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乎艺术的自然(艺术与自然的完美结合)
当
一个人的感情支配了他的原则的时候,这个人成为野人,而当他的原则破坏他的感情的时候,这个人就会成为蛮人。就某些方面而言,野人与蛮人非常相似,但实际上,两者又是对立的,并且他们有着天壤之别。野人轻视艺术,认为自然是他的绝对主宰,而蛮人嘲笑和污蔑自然,把自然当作奴隶,而他又经常成为他的奴隶的奴隶。因此,比起彻底遵从本性的野人,蛮人更加可恨可鄙。有教养的人把自然造就成他的朋友,他尊重自然的自由,同时他也抑制自然的任意专横,从而他达到合乎艺术的自然。
1934年,德裔富商考夫曼在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市东南郊熊跑溪买下一块地产,准备在这里建立一座休闲别墅,这里远离市区喧嚣,草木茂盛,溪水潺潺。当年赖特受命设计这座别墅时,年近七旬,华年已逝,往日的盛名也随时间一去不复返,他手头没有工作。就是这样,考夫曼走进了弗兰克劳埃德赖特的人生。一方是对现代建筑几乎毫不在意的犹太商人,另一方是对犹太人戒心重重的现代主义大师,然而他们的合作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就,这个巨大的成就就是,“流水别墅”。正是这座流水别墅,把FT赖特推上了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建筑师的宝座。
“流水别墅”背靠陡崖,如同原本从地底下自然生长在小瀑布的巨石之间。几层平台参差交叠,好像是从别墅中争先恐后地伸展出,凌空在溪水瀑布之上。这些悬挑的大阳台是别墅的高潮。最下面一层,也是最大和最令人惊叹的一层,从这里拾级而下,正好连接小瀑布的上方,瀑布和溪流带着微凉的清风飞入别墅,淙淙的水声环绕回响,茂密的树木自由生长在室外,将它们的枝叶自然伸展入室内,一些被保留下来的岩石从地底下破土而出,成为壁炉前的天然装饰。春天,这里绿意盎然,夏天,这里繁花成锦,秋天,这里红枫似火,冬天,这里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正如米开朗基罗曾说,大卫像早已存在于大理石内,我只是把多余的部分清除掉,呈现其原貌而已。这里,是赖特的流水别墅,是艺术的火焰,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机械的艺术家拿起材料,要使材料达到符合他目的的形式,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对材料加以强制手段,在他而言,他所加工的自然本身就不值得尊重,而美的艺术家拿起同样的材料,为了使材料达到符合他的目的的形式,虽然他也会毫不犹豫对它施加强制手段,这样看来,美的艺术家和机械的艺术家没什么两样,前者似乎并不比后者更加尊重他所加工的材料,但是美的艺术家会避免显露出这种强制手段,他力图使自己的手段显得宽容,尽力保护材料本身的自由,这是两者最大差异所在,也是后者为何称之为美的所在。
“高贵的东西在它败坏的时候就会是更加可恶的”,柏拉图如是说。这句话在这里也可以得到证实。自然之子,如果超出常规,他就会变成狂人;而艺术的门生,一旦超出常规,他则会变成卑鄙之徒。人常常在迷信和无信仰之间摇摆不定,人也常常在非自然和纯粹自然之间摇摆不定,所谓的常规,无非只是寻求一种平衡,虽然这种平衡,也可能正是坏事的所在。
正如亚里士多德可以写《形而上学》也可以写《诗学》,希腊人以他们的“纯粹”使我们感到羞愧,他们可以同时进行哲学思考和形象创造,他们可以同时是哲学家和诗人,可以同时是温柔的人和刚健的人,也可以同时是感性的人和理性的人。在面对其他任何的纯粹自然之时,我们都有理由对他品头论足,然而面对希腊人的自然本性,我们就不可能再处于有利地位了,因为希腊人的自然本性本身是与艺术的一切魅力和智慧的一切尊严结合在一起的,不像我们的自然本性那样,必定成为艺术和智慧的牺牲品。
光辉的希腊的时代已经成为永恒的历史,我们的时代达不到那样的高度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但这一切并不构成阻碍我们寻求美的理由。无论是平衡也好,是希腊人的纯粹也好,来来去去不过一“美”字,简单地说,也许当事物的内在本质与外在形式达到纯粹一致时,“美”便呼之欲出了,换种说法,美应该命令和服从自己并且遵循自身的法则,即“美之所在,美之所存”。
“当自然显得像是艺术时,自然是美的;当艺术显得像是自然时,艺术是美的”康德如是说。技艺是自然美的本质要求,自由是艺术美的本质条件。艺术美本身已经包含技艺的观念,而自然美本身包含自由的观念。所以美不是别的,而是技艺中的自然,即合乎艺术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