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因斯坦)

十
六年的岁月里，你留给我最多的，是感动与敬意——我的父亲。 父亲，你如所有写父亲的文章中那样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却在孩子心中高大，伟岸。是的，你永远都在，你比上帝更爱我，比上帝更疼我，我爱上帝，但，我与你更亲——我的父亲。 请原谅我不用敬语——您。因为我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是一座桥，连接亲情和友情。我从小到大，你从不说你有多爱我，总会因为或大或小的错误打骂我。小时候，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这个一点也不友善的爸爸。从来不和你谈心。直到……我八岁那年。你狠狠地打了我，这样一次，我永生不忘，至今仍如昨日之事。 那年，我八岁，年少不懂事，又调皮捣蛋，坏事做尽。那一次，是最离谱的一次，但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不对的——我藏起了一个停车库叔叔的工作笔记。因为每次都能安然度过，便变本加厉，很多次之后，停车库的叔叔生气了，他知道是我和另一个孩子干的，便去告诉我们的家长。我们躲起来，并不知道那叔叔告了状，觉得“警报”解除就回了家。回到家，就看见父亲站在门口，大声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忐忑不安地说：“我……我出去和朋友一起玩啊。”爸爸气红了脸，拎起我往外走，一直到了停车场才停下。我看到另外的那个小孩也在，但相比之下，他的爷爷要温和太多。他爷爷高声地为自己的孙女辩护，而我的父亲却在后面用脚踹我的屁股叫我向叔叔道歉。叔叔严厉地看着我们，向我问话，外界的一切声音我都听不清楚。我只能透过眼前那一层水雾看到旁边那小孩用手指着我，掷地有声。我说不出话来，抽抽搭搭的，似乎连喘息都觉得痛苦。我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就像一个木头人。父亲见我愣在那里什么都不说，急得踹我，可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抽抽搭搭地哭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永远记得，那是被打得最狠的一次。 半个小时之后，爸爸踹着我回家。我夹紧屁股，挪动步子，想让疼痛小一点。我边走边哭，路经熟悉的小卖部，叔叔阿姨都望着我，我脸上火辣辣的疼。我感觉很羞愧。回到家里，父亲问我事情原委，我十分讨厌他，不说话。他叫我跪在房间门，跪半个小时，可是十分钟不到就叫起来了。我眼睛已经肿成核桃般大小，眼前只有一条线的世界。父亲叫我去卫生间用手帕敷眼，他的语气非常柔和。我慢慢挪步去洗手间，拿帕子，浸湿。父亲突然进来，他似乎等得不耐烦，帮我敷眼，洗脸。然后叫我去客厅。我拿着帕子，跟在他后面。看他坐在沙发上，他叫我过去，叫我骑在他的大腿上。我照做了，趴在他挺挺的将军肚上，抽抽搭搭地哭。当时太阳落山了，天色暗下来。屋子里没有开灯，光想很暗。我模模糊糊的能看见爸爸的眼眶里有泪，爸爸是从不哭的。 他开始给我讲道理，告诉我他为什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等等。我看见他真的哭了，我能看见他脸颊上两条蜿蜒的银色小虫一点点汇拢在下巴，然后“啪嗒”滴落在他的胸前，立刻开出一朵小小透明的花朵来。我问他：“爸爸，你哭了吗？”爸爸说没有。我没有再说话，我知道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他告诉我，他打我他也心疼，我身上痛，他心痛。我听到他的声音在颤抖。我又落泪了。我这才感到父亲爱我，我这才不再讨厌他，我这才真正感受到他心跳的力度。仿佛，他的心在再一遍一遍地告诉我——爸爸爱你，真的非常非常爱你。 然后时间飞逝，在十二岁那年。 十二岁那年，爸爸突然对我说：“女儿，你长大了，爸爸以后都不打你了，你都成大姑娘了，打你你多没面子。”爸爸突然不那么“暴躁易怒"了。他开始关心我的每一顿饭，每一次早起，每一次上学……逐渐，我与这个”细心平和“的爸爸深入谈心。他教我他所钟爱的摄影，把他宝贝的摄影机拿给我找感觉，他教我安装电脑和制作程序以及修改照片。可惜，我并不十分感兴趣，他讲得开心，我睡得开心。他没有生气，只是笑笑，叫我回房间睡。 记得我和他最后一次同床睡觉是九岁那年。 爸爸吧胳膊伸展开给我做枕头，他的胳膊太粗了，我并不十分舒服，可又躲不开，我辗转反侧。爸爸突然问我：“你不舒服吗？我胳膊那么舒服的！”但他还是把胳膊收了回去。我顺势看着他。他闭着眼，在月光下，他的脸显得分外柔和。他缓缓地说：“女儿，到你18岁的时候，爸爸就不能和你一起这样睡觉了。”我为他为什么。他神秘地说：“你长大就知道了。” 我长大了，我真的知道了。我不再和父亲一起睡觉。虽然我依旧喜欢趴在他挺挺地将军肚上。可是，他老了，我大了。我每次想和父母睡在一起，爸爸就会提出离开的请求。然后裹着被子在我的房间休息一夜。是的，他老了，我大了。他白发增多，他越来越容易疲惫了。可是他对我的爱依旧年轻气盛——他给我买最贵的牛奶，自己一瓶也舍不得喝，催促我喝。可他因为对摄影事业的追求，需要购买一些新的设备，他却省着，省着…… 我长大了，我明白那些不需明说的爱。那种可以轻如鸿毛亦可重如泰山的爱。以及那深深地感动。亲爱的父亲，我是如何的爱你，敬你！谢谢你，给我的所有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