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刻在乌龟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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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夏天，我进入了深圳市福田区八卦路的一家服装公司任总经理助理，和我同时应聘到公司的还有一位年轻的服装设计师。他叫苏云飞，长得高大而帅气，在公司众多男孩子当中，宛如鹤立鸡群般潇洒出尘，我不觉为之心旌摇曳。或许是天生丽质出身名牌大学的缘故吧，我的身边一直缠绕着成群的男孩子，但令我失望的是，苏云飞对我却一直无动于衷。　　 这天，我正思忖着如何接近苏云飞时，他忽然走进了我的办公室。见四周无人，他才嗫嚅着问道：“晚上有空吗？能不能请你吃顿饭呢？”我大喜，马上答应了下来。当晚，我才知道，原来苏云飞进入公司时便对我一见钟情了。但他是个生性腼腆的男孩子，由于害羞，才迟迟不敢向我表白。　　 从此以后，我跟苏云飞开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场恋爱。苏云飞是个很会体贴女孩子的好男孩，他对我呵护备至，生怕我受到任何伤害。过了不久，苏云飞便给我戴上了一枚漂亮的钻石戒指，他认真地说道：“这是我们家世代相传的情侣戒指，无论如何是不能丢失的。以后，我会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护你。”不久，我们便同居了。　　 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和苏云飞一起到宝安区的一座高山上幽会。这里极其偏僻，我们在杂树丛中挑了块人迹罕至的地方，便坐下来耳鬓厮磨喁喁细语，很快便陶醉在初恋的浓情蜜意之中。过了半天，我忽然发现前面有些不对劲，抬眼一看，惊讶地发现，我们的面前走来了５个陌生的男性，他们的手里都持着寒光凛凛的锋利匕首。其中一个男子厉声喝道：“我们只要钱，快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我惊恐万状地望了望苏云飞，但他却毫不犹豫地开始掏起了口袋，把身上所有的钱财都交给了歹徒。之后，苏云飞又示意我尽快满足歹徒的要求。我犹豫了一会儿，他便急忙走上前来，开始在我的身上强行搜索了起来。我泪流满面地质问道：“你该不会跟他们是一伙的吧？”但苏云飞却依然我行我素。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年轻的歹徒忽然说道：“把你们手上的那两枚戒指也摘下来！”苏云飞犹豫了一会儿，细声哀求道：“这是我们的定情物，我求求你们，留下它们好吗？”但为首的歹徒却马上挥舞着手中的匕首，粗暴地说道：“少嗦，快点摘下来！”苏云飞又哀求了一会儿，见仍然无济于事，只好慢慢地把手指上那枚象征着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的戒指退了下来，老老实实地交给了那群歹徒。我则紧紧地护着那枚戒指。一个歹徒见状，急忙持着匕首逼上前来，喝令我马上摘下戒指，否则将连手指一并砍下来。我马上破口大骂，但苏云飞却飞快地赶上前来，赔着笑脸向歹徒道歉，并迅速地摘下我手指上的那枚钻石戒指，递了过去。歹徒见状，又毫不知足地要求苏云飞脱下身上的西装和脚上的皮鞋。苏云飞又一次妥协了。歹徒搜光我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后，便扬长而去了。　　 回到山下之后，我们迅速地赶到当地公安局报了案。之后，我们便被公安局的人员送回了福田区。一走进房间，我心里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怎么那么贪生怕死呢？连自己的女朋友都保护不了，你还算是男子汉吗？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懦夫了！”　　 等我冷静下来之后，苏云飞才叹了口气说：“我今天之所以不敢抵抗，更不敢逃跑，是因为担心你会受到伤害。你也看到了，那些家伙手里都拿着匕首，只要在你的身上刺上一刀，我将会为此痛苦一辈子的。相反，我们虽然破费了一些钱财，但能够换来你的平安，我也就无悔了。”我虽然觉得他言之有理，但还是无法原谅他：“难道你不知道那两枚戒指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吗？现在戒指被抢了，你认为我们还有待在一起的必要吗？”苏云飞低声辩解道：“那些歹徒就像无知的野兽一样，如果因为跟他们抗争而身受重伤或丧命的话，你认为值得吗？”我稍微冷静了一会儿，便默不作声了。说实在的，我也不希望苏云飞受到任何伤害，但我再也不敢指望苏云飞能够在困难的时候帮助我了。我很快便搬出了他的宿舍。　　 这天上午，我到公司上班的时候，便听到好几个人躲在一起议论纷纷。原来，那天晚上，就在我和苏云飞被抢劫的那座山上，另一对正在幽会的恋人也遭遇了歹徒。由于他们进行了抵抗，结果都被歹徒刺成重伤。我不觉为苏云飞当时的果断反应庆幸不已，但我的潜意识里仍然无法原谅他的懦弱。　　 一个多月后，我对苏云飞仍然气愤难平。虽然他经常前来看望我，但每次都被我拒于门外。这天，我刚要到菜市场买菜时，苏云飞又找上门来了。我顿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于是说道：“我想送给你一个礼物，你愿意接受并好好珍惜它吗？”苏云飞以为我回心转意了，迫不及待地应道：“那当然，我保证以后好好保管它。”为了防止苏云飞反悔，我还特地跟他拉勾为誓。走进市场之后，我带着苏云飞来到一个卖乌龟的摊位前面，仔细挑了一只小乌龟，小乌龟的背壳有碗口那么大，上面长着规则的花纹。它的眼睛和耳朵特别小，头也不大。当时，它正试探着伸出头来，我用手在它面前晃了晃，它便害怕地把头又缩回去了，就像当初苏云飞在歹徒面前一样懦弱。