。
  
  腊月,哪天突然听到村子里有猪扯着嗓子叫唤,我们便喊着:快过年了,快过年了!胆大的弟弟拔腿就跑,去村子里看杀猪,此后,腊月的每天,都能听到猪的叫声。父亲每年都要买一头猪,请屠夫来杀,只要父亲说今天杀猪,弟弟就高兴得跳起来,而我只躲在里屋听猪疼痛的叫唤,最紧张的是抓猪那会,怕一不小心让猪给跑了过来,父亲就给我壮胆说:“不怕,一会儿就把它宰了!”我静耳侧听,猪的声音由高亢,逐渐一声声无力下去,最后微弱地挣扎几声就没了气,这才敢出门去看。远远望见宽阔的地方矗立一比我还高的宽大木桶,冒着滚烫的热气,屠夫穿着长筒水鞋,手里拿把杀猪刀,或卷形的刮刀,那时的父亲正值壮年,他脚步如风,一桶又一桶提开水,一大帮人帮屠夫烫猪、拔毛,一会,乌黑的猪变成雪白,再被屠夫吹胀,滚圆滚圆的,那样才好清理猪褶皱里的污垢,然后,猪就被挂在木桶旁一高架上,再开刀。
  
  村子里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猪杀,没猪杀的就只羡慕、发愁。现代人生活条件优越了,不说鸡鸭鱼肉,连传说中的山珍海味都成了家常饭,而早些年,特别农村,好像无猪不成年。我们小时候过年有一个顺口溜:腊月八,眼前花,还有二十二天过年啊!有猪的把猪杀,没猪的打娃娃,娘、娘,你别打,门后有条猪尾巴,吃一口,油啦啦。而我家有能干的父亲,一切都不用愁,只记得父母整天忙乎着那一大竹篾猪肉,配合着面或菜,炸、炒、煮、蒸、炖,父亲最拿手的是做猪肉,不仅做现吃的,还挂腊肉,待年后慢慢吃,童年时,我家的年味就是这样开始的。
  
  因为父亲的辛劳,年货总是丰厚的。猪杀后,父亲开始每天骑车忙忙碌碌奔跑在集市,购置杂七杂八的年货,车总是载满而归。
  
  腊月二十三的“送灶神”也是年关重要的一个环节,父亲从集市买了枣子大小白色的面疙瘩来,我问父亲那是什么?父亲说是灶糖。父亲笑着说,这天灶神要去天上向玉皇大帝为人们要口粮,家家户户就用糖款待灶神,蜜甜的灶糖,为的是甜了灶神的嘴,好让灶爷向玉皇大帝说好听的话,多要些口粮。看着买来的白色灶糖,馋得直流口水,硬是要提前吃,父亲就哄我们,说吃了灶神爷的糖,惹他不高兴就不给我们要口粮了,我们就不敢再跟着父母要糖吃。二十三吃过晚饭,母亲将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家户户在灶炉上献上灶糖,然后放鞭炮送灶神爷上天去,到了除夕夜,再点上香蜡接灶神回来,预示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不一会,灶糖便被我们一抢而空。
  
  盼望过年的心情总是迫切的。时间就像长河里的小舟慢悠悠不肯快点向前,年前的准备又是那么繁多。
  
  二十三以后,还要扫尘。父亲和母亲把家里大大小小所有的家具、坛坛罐罐全部搬到院子里,开始彻底大扫除。这是一项浩大艰巨的“工程”,搬出搬进整整要忙乎一天,而我们唯恐天下不乱,在院子的桌凳、沙发、坛坛罐罐间跳上窜下,玩得不亦乐乎。
  
  总算等到年三十,父亲发动我们贴年画,贴窗花,贴春联,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聚一堂,喜庆的气氛立刻包围了我们。中华几千年的文化传统就这样一辈一辈传承下来,但是,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
  
  除夕,别的地方风俗习惯似乎都是吃饺子,而我们是吃“长面饭”,面条越长越好,寄托人们美好的愿望,象征幸福长长久久。除夕的饭父亲每年亲自下厨,母亲帮下手,父亲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啥活都能拿下来,记忆当中的饭,最香是父亲做的年夜饭,父亲烧的面条汤和下饭的拌菜味道鲜美,浓淡适宜,我们总会比平时多吃一碗。
  
