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恋君朝与暮
多
情的三月,多雨的三月。枝上的桃花开得正艳,街头巷角的烟花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绚烂。依然记得他和她相识的那个场景:柳絮随风飘,蝶戏花丛里。莺歌枝头上,燕舞九天中。她于林间轻弹古筝。一袭素衣,一抹浅笑,略施粉黛的淡淡容颜,虽没有倾国倾城的绝色,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丽脱俗。一颦一笑,尽显风情。彼时,他一身青衫,骑马佩剑途径此地。只轻轻一瞥,便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征征地停下了前行的脚步。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遂拔出腰中所佩之剑舞了起来。刹那间,满树的桃花摇曳生姿,于林中漫天飞舞,而后盘旋落下,在地上整齐地砌成“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十四个大字。她含羞而笑,百花霎时黯然失色。她的笑恬淡而落拓,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最纯净的笑。那笑已足以倾倒他的心。
他收剑向她走近。“在下途径此地,听到姑娘的琴音,隐忍不住舞剑助兴的冲动。若有打扰到姑娘之处,还望姑娘见谅!”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瘦削的脸,剑眉英挑,高挺的鼻子,皮肤白皙,有点书生味道却又不失英气。她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知所措地想要收回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不料却对上他那双漆黑深情的眸子。她慌忙地低下了头,脸上瞬间布满了红晕,宛若含苞待放的桃花。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她开口柔声说道:“公子好剑法。想必公子对琴曲颇有研究吧?”“哈哈,研究倒谈不上,只是平时喜欢捣鼓,略懂略懂罢了。姑娘可否轻移金躯,让在下为姑娘弹奏一曲?”她起身,浅浅一笑:“公子,请。”他显然看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席地而坐,十指轻碰琴弦,修长的手指所到之处,无一不化作动听的音符,天籁之音大概也不过如此吧!琴音时而高昂亢进,时而低沉柔和,她好生佩服他的琴艺。突然曲调一改,他边弹边唱“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之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她一惊,这是一首求爱的琴曲。曲终,他径直走到她跟前:“在下姓酆名翊。素闻江南有个名唤粟的女子,琴音可用天籁之音来形容,歌声可与夜莺媲美,舞姿与蝴蝶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必姑娘便是那位被誉为“琴歌舞”三绝的粟吧?”“酆公子过奖了!小女子琴艺平平,纯粹是人们给的评价过高,从心而论,实在是担当不起“三绝”这一美誉。”“粟姑娘谦虚了!方才听得姑娘所弹之曲,得知姑娘并非浪得虚名。恕在下冒昧,姑娘可曾听出在下适才所奏之曲?”他饶有兴味的盯着她看。粟双颊红晕再起,把头垂得更低了:“公子把这曲《凤求凰》演绎得出神入化,小女子甘拜下风。”“姑娘深谙在下之意。都言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我却道南方有粟,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三笑倾我心。”不假思索地,他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挣脱,高山流水觅知音,她终于等到了一个懂得她琴音的男子。而其实,在对上他漆黑深情眼眸的那一刹那,她便已芳心暗许。他,是个足以令她着迷的男子。他只轻一用力,她便倒入他的怀中。春风吹过,林间桃花顺势起舞,两人衣袂飘飘,裙裾飞扬,好一幅才子佳人美景图。
此后,林间便多了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他教她骑马,她为他歌唱;她弹琴,他舞剑;他吹箫,她伴舞;他陪她看庭前的花开花落,她伴他观天边的云卷云舒;他陪她弄花香满衣,她伴他饮酒赋诗……这样惬意美好的日子,怕是连神仙也要嫉妒了罢。是日,月正圆。她凭栏倚窗远眺,低吟:“锦瑟华年谁与度?”他别正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深情道:“锦瑟华年与伊度!”她的眸里闪过一丝欣慰:“即使年华老去,君也依然待我如初,是吗?”“是,即使年华老去,我也依然待你如初。你是我想要执手一生的女子!”“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此相思意。”他握紧她的手,拥她入怀中。
“儿,怎么又对着窗外发呆?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吧?”他对着此刻正望着窗外出神的她问道。她没有回头,只悠悠地说:“昨夜的雨打落了一树的桃花。你看,它们无枝可依孤独地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漂向未知的领域,何处才会是它们的归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说得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我的傻儿,你又多愁善感了。落花尚有意,流水岂无情?落花最后的时光是和流水度过的,它最后是没有遗憾的。花随水飘,水随势流。这是它们的宿命。”他在她身后拦腰将其紧紧抱住,生怕会丢了似的。
“翊,你不会丢下我,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对吗?”她转过头一脸严肃地问他。“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酆翊发誓,不只这辈子要和粟一起,生生世世都要和粟一起!”他郑重地回答。泪水夺眶而出,那是感动的、幸福的眼泪,他伸手为她拭去泪水。这时,一只白色的鸽子拍打着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这是酆府特有的鸽子,脖子上有一圈黑纹,翅膀上的那个“酆”字若隐若现。仔细一看,鸽子腿上绑有一封信。酆翊一把抓住鸽子,取出信。读毕,他神色凝重。“翊,出什么事了?”觉察出了他的变化,她急切地问道。他欲言又止,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他把信递给她。“你是要离开粟了是吗?你刚才才说要和我永远不分开的!”看完信的她含着泪说道。“儿,你是个明事理的女子。北边匈奴不安分来犯我皇土,我父亲是世袭将军,而今的他年事已高,作为酆家唯一的儿子,我需代表父亲征战。”“可是,你这一去还会回来吗?”“傻儿,我会回来的!我要你记住,我回来那天便是我迎娶你的日子,你等我。”“有你这些话足够了!无论怎样,我都会等你!”说罢,她已泪下千行。