我把它买下来之后，又用小刀郑重地在乌龟壳底部刻上了苏云飞的名字，然后郑重地交给苏云飞：“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你一定不要食言，以免像戒指一样被歹徒抢走了。”苏云飞的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但他还是很快便镇静下来了，礼貌地跟我道谢，并带走了那只乌龟。　　 此后，我对苏云飞的怒气渐渐消除了，但我说什么也不肯搬回去跟苏云飞同居。偶尔，我们也会来往，但每次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　　 今年初秋的一天，我正在办公室里专注地整理文件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呼救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闻的焦臭味。我马上意识到发生火灾了，于是急忙转过身来，迅速地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上的订货合同等重要资料。当我准备逃离办公室时，却发现门口已经被烈火包围了。我跑到窗口一看，这才发现下面的好几层楼都同时着火了。更要命的是，消防队的人员仍然没有出现。眼看着身边的火势越来越旺了，我想跳窗而逃。但五层楼的高度令我头晕目眩，如果跳下去的话，即使不丧命也得摔成重伤。于是，我退缩了，抱着一叠资料本能地躲到办公室的角落里。由于服装公司的用品普遍都比较干燥，火借风势，我的办公室里很快便浓烟滚滚火舌四蹿了。我呛了几口浓烟之后，便窒息了过去……　　 恍惚之中，我忽然觉得被别人抱着往下移动，脸上还搭着一条湿毛巾，周围的热浪一阵阵袭了过来。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又掉到了地面上。我挣扎着爬起来一看，这才发现苏云飞正抱着头痛苦万状地躺在地上打滚，他身上的衣服都着火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根从房上掉下来的横梁正在地上滚动着。显然，那根横梁正砸中了他的头部。我急忙冲上前去，用力地把苏云飞扶了起来。但他低声说道：“不要管我，你快点离开这里，否则就来不及了。”我费劲地把苏云飞扶了起来，但他用微弱的力量推了我一下：“你先跑到外面叫别人来救我，快点离开这里吧。”我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正僵持之际，消防队员冲进来了，他们迅速地把我和苏云飞带了出去。这时，我才发现，其实，我们已经到达二楼，只要再跑几步便可完全脱险了。　　 离开火灾现场后不久，我所在的那间办公室便成了一片火海。如果我仍在里面待着，肯定会被大火烧死的。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才发现，苏云飞的身上已经多处受伤。得知我安然无恙后，他很快便休克了过去，我和工友们急忙把他送进了附近的北京大学深圳医院。　　 公司的同事陆续到医院看望苏云飞。我最要好的女友黄丽萍偷偷地跟我说道：“你知道吗？当初着火时，苏云飞刚好不在公司。他回来后，一个劲儿地在人群里大声呼唤着你的名字。后来，得知你仍在办公室里待着，他二话不说便拿起一条浸湿的毛巾，箭一般地冲进了火海之中……”很多同事也都感慨地说道：“这是我见过的最不怕死的人。”我昼夜在苏云飞的身边陪着，热泪长流不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贪生怕死懦弱无比的苏云飞那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如此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呢？　　 过了十天，苏云飞终于伤愈出院了。出院后，苏云飞做的第一件事令我显得有些尴尬，他竟然迫不及待地跑到市场上买了一些新鲜的小虾，细心地喂养着我送给他的那只乌龟，我顿时百感交集。这天，我见苏云飞的心情格外好，便试探着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苏云飞深情地说道：“宝贝，我真的很爱你，也愿意为你牺牲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但是，那种无谓的牺牲我是不会去做的，比如在山上的那次遭遇，在丧心病狂的歹徒面前，我的表现并不算是懦弱，而是机智，这从后面那些抵抗者的悲剧中可以得到验证。这次发生火灾的时候，我也知道不一定能成功救出你，并且自己极有可能会因此而丧命。但如果当时再拖延下去的话，你连最后的一线生机都没有了。我再不上去救你，真的就是缩头乌龟了。真正的爱情，首先要懂得珍惜爱人的生命健康，其次才是平常意义上的幸福，你明白吗？”我顿时为之泪流满面，心中的积怨也跟着烟消云散。　　 我对自己当时的偏执感到万分不安，于是便诚恳地向苏云飞道歉，并决定把那只在我心目中象征着懦夫的乌龟卖掉。孰料，苏云飞却微笑着阻止道：“其实，在我的眼里，乌龟应该是人世间最好的定情物。”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他继续说道：“乌龟是动物界寿命最长的，难道你不希望我们的爱情也跟它的寿命一样长久吗？人们都以为乌龟是懦弱的，其实不然，乌龟应该是很聪明的一种动物，它之所以能够存活千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善于规避危险，平时不作无谓的牺牲。这就像爱情一样，如果人们能像乌龟珍惜自己一样为对方着想，那么，爱情将会更加完美。”　　 我点头称是，于是便在乌龟壳底部也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苏云飞的名字紧紧地靠在一起，千万年也无法分开。如今，我们常常一起幻想着，千万年之后，一只刻有我们名字的乌龟仍然在世界上漫游着，默默地向人们诉说着我们这段带有传奇色彩的初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