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的母亲(这就是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
我的妈妈
亲节像一泓温泉,滋润着我的心,让我在怀念母亲的时候,想起童年,想起童年的那些有些模糊又逐渐清晰起来的往事。
  
  母亲是一个很温婉又很刚强的女人,而且是一个极有天赋又有才华的女人。听姨妈说,母亲小时候念过几年书,后来因为家里比较困难,就不念了,跟着姥姥在家里纺线织布。
  
  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母亲就教我朗诵一些古诗词,并且教我画画。那时候我对母亲非常崇拜,母亲不仅仅是字写得好,还擅长画花鸟和仕女画。母亲还是个非常勤俭持家的女人,针线活做得在我们那一片,也是非常出名的。
  
  我们家人口多,父亲那些年不知道为什么,总在家里休病假,每个月只有五十几元的收入,家里经常是入不敷出,日子过得很艰难。母亲每个月都要精打细算,才能把生活维持下来。那时候,我们兄弟姊妹五个的衣服鞋子,都是母亲一针一线自己做的,就连父亲穿的衣服鞋子,都是母亲点灯熬油,一针一线做的。我记得,母亲给我们坐的千层底的布鞋,从糊袼褙,到用纺锤把线麻捻成麻绳,再把鞋底一层层的粘起来,最后把鞋底用麻绳按经纬的趟数,纳的横竖成行。夏天是圆口的布鞋,冬天是东北人喜欢穿的那种棉花篓子棉鞋。母亲的右手,由于常年纳鞋底子,手指都被磨出了茧子。
  
  母亲是个爱洁净的人,家里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各种炊具和器皿,都擦拭的一点污垢也没有。我们穿得衣服虽然都很旧,有的地方还打着补丁,但是都洗的干干净净的。记得那是六十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饥饿像台风一样,席卷了整个中国。粮本上那点供应粮,根本填不饱肚子,偏偏赶上爷爷在农村饿得受不了,投奔到我们家来了。真不知道母亲在那段岁月里,安排全家的生活会有多么艰难。我好像记得,每顿饭,母亲蒸一锅窝头,里边有两个大的,那是给爷爷和父亲的,我们一人一个小窝头,吃不饱只能喝玉米面糊糊了。母亲常常是看着我们把碗边的糊糊都舔干净了,还都饥肠辘辘的样子,就把自己的那个小窝头掰开,放到我们的碗里,自己只喝点玉米面糊糊。
  
  漫长的冬天终于在半饥半饱的煎熬中过去了。母亲既要操持全家的生活,还要带着我们几个大的,上山去挖野菜。几乎所有能吃的野菜都被挖光了了,后来就撸榆树叶和椴树叶,甚至连蒿子根都挖出来吃了,真是难为死母亲了。
  
  就是在那样的艰苦岁月里,母亲也从没放弃对我们的教育,在有限的收入中,给我们准备出学杂费。而且,母亲对子女的家庭教育也非常严格,尤其是对我和哥哥,不让我们和别的孩子打架,不许骂人。对人要有礼貌。在学习上要求的也特别严,每个学期的成绩表和老师鉴定,母亲都认真的看。在母亲的教育下,我和哥哥在学校都挺上进,小学时,都曾被评为三好学生。
  
  在母亲那个年龄的女人,没有几个有文化的,母亲为什么没有参加工作,在我心里始终是个疑问。母亲的文学知识,母亲的美术知识,大概都来自于天赋。母亲画的牡丹花、菊花、孔雀、鸳鸯,真的能以假乱真了。还有母亲画的红楼梦中的人物,如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妙玉、探春,都不用照着就能画的惟妙惟肖。
  
  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家糊的六角灯笼上的装饰,灯笼的六个面上,不是花鸟鱼,就是仕女画。灯笼上还扎上了好多五颜六色的纸花,底下是一个红色的大绣球。挂到灯笼杆上,特别漂亮,吸引了很多眼球,左邻右舍的女孩子们,都喜欢到我们家院子里来玩。
  
  过年也是母亲最忙的时候,除了要忙着准备自己家过年的吃穿用,还要帮着邻居们糊灯笼。除此之外,邻居们的一些针线活,还要帮着做一做,母亲每天都要忙到半夜。母亲虽然忙的很疲乏,但是却忙得很高兴。
  
  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红卫兵运动闹得最红火的时候,两派打派仗武斗,学校停课了,学生斗校长斗老师。母亲曾经说过:“你们哥俩参加红卫兵可以,但是绝不能去参与斗校长斗老师,更不能去参与武斗。”在母亲的教导下,我和哥哥虽然参加了红卫兵,后来还是都当了逍遥派。
  
  一九六八年,毛主席发出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指示。哥哥报名要去下乡,母亲虽然不舍的,还是支持哥哥到兵团下乡去了,哥哥走的时候,是父亲和我去送的,母亲没有去。第二年,我也报名要去下乡。母亲虽然没有阻拦,但是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你们都长大了,会飞的时候都飞走了。”听了母亲的话,我觉得心里很沉重。我犹犹豫豫的说:“妈,要不,我不去了吧?”母亲揉揉眼睛说:“还是去吧,出去锻炼锻炼也好。”
  
  母亲开始忙着给我收拾东西,除了学校发的棉衣服,母亲又给我买了两套衬衣衬裤,做了一套新被褥,并且把家里唯一的一个大揭盖的箱子,给我带上了。
  
  走的那天,我怕母亲难过,不让母亲去送我。母亲疼爱的摸摸我的头说:“你哥走的时候,妈没去送。你毕竟还小啊,妈不去送你,心里还真放不下。”
  