长亭外,古道边。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深深一吻,便飞身上马,疾驰而去。他怕再多一秒的停留就会改变了初衷,他怕自己舍不得。“翊,我会在这里等你!”她拼尽全身力气地喊出那句话。泪已决堤,她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任眼泪恣意地流淌。而后的每一天,不论是刮风下雨天,还是艳阳高照天,她都会撑一纸油伞,痴痴地朝他消失的方向久久地张望。
等待是最初的苍老。望着镜中略显憔悴的容颜,粟叹了叹气,如花美眷终抵不过似水流年。时光静好,只是你怎么还不归?一年了,整整过去一年了!翊,你在哪里?你忘了儿了吗?不,我不能坐着空等,我要去找他。打定主意后,粟便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往酆翊离去的方向马不停蹄地赶去。经过半个多月的风雨兼程,她到了他曾对她说过的那座城。“你好,我想问一下酆府怎么走,”粟找了个街边卖菜的小贩问道。“沿着这条路直走,尽头那家便是。”“谢谢。”道完谢后,粟便迫不及待地朝酆府赶去。“儿,是你吗?”那久违的、熟悉的、温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猛一回头,是他,是酆翊,是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子。脸上难掩看到他后的喜悦,她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翊,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了。我好想你······”还未等粟说完,酆翊就拉开她的手道:“你怎么来了?这里说话不方便。走,我先找间客栈让你住下。”不容分说,他拉了她便走。
窗外寒星冷月隔着雾,客栈里,烛光中,她素颜紧蹙。“儿,我不是说会回去找你吗?你怎么自作主张一个人就跑来了?”“我怕你忘了我,忍不住就来找你了。”“说白了,你就是不相信我。”他脸色很难看。“我,我······”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将军,席大人说有事跟你商量。他现在正在府上候着。”“知道了,我就回去。”说罢,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你乖乖地呆在这里,不要乱跑。”她看着他的背影,呆坐到凳子上,好久好久回不过神来。他变了,变得让她陌生了。
翌日,他满脸堆笑地推门进来,搂着她的肩说道:“儿,我们成亲好吗?”她吃惊地带着满脸疑惑地抬头,看到的是酆翊肯定的点头。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不知所措起来,一边用手捋着头发,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翊,我的发髻这样弄好不好看?还有我的眉该如何描?我还没准备好凤冠霞帔呢。怎么办?怎么办?”她急着在屋里直跺脚。“傻儿,凤冠霞帔不用你准备的,很早之前我就命人做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晚成亲可好?”她含羞地点了点头。“小雨、小夕,你们两个进来帮粟姑娘梳妆。”酆翊对门外的人说道。而后,两个丫鬟打扮的人推门走了进来。“儿,我也先回去准备一下。”“好,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嗯,我知道。”看着粟开心的模样,酆翊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鞭炮声、锣鼓声在外面响彻云霄。“粟姑娘,将军来了。你快盖上红盖头吧。”很听话的,她让丫鬟帮她盖上了头巾,并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花轿。盖头下的她脸上满是幸福的笑,他要娶她了,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被轿夫抬着走了一段路后抵达了目的地,“粟姑娘,到了,请下轿吧。”轿门被随行的两个丫鬟掀开,她莲步轻移地扶着丫鬟的手踏出花轿。经过一系列的仪式后,她被送入了洞房。不久,就有一人推开房门进来了,她紧张地抓紧了嫁衣的衣角。随后,盖头被掀开,一朵含羞的空谷幽兰尽显眼前。“粟,你好美。!”她惊诧的抬头,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已到不惑之年的男人的脸。
“你是谁?酆翊呢?”她歇斯底里地问道。“我是你的丈夫席厦。酆翊已经把你送给我了,方才和你拜堂的是我,这里也是我的府第。”席厦目不转睛地盯着粟说。“我不信!我要去找酆翊。”她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新婚之夜,你不好好伺候老子,口口声声说去找别的男人做什么?”席厦对着欲走的粟猛一推,她就重重地倒在了床上,而后他便压在了粟的身上。“你放开我,酆翊,救我。”粟带着哭腔死命地挣扎,指甲划破了席厦的脸。“啪”一记巴掌狠狠地甩在了粟脸上,席厦站起身从袖口抽出一张纸扔给她,“让你明明白白地服侍我,这是酆翊将你送给我而立的字据。”粟颤抖着看完那张字据,泪,早已湿了眼眶。酆翊,你怎么可以把我当成是你的棋子,以牺牲我来作为你巩固地位、结交达官贵人的筹码?为什么?你说过与我偕老的誓言,你忘了吗?
“现在明白事情的始终了吧?我劝你还是乖乖地顺从我,省得我动粗。”席厦对着已哭成泪人的粟说道。粟冷笑一声,“翊,今生不能和你在一起,就让我穿越时空到下辈子去爱你。我说过你不离我便不弃,你若离我亦不会弃。等你,在下一个轮回。”说罢,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薄而出,她微笑着慢慢倒下去。“老子撞邪了!洞房之夜,新娘竟咬舌自尽。来人,将其尸体拖去后山埋了。另外再找些道士过来作一下法,去除晦气。”将军府中,他的心猛地抽了一下。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