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行千里

妈
妈是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的，除非是很久自己没给她打电话了，或者是她和爸爸生气的时候。今天突然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心里一怔，昨天才通过的电话呀，两个人也没生气呀，其实随着岁数大了之后，明显能感觉两位老人生气的次数也在递减。
　　
　　我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电话那头就传来妈妈着急的声音：“你劝劝你爸吧，他非要去东北去看你老叔。”一听这消息，着实吓我一跳。十多年前自从老叔一家搬到东北居住后，见面的次数很少，多数情况下都是逢年过节通个电话，互报一下平安。老叔到底出啥事了？从妈妈的电话中我得知，原来是老叔在山上打石头不小心跌了下来，住进了医院，昏迷不醒。想想老叔一家的生活也是不易，五十多岁了，一个即将步入老年的人，还要为了生活去拼命，从几百米高的山上滚落下来，肯定伤的不轻，心里不免泛起一阵阵酸楚。我尽力控制着自己着急的情绪，一边劝着妈妈别着急，一边继续听她讲：“你说你爸、你大姑他们都七十岁的人了，多少年也没出门了，东北那么冷，他又怕冷，还非要亲自过去看你老叔。你赶紧劝劝他吧，明天下午就要走，我咋劝也不行。”从电话中我能感受到妈妈的担心和无奈，但我也知道爸爸有时候脾气是很倔的，我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妈妈交付我的这个艰巨的任务。
　　
　　俗话说：“在家千日易，出门一日难。”还记得12岁那年要到县城去上中学，县城离家也就40、50里的路程，其实是很近的，但由于这是第一次自己独立生活，忐忑不安。爸爸看出了我的心思，给我讲了他在那个文革动荡的年代那次远行。他和一个同学，身无分文，一人一个学生证，靠双脚，幸运的话可以搭一段马车、汽车，从县城走到了北京，又去了石家庄、保定、唐山，行程一千多公里，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饿了从路边的地里偷一些地瓜、水果吃，走到偏僻的地方经常是露宿，只有到了北京等大城市，可以到认识的同学那借宿一晚。爸爸最后说，男孩子不要怕苦，你的脚跨不出去，就永远不知道前方的路是崎岖还是平坦。那时听完爸爸的那次远行经历后，我从心里是崇拜的，也坚定了自己以后前行的信心。
　　
　　再次和爸爸一起远行就是爸爸送我去西安上大学，虽然自己独立在县城上了6年的学，但毕竟每个月还可以回去一次，这次离家一千多公里的路，只有寒假暑假可以回来，心里难免会很紧张，妈妈更是坐立不安，只有爸爸很沉着，很早就给在西安工作的一个远房舅舅写了一封信，问了问路线和大概报道的时间，又从亲戚家借了本地图，看了看大致的方向，知道了从哪里坐车，到哪里倒车。临行那天是舅舅驾着马车将我和爸爸送到了汽车站，爸爸扛着我上学要用的笨重的行李，我提着一个放衣服的箱子和一兜妈妈临行前煮好的鸡蛋和晾好的地瓜干。一路上的行程还算顺利，20多个小时的火车，中间要在北京倒车，那时候还没有“春运”高峰，但赶上都是学生开学的时候，人很多，根本没有座位。自己没出过门，胆子很小，爸爸于是勇敢地找人家坐在座位上的人问到哪一站下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家下一站要下车的座位，他就会挨着座椅边等待，我在过道里看着行李。一直过了郑州才找到一个空座，爸爸赶紧喊我过来坐下，而他自己则站在车厢过道里吸烟。饿了就拿出从家带的鸡蛋和地瓜干吃两口，爸爸根本舍不得吃鸡蛋，全部都留给了我。渴了，就到水龙头上喝两口凉水。到了西安车站，舅舅来接站了，在舅舅的带领下之后的入学很顺利，也在舅舅家很好地改善了几顿伙食。等我安顿好了，爸爸婉拒了舅舅的挽留，执意要回去。临行之时，他把从家里带来的东拼西借的三百块钱，除去来时火车票32块钱和爸爸返程的车费20块钱，剩下的248块，他自己一分没留，全部给我留下了。这次和爸爸一起的远行，在我心中他是我的依靠，让我学会了责任与担当。
　　
　　放下了妈妈的电话，心里久久难以平静，如果时光倒退20年、30年，我可能不会有那么多的担心。三个老人出远门会习惯吗？早已变样的车站、繁华的都市，能顺利到达目的地吗？会用手机吗？话费不够了知道去哪交吗？迷了路会打听吗？能听得懂城里人说话吗？东北寒冷的天气受的了吗？天气一冷爸爸头疼的毛病会犯吗？带好药了没？一系列的问题在脑海里反复提问，又找不到确切的答案，想的越多心里便更加慌乱起来，忍不住还是急急打电话劝劝爸爸吧，爸爸的语气到是十分坚定，“放心吧，没事。我认识字，年轻时候也走过那么多地方。。。。。。”这些话并没消去我的担忧和顾虑，但最后爸爸的一句话还是改变了我的态度，“有生之年能见一次我的老兄弟，看他一眼我也就安心了”，听着这话，眼泪模糊了双眼，兄弟情深，即使多年未见，感情依旧，亲情依旧。。。。。。我决定不再劝他了，急忙把自己的想法给妈妈说了，妈妈现在好像也理解了爸爸的心思，语气也平和了很多，“还是满足你爸的心愿吧，只要他身体不出问题就好。”放下了电话，妈妈急忙帮爸爸准备出门的东西，始终改变不了妈妈爱唠叨的习惯，仿佛和我当年出门一样，穿啥衣服，钱放在哪几个口袋，手机系个绳子，带好充电器和必备的药。。。。。。
　　
　　人们常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父亲这次远行，却让我体验到了担忧的心情，我忍不住拨通了爸爸的手机，希望自己的话能帮他减少身在异乡的惶恐和不安，也期盼着他早日平安返程。
　　
　　如果说听过爸爸年轻时候远行的故事，我学会了勇敢；经历了和爸爸一起远行之后，我体会到了责任；听完这次爸爸远行的理由之后，我感受到了亲情。
　　
　　“想想您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抚摸您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不知不觉您鬓角露了白发，不声不响您眼角上添了皱纹，我的老父亲。。。。。。”我把这首歌下载到手机里，父亲，您行千里我更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