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

关
于蓝田玉










窦公府门前，她身穿翠绿长段子旗袍，肩披黑纱长披肩，左手吊黑金线钱包，右手执面绘红色牡丹扇，腕带玉镯一副，手戴珍珠戒指一枚，头上梳着贵妇髻，左鬓插着碎钻发梳一把。看似矜持高贵，内心却多愁善感而热情奔放。一方面自个认为自己才貌双全，自恃清高，但又因美人迟暮，身份降低，而不禁兴起年华消逝，富贵浮云的伤感。尤忆二十年前，她的一首《游园惊梦》惊艳全席，与自己相差四十岁钱鹏志大将军也为她动心，后来她嫁与了他，并被他看作是女儿般疼爱，从此戏子变夫人，享尽了荣华富贵。然而，瞎子师娘的叹息，早已喻示了她的命运：荣华富贵你是享定了，蓝田玉，只可惜你长错了一根骨头，也是你前世的冤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爱而不得也就罢了，偏偏自己所爱非人，钟情的郑彦青却与自己的妹妹私下谈情，让她黯然泪落，伤哀苍凉。如今丈夫离世，孑然一人，更是孤苦伶仃。





窦府盛宴，故人仍在，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听着以往姐妹提起梅园新村的游园，她开始追忆当年欢宴。不知是该自得自满，还是该伏台垂泪？


十多年前，旧忆









三月天，梅园新村里，牡丹花一片嫣红，其中小洛阳法华镇的名花也不少，紫金球、碧玉带、太平楼，起码一百株，一片花海似的。她妹妹月月红身穿大红大紫的旗袍，在成片牡丹中胡乱践踏，随手一摘，便把唯一的也是她最心爱的一棵大碧玉带。“姐姐，你好痴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月月红的话犹在耳侧，“夫人不必惋惜，不摘走，过两天也就谢掉了！”甚至自己芳心暗许的郑彦青也是这么认为，心里不由得酸楚横流。






回过头看昔日的三姐桂枝香，如今的窦夫人，此时风光，他人哪知当年的委屈？是妹妹，才会专挑自己的姊姊往脚下踹呢。当年天辣椒蒋碧月横刀夺爱，即使任子久连她姐姐的聘礼都下定了，但她还是把任子久从桂兰香那给夺了去。后来桂兰香无奈做了窦瑞生的偏房，低声下气忍受了几年，才坐上了夫人的位子，如今竟这般前呼后拥。蓝田玉尤记得，当年的桂兰香坐在椅子上，身披披风，掩面而泣的模样。







接过窦夫人递来的花雕酒，在蒋碧月和其他宾客的劝说下，灌入口内，酒穿过肠，蓝田玉呛酒咳嗽。人人都认为花雕酒少喝点不伤喉？喝急了，再醇的陈年花雕也会伤人。那年桂枝香的生日宴上，在得月台姊妹的闹哄之后，月月红穿着大金大红的缎子旗袍，端着金色酒杯逼她闹酒，郑彦青也跟着胡闹，她愠怒，月月红尖笑着离去。上台唱《惊梦》，看到月月红一团火似的坐在郑彦青身旁，两人互相凝视，目光中透泄出炽烈情欲的气息，渐渐地，就在两张鲜红的脸凑拢在一起时，蓝田玉的嗓声一抖，完了，喉咙发不出声了，她的嗓子哑掉了，哑了......


游园后，梦惊醒








原来姹紫千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看着舞台左侧沙发上蒋碧月交叉着诱人的大腿侧坐的倩影以及程志刚弯腰为她点烟的殷勤状，蓝田玉心里不由得生出怜惜。如今的窦夫人、蒋碧月和随从程志刚的暧昧关系，何尝不似当年的蓝田玉、月月红和郑彦青之间一样？不知窦夫人以后是否会暗暗拭泪，还是悲恸欲绝？这都是后话了。





宴会结束，在蓝田玉与窦夫人含着无限的感慨追忆中一阵短暂的静默后，街头传来按摩者的笛音，带着几丝市区噪音，冷清孤寂。





两次游园，一场惊梦，梦醒后，杜丽娘与柳梦梅的身影在蓝田玉的脑海里逐渐隐去，朦朦胧胧的，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