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时间等花落花开(等到花开时)
辛
约:谐音自圣经中的新约。我信奉基督教,但不够虔诚。我是强大的天蝎座,现居舟山。朝九晚五的穷忙族,好在够豁达。大概因为心中仍有梦想吧。每个人都拥有全世界最美好的十七岁。彩虹、玫瑰、阳光、雨露。什么,这些不曾属于你?没关系,去买支好吃的冰激凌,将忧郁、怒气和着意难平全吞下肚里去。世界还是可爱的。 这便是十七岁了,奈何,当时的你我明白不来。 你可晓得,在古代,没人短信,没人网聊。我们不漂洋过海,不被堵在路上。但如果一个人想念另一人,他就翻过两座山,走五里路,去牵她的手。 1. 宋慕希同我摊牌分手,我哭了。 他劈腿的对象是李沫。我心明如镜,却一直装聋作哑。谁让我喜欢宋慕希呢,我活该。我暗恋他这么久,日日夜夜,甚至放弃北大,跟着他来到交大。父母反对,李沫骂我疯了。那时间,家里为我翻天覆地。可是我执迷不悟。 宋慕希叹一口气,他说:“苏若,对不起。” 我是那样那样讨厌听到这三个字,对不起,它时时提醒我又被人占了便宜,或者被欺骗了,甚至被人辜负。 今日,我再次败给了李沫,不过——我输得还少吗? 李沫,我的闺蜜,大美女。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我们是邻居,从小相识。无人知道她是怎样挤在我面前,抢了各种风光。所以你瞧,人的性子,或霸道专横,或软弱可欺,统统是与生俱来。 渐渐我们长大了,无可避免,好看难看的小孩都得经历成长。不同的是,李沫出落得越发美丽,且性子活泼开朗。父母亲邻老师朋友,个个爱不释手。我呢,呆呆的闷闷的,我听过顶好的溢美之词是乖巧、干净。天晓得,家里的吉娃娃是乖巧的,被我拿扫帚抹过的地面也能称为干净。 奇怪,我竟未患抑郁症,没学凡·高、海明威结果了自己,看来我心理质素尚算合格。 我后来跟罗城说,人同人不能比,两相一较量,你会发觉你的存在简直压根毫无半点意义。充其量,顶多一颗无名星星罢了。 罗城安慰我,其实你也很优秀,不要庸人自扰。 我骇笑,笑得眼泪都跑出来。我那逆流成河的忧伤,既生瑜何生亮的难堪,罗城又如何能懂。 说句良心话,罗城是很好的,相貌不差,稍显阴柔。他唯一错的也许是待我太好,处处放低姿态迁就我。于是我不免对其呼来喝去,做各样差事。天晓得呢,再平凡的女孩子,身边都会有那样一个男孩,他为受她的折磨而来到这世上。 我原来还是自私的。 2. 渐渐地,我对罗城改善了态度,两人一起听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旁人都意味深长地看我们,我笑笑不语。罗城呢,安之若素,荣辱不惊。好家伙,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冬天来了。一日从饭厅出来,门口遇着宋慕希,他一贯地笑容优雅。我心头绞紧,绕着围巾的手顿住。倒是罗城,温柔地帮我把围巾缠好,一派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的模样,直到随后李沫出现,罗城与所有人一般地呆住了。 李沫微笑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我到底有多久没看到李沫了?她似乎更漂亮了。眉若远山,嫩红肿唇,苍白脸,一袭红大衣,黑发随意绾髻,气质之佳,无以名之。 她挽起宋慕希手臂,不露痕迹地瞥我一眼,而他含笑,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别于耳后。 我牵强地笑。后来罗城说我笑得比哭还难看。对的,我早忘记该表现得从容,总之完全落了下风。 我从未想到这件事后的严重。 某个周末,无聊。我打电话约罗城,问他是否出去逛逛?他抱着电话唯唯诺诺,“恐怕不行。今天有老同学过来,我得尽地主之谊。苏若,对不起啊。” 他也跟我说对不起。 我微怔了怔,我说好的,挂了电话。罗城不属于我,他是我什么人呢,他有他的自由和生活。我不能管他,那太不公平。对,不公平。我一个劲劝慰自己。 无论如何,仍是觉得委屈了。 3. 天寒地冻,我搭地铁转往市区。漫无目的,人潮拥挤,商城街道热闹兮兮的。罗城陪老友,李沫更忙活,宋慕希有李沫,仿佛人人都快乐,唯独我不是快乐的。我忽然想哭。然后身后有人搭我肩膀,我吓得跳起来。 是宋慕希,他也一个人。 我们寂寞逢寂寞,他建议:“苏若,我们吃饭去。”我跟着他去了一家西餐厅,情调颇小资。我破天荒地喝了红酒,不消一会便东倒西歪了。 中途他接到李沫的电话,脾气好得不像话,连声应着。我皱着眉头,换作是我,万万不舍得这样待他。 然而我对罗城何尝不是?事实上,人都是很犯贱的。 吃完饭,宋慕希坚持送我回校,可就在寝室门口,我们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一幕。罗城拥着李沫,李沫头埋在他胸口,光线极暗,不过我肯定是他们。 我猜到李沫,我只是猜不到会是罗城。 我怔住。 宋慕希倒退一步,逃也似的跑了。我叹息,他连面对的勇气也没有。 我看着他们,直到罗城看到我。 “苏……苏若!”他惶恐地叫我。 他又何必?我凄然一笑。 李沫拉了拉大衣,懒洋洋说:“宋慕希得找我了,我走先。”