  小的时候,家里没电视,看不到春晚,大家就打牌娱乐,守夜,我们小孩子熬不到凌晨,就早早睡去,快到零点时,父亲就叫醒我们。我捂着耳朵远远看父亲放鞭炮,辞旧迎新,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入耳,久久不肯散去。翻过这个夜色,新春的曙光照在千家万户殷红的门楣上,真是“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正月初一天刚亮,我们就迫不及待穿新衣服,那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花布是父亲亲自买的,都说父亲最会买花布,花子洋气,颜色好看,穿在身上美妙的心情无法言说。初一开始,我们就可以吃到最爱吃的暖锅了。家里有一只老式烧制的暖锅,过年时,总是把它搬了出来。做暖锅时,父亲把事先准备好的各种菜分类整整齐齐排列在暖锅的底部,一格一格,绝不混乱,有晒干的山野菜:洋蕨、毛蕨,也有家种的菜:豆角、萝卜,还有粉条。菜的上部则是肥瘦不同的猪肉、丸子、煎蛋、豆腐等,再倒上调配好的汤料,撒上葱花或蒜苗,待暖锅烧起火,香味慢慢就散发开来,诱惑着我们的嗅觉。因为父亲的操劳,从小到大,这种美味没间断过。
  
  后来,我们成家,每年正月初一、二带了孩子去给父母拜年团聚,孩子们一声声叫着爷爷,父亲慈爱地摸摸这个的头,摸摸那个的头,给孩子们压岁钱,再和母亲钻进厨房做一桌五花八门的饭菜,孩子们最喜欢吃的还是父亲做的暖锅,生活条件提高了,要啥有啥,应有尽有:从鲜嫩的各色蔬菜到各样肉,一应俱全。炭火不温不火地炖着,孩子们嗅到香味,迫不及待吵嚷着要吃,看到我们吃不够,父亲的快乐溢于言表。每次走时,父母还要准备很多现成可吃的东西,供我们大包小包拿一些回来。
  
  父亲是全家的主心骨,父亲在,快乐就在,那些欢聚的情景历历在目。自从父亲有病不能再做饭,就再也未吃到过那种饭香,谁做出来都变了味,找不到原来的感觉。
  
  而今,年将到,人已非。父亲今年七月离我们而去,已有五个月之余,我们的年,少了父亲,少了父亲的欢笑,少了父亲的饭香,少了有父亲的温馨,听到的是母亲每日孤寂的叹息,年的味道里充斥着冷清和凄楚,伤感无奈。随着年的渐近,往昔过年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像怀旧的电影,记忆中年的味道在升腾,都化作一缕缕思念的味道,氤氲在年的上空。
  
  今天和女儿出去购置年货,走在集市里,看到集市如织的人流,泪眼朦胧中,仿佛又看到父亲奔波的背影、听到父亲刷刷的脚步声。买了春联,心里一直酸酸的,往年父亲在时,他自个买的是喜庆的大红春联,大红灯笼,而今年,我只能为老屋买紫蓝色的春联,按我们当地风俗,有亲人去世,不过三年,不能贴红色的春联,以表达对逝去亲人的怀念。看着那刺眼的蓝色,不由潸然泪下,回忆着往昔的年味,落寞之际,思绪万千,女儿也悲着脸和我不约而同地念叨父亲,她说快过年了,她又想吃爷爷做的暖锅。
  
  每逢佳节倍思亲。父亲的音容笑颜仿佛只在昨日,有时回过神来,原来我们的家不再完整,年不再是喜庆。
  
  今天还去了纸火店,买了纸钱等。大年三十,我们都要回老屋去,按我们这里的习俗,天黑后,我们要穿上孝服,在盘里端上香蜡纸币,去离坟地较近的河边接父亲回来过年团聚。要在堂屋正桌摆上父亲的遗像,献上封包好的纸钱,点燃香火,供上供品,叩头,陪坐至正月初三。初三下午又送父亲的魂灵去他的世界,再送上父亲在那里要用到的元宝和钱币,还有平时喜欢吃的熟食、水果和糕点,跪拜在父亲的坟前,以酒、茶祭奠父亲逝去的生命,愿父亲的天国新春安好!
  
  新春佳节,普天同庆,举国上下,将是一片欢腾。在这中国传统中最为盛大的节日里,在万家团圆的幸福时刻,我们却与父亲阴阳两隔,父亲黑白的遗像,蓝色的春联,白色的孝服,多么不想看到的场面啊!“邻里倾情追慈德,儿孙垂泪忆音容。”年味有多浓,思念就有多浓,多希望父亲还健在,欢声笑语,阖家共度新春!  赞                          (散文编辑:淡然)

洛阳年货市场,特别的年味儿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