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城北以北(城南花开,城北花路,城东日升,城北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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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我的人,应该都觉得我是一个奇怪孤僻的人吧。即使从来没有人明说,但是他们的眼神和态度里,总能让我轻易就感觉出来了。就好像,我说我经常看到一个左手拿着橘子的老婆婆,在我不经意的地方与我擦肩而过,那橘子很大很鲜艳,柄是粗长的,纹路也相当清晰。只是没有人相信我,他们都说我见鬼了。
或许我真的见鬼了,那鬼可能是我奶奶,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记得奶奶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高大的橘子树,橘子成熟的季节里,橘子的香气会随着风溜进大堂,穿过天井,爬上我的饭桌。奶奶会将橘子打下来装成一袋袋的,分给左邻右舍的人。她会在吃完饭过后,给我拿一个又大又甜的橘子,亲自剥给我,那晶莹剔透的橘肉,映着微弱的月光,像一块宝玉。
奶奶去世后,我变得不喜欢吃橘子了,只是会经常看到那拿橘子的老婆婆。她对着我笑,很熟悉很亲切,让我错觉我们是认识的。
大学的最后一个暑假,我在期末快要结束的时候就定下了很多宏大的计划要去实行,满满地写了一整页,只可惜,很多都实现不了。这让我明白,计划是不可以随便就定的,要结合实际,否则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大学的最后一个暑假,我经常坐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广场里,坐在石板凳上,看着前面高大的电视屏幕,电视偶尔会播一些电视剧,但是更多的是广告,特别是宣传这城市的旅游广告。我实在想不通,这地儿也不大,又没什么旅游名胜的破地方,有什么值得宣传的。
广场其实是个很适合发呆的地方,随意地坐着,看着四周的人,有遛狗的,有耍太极的,也有好几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骑着滑板狂飙,斜戴着帽子,穿着宽大不合身的T恤,旁边有一个年纪相仿的用彩色的头绳系进头发里的女生,时而为他们欢呼。于是我才明白,原来我没有过这样的青春,这样不屑于众人的眼光,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青春。我一直以乖巧安静的姿态生活着,学习看书,去学钢琴。
我不知道生活从什么时候开始,让我觉得是这么的乏味枯燥,感觉周围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偶尔会有一种淡然的笑去回应我,就像我从来都不是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的。两年前,我开始患有抑郁症,吃药久了感觉病情好很多了,但是两年前爸爸的意外去世,让我的抑郁症前所未有的严重,他就这样抛下了妈妈和我,一语不发。在梦里,我看到了小时候,他用粗糙的手摸着我的头,然后从天边开来了一辆火车,冒着大缕大缕的白烟,把他接走了。可我竟然那么平静,我就一直坐在月台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那辆巨型的火车从我眼边消失,但是我能感受到脸庞上一道很长很长的凉意感。
生活就这样彻底改变,但是我不是爱哭的孩子。我不知道怎样去发泄自己的难受,当我呆坐在床上的时候,耳边充斥的都是妈妈没日没夜的哭声,那么的大声惨烈,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心脏。没事的时候,我会只带两个一块钱的硬币出门,花一个坐公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花一个坐车回来。我通常都是除了那两个硬币,什么都不带的,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没有了饥饿感,每次都是硬往嘴里塞东西的,吃得多了半夜就会闹肚子疼睡不着。
从小我就喜欢坐公车,以前是去远方的奶奶家,而现在是去找那个搬到往北的方向的男生。我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去理会旁边的人的变换,我就一直望着窗外,望着窗外瞬间而过的风景,仿佛时光也在那瞬间里换转,带走所有的哀乐和愁闷。记得冬天的时候,车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用嘴巴向着轻轻一呼,霜就融化了,窗外的世界也开始像涟漪一样漫开来,清晰可见。