她未瞧罗城半眼,对的,自始至终她只是针对我。 打小我要什么她偏夺什么,不论好坏都争了去。然后在我羡慕忌妒怨恨抓狂的无能为力中,她升华了。反之,她必觉无趣,主动罢手。 经过我身边时,李沫低低说:“多么悲哀,皆是裙下之臣。” 李沫真的知道怎么杀伤我,她太能干了。 罗城追上去。 让他去追,让他去爱,让他坠入无间地狱,他甘心他情愿,我知道他届时必要哀哭切齿。我狠心地诅咒他。但我还是哭了。我的眼泪淌下来,流了一脸。连罗城都离我而去。这年头,无人再是柳下惠。 4. 自此,每逢上课,罗城坐得离我远远。而我目不斜视,认真听课。休息的时候,我去图书馆,长时间地看书。云卷云舒,日子过得飞快。 除了变化,无一例外。有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地想起宋慕希,想起他出奇不意地出现,用好听的声音对我说:“苏若,我们吃饭去。” 我的心起起落落地疼,睡梦中犹自滴下眼泪。 早晨醒来晚了,慌慌张张爬起洗漱,赶去上课。就在这日下课,罗城叫住了我。我平静等他开口,岂知他语出惊人:“宋慕希自杀了,你知道吗?” 我的心骤然一缩。 “放心,几颗安眠药还死不了。”罗城冷笑,“他竟用这种招数来抢走李沫,简直可耻!” 我再听不下去。 宋慕希呵宋慕希,你竟如此软弱。可耻。罗城说得对的。我闭上眼睛。原来是真的不爱,所以伤痕痊愈,丝毫不痛。如果爱着的,只仅仅听见,已经伤心成一片汪洋。 还是没忍住去探了宋慕希。病房里陪伴他的唯有一捧新鲜百合。他穿着病服,正吊点滴,脸色很差,周身透出深深疲倦。我不晓得该说什么。宋慕希却絮絮叨叨地说起了李沫,说她来过了,花是她买的,她很忙,圣诞舞会需要她筹划。 我忽然觉得他好可笑,好滑稽。他拼了性命去留李沫,如今还在这里自我安慰,上帝,我真为他悲哀。 “你病了,”我截住他,“那些岂非比你重要?” 宋慕希被我一番抢白,说不出话。他扭头看窗外,淡淡的阳光照进来,他的脸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是谁说的,爱情因为绝望而神圣。 哦,是拜伦。 我的心翻江倒海。离开时我说,“好好的。社会还指望你去革命呢,大丈夫何患无爱。”他微微笑,我知他并不好受。 第二天,李沫来课堂找我。当时我正犯困,她吸引了全班的惊羡眼光。我倚着门框,打哈欠,问她有何贵干?她言简意赅,“别再去找宋慕希。” 我不想理她。 “你难道还看不清那些人?”李沫目光炯炯,“我是为你好。” 她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我谢谢你。”我说,“可是劳烦你,带着你的为我好滚出我的生活。” 她还想说什么。我摆摆手,让她走人。可罗城的视线黏在她背影上,抠都抠不下来。肮脏的世界呵,究竟谁是谁的拯救。 5. 两天后,宋慕希出院。晚上恰是平安夜。我们一起到的舞会,那时李沫正在台上翩翩起舞,她长发烫卷,一条白色的花边裙子,大领口,露出肩膀,犹如卡萨诺华在世。 她是个没有灵魂的人,不懂忧伤,不懂感情,她的世界肤浅十分,就如她的美貌。而我呢,平凡样貌,却盛一颗玲珑剔透的敏感之心。 我看看李沫,又看看宋慕希。他正凝眸望着她,眼耳口鼻全是她,他那么憔悴,那么陶醉,我低头嗤笑。 那一刻,我心中是一丝绝望也没有。也许是有太多太多的绝望了,最终无望,真正的无望。也许我丧失绝望的能力,我不会绝望也不能绝望了。 放弃? 也许似乎大概是,然而未必不见得。我抬高头,深深吸口气,忽然之间内心通明。 音乐持续得响着,派对很快沸腾起来,衣香鬓影,浮光沉醉。我坐在角落,手托着脑袋,孤单带着自持。 也有人邀我共舞,我注意到中间一个男生,他请了我两次。当他第三次伸出手的时候,我再迟钝也晓得他的意图,于是笑他何必执著。他毫不气馁,“你很特别,请告诉我你的联络方式。” 我说:“你可晓得,在古代,没人短信,没人网聊。我们不漂洋过海,不被堵在路上。但如果一个人想念另一人,他就翻过两座山,走五里路,去牵她的手。” 真的,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爱情。 他定定看牢我。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眸,稍不小心便让人陷进去。 李沫走过来见此情形,马上骂自己,“该死!打扰到你们。”但她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 我笑,不要紧,又给他俩引见,我落落大方:“这是李沫,我姐。”他惊其为天人,放下酒杯子,摊开掌心向她邀舞:“可否赏脸?” 我执起李沫的玉手放在他手中,“与有荣焉。” 李沫侧了头,不曾相识似的打量我。而我,微笑着饮完一杯香槟。 真的,如果你相信命,那么一切的偶然都是注定。如果你不相信命,那么一切的注定都是偶然。 好在我年轻,我有足够的时间等,等花开等日落,季节更替,真假试炼。哪个人的爱情路上没有一只拦路虎一个李沫?我知道总会有那样的一个男子,当他被真爱牵引,他就能穿过李沫的光环看到暗淡的我。 我知道,那便是我的Mr.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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