  知青专列启动的时候,车上车下,哭声一片。我看见母亲不断地用手绢擦眼睛,泪水立刻模糊了我的双眼。在泪眼模糊中,看着母亲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在兵团的三年,每次接到家里的来信,看着信封上隽秀的字体,我的心里就会涌上一股幸福感。母亲每次来信都叮嘱我,要听党的话,要努力工作,别惦记家。
  
  母亲的一生都是在操劳中度过的,没有享过什么福。但是,母亲却从来没有怨言。我记得母亲说过的一句话。“人活在世上,没有受不了的苦。快乐着也是一天,痛苦着也是一天。你要是总觉得苦,那你一定会对生活失去希望。只要你快乐地活着,快乐着去吃苦,就会觉得苦中有甜。”
  
  母亲温良恭俭让的性格,母亲善良朴实的人格魅力,母亲吃苦耐劳外柔内刚的个性,影响着我的整个人生。
  
  十六岁那年,当我第一次抬起上千斤重的圆木,艰难的挪动双腿时,想起母亲的刚强,想起母亲对我的叮嘱,我咬紧牙关,坚持下来了。
  
  七五年,井口为了创全国煤炭系统全岩下山记录,搞四班交叉,二次作业。每天要在井下连续作业十二个小时,回到家里,浑身就像散了架子似的。母亲为了给我增加营养,把正在下蛋的母鸡杀了,精心的调剂伙食。为了让我休息好,吃完饭,就把妹妹都撵到外边去玩。在母亲的细心照料下,我坚持下来了。那年,我曾获得矿青年突击手的称号。
  
  记得那年我在井下,被扒斗机耙子顶在腿上,造成左腿骨折,腿肿得脱不下裤子来,我仍坚持着让工友把我搀到澡堂子洗的干干净净的,换上衣服,才被送到医院。在医院住了两个月院,摘了牵引,我就要求出院。我觉得还是在母亲身边,由母亲照顾,会好得快一些。
  
  在家里休工伤,也觉得很寂寞,我就开始跟母亲学画。那时候,家里有一套线装的红楼梦,里边有很多插图。我让父亲买了许多厚的大白纸,就照着那些插图学画仕女画。别说,我还真的遗传了母亲的一部分文学细胞和艺术细胞,学起来还没费什么劲。学了一段时间,就把画得比较满意的,贴在墙上。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那么凑巧,就那么让人措手不及,就那么让人哭笑不得。正在我学画学的入门的时候,井口的书记,带着几个人来看我。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照着红楼梦的插图,在细心的学画。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贴在墙上的仕女画,这些画让他们惊诧,接着是震惊。书记拿过红楼梦翻了翻,非常严肃的对我说:“小王,你怎么能看这种封资修的东西呢?你还把这里面的公子小姐画下来,你这种思想很成问题。你本来是个很要求上进的年轻人,为什么要去宣传这种毒草。这件事情,应该让你到井口,给你开个批判会。母亲一看要出麻烦,急忙解释道:“书记,你看这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怕他在家里闷出病来,才让他学画的,这是怪我这个当妈的。要批判你们就批判我,可别让晓东去丢这个人去,就算我求你们了。”书记看看母亲又看看我,说:“看在你平时工作挺积极肯干的,上进心也挺强的,批判就免了,你写份检讨,深刻点,写好了送到党总支来。”他拿起那套红楼梦说:“这套红楼梦属于毒草,没收了。”说完拿着那套红楼梦,带着人走了。我当时心里那个懊悔,恨不能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别的倒不要紧,那套红楼梦,可是母亲最心爱的书啊。
  
  我和哥哥相继成家了,家里的经济也宽裕了,生活逐渐的好起来,母亲也松下心来。正在这时,在人事局工作的哥哥,却被检查出肝癌,只半年时间,哥哥就病故了,母亲和全家人悲痛欲绝。处理完哥哥的后事,母亲就一直郁闷不乐,谁开导也解不开母亲心里的伤痛。哥哥是长子,痛失长子,母亲就觉得家里的天塌了一半。
  
  为了宽慰母亲,我三两天就回家一趟,陪陪母亲,可母亲仍然是郁郁寡欢。
  
  刚刚给哥哥烧完三周年,母亲又被检查出肝癌,这真是晴天一声霹雳,把我击蒙了。陪着母亲住了一段时间院,母亲说什么也要回家。母亲有她的道理,在医院住着不如在家里舒服,死也要死在家里。实在别不过母亲,只好把母亲接回家里。看着母亲日渐消竭的身体,我真是五内俱焚,只几天功夫,我的右耳就失聪了。
  
  母亲去世了,家里就好像天塌了似的,我也像失去了主心骨。再也看不见母亲那慈祥的面容和慈祥的目光;再也听不到母亲那语重心长的教诲;再也学不到母亲那特有的文学素养和艺术才华。
  
  母亲去世二十多年了,每年的清明节和七月十五,在祭奠父母的时候,分外的怀念母亲。每年的春节和中秋节,都会想起母亲健在的时候,一家人团团圆圆喜气洋洋的一起欢度节日。
  
  母亲用全部的心血和爱,把我们兄弟姊妹抚养成人,她老人家却没等我这当儿子的尽一点孝心,就匆匆的离开了我们。
  
  母亲是一本内容丰富的书,我从母亲这本书里,懂得了人生的艰难和快乐;懂得了怎样去面对困难;懂得了怎样用辛勤的劳动,去改变这个世界。母亲对待生活积极向上的态度,乐于助人的爱心,还有那种坚毅不拔的毅力,都是指导我人生的宝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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