公车一直往北面开去,终点站是哪里我不知道,但是它越往北开,我就觉得越接近阳光,身上就越温暖。他说我就像一朵向日葵,只有接近阳光的方向,才能尽情地开放。
他是我在网上认识的人,那是1年前暑假的事了。那时候因为吃了药,抑郁症减轻了,但也正因为吃了药,身体很是虚弱。妈妈老是催促我去运动。可我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运动的人,我很懒,用妈妈的话说,懒得眼皮都不愿动一下。后来在网上加了一个同城运动的群,里边的都是同一个城市里,热爱运动的人。我本是想要找个女生,附近的,能一起去跑步运动。于是在群里发话,可惜因为我家这边较为偏僻,几乎没有人跟我一个地方。当我要放弃想法去洗澡的时候,他的头像就突然蹦出来了,还记得他的开场白是一个大大的咧开嘴笑的表情。他说他可以陪我去跑步。
他的网名叫城北以北。
我问他,那是什么意思。他说,因为住的地方算是苑城里最北的,他喜欢向北的方向。我诧异,问道,你不是住我家这边的吗?他告知我,原来他以前是住在这边的,后面因为工作的需要搬了,但是离这边并不远,所以是可以跟我一起跑步的。我顿时觉得很感动,怎么说他也算是从老远的地方过来这边,于是答应了一起去跑步。
正式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因为台风天气的缘故,我也差不多一个星期没出去,有空就在网上跟他闲聊。我们很少会同时在线,经常都是我发一句“在吗?”却一直没音讯,或许是他再回一句“我在了,你还在么?”后来我摸清楚了,他有空的时候通常是在晚上10点半过后,毕竟他已经是工作了的人了,不像我,无所事事,空闲得很。
我是个戒备心很强的女生,我什么都没跟他说,倒反是他,什么都愿意向我说,有时还给我讲一些他生活里的趣事。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是站在咖啡厅的一个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前,黄昏的阳光温柔地照在他青绿色的卫衣帽上,折射出青春独有的活力。他比我大6岁,但是样子很是年轻,我想那是因为他经常笑的缘故吧,他的酒窝很大,甚是可爱。是这样的吧,心态年轻了人也显得年轻,不像我,总是一副病气沉沉的样子。
我们就这样一直沿着江边跑步,都是选择在6点后的傍晚,他说,傍晚的时候跑步,跑着的时候可以抬头看看夕阳,一点一点沉下江里去,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一天就过去了,也永不回来了。
我就是这样一直跟他去跑步,每次他都是站在咖啡厅前等我的,从不落单。他也不肯告诉我他到底是住在哪里的,只是说很近。有多近,我不得而知,既然他不愿说,我便不问了。
当你专心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你不会发觉原来时间是过得如此之快,快到令你咋舌。我们就这样跑了两个多月,我的身体逐渐好起来,脸上也有了光彩。有时候跑完后我们会一起去吃晚餐,但是更多时候是不会的,因为妈妈总是让我及早回家。直至有一天,他跟我说,不能再陪我跑步了,因为他要搬家了,因为工作的需要,还因为一些私事。但是他坚决不告诉我搬到哪里,只是说往北的方向,在城市的北面。其实我也能猜到,这么一个大龄青年,肯定有女朋友了,或许已经是老婆了,现在他要回到她的身边。着一切本来是很顺其自然的,可为什么,我会有一种巨大的失落感?
失眠的夜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起着两个多月的日子,竟如梦一样,我多怕我眼睛闭上后再睁开就什么都消失不见了,所以才如此固执得不肯睡去的吧。
再后来的后来,他已经很少上线了,记得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叫我要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但是他不知道,在他头像暗下去的那瞬间,我的眼泪都下来了,而且我的胃也开始周而复始的痛。
我想,他到底是不是天堂里的爸爸派来的使者呢,爸爸是怕我太寂寞了,于是找了个人开导我,陪伴我。现在他的任务完成了,所以他要回去了。但是为什么他不知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他从来都没有到访过我的生命里,那么我就不会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如此的落寞不堪。
其实我很想再去见他一面。我一直很向往他住的那个地方,到底会有着怎样的风景。我想要有一天,能踏入那片土地,走他走过的街道,吃你吃过的小吃。或许我会和他坐过同一张椅子,喝着同种口味的奶茶。只是,我现在还是做不到这些罢了,但要是我能去到那个地方,会不会就能离他近一些呢?
所以,我才会如此执着地想要去那个地方。我相信,在城北以北,有满满的阳光,和幸福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