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贼”事
良
乡地毯毛纺厂位于良乡南大街西侧,有两个大门和一个小门,南大门位于五街村的罗府街。罗府街可是个传奇街道,据传说‘隋唐演义’中的好汉罗成的府邸就在此,真假无可考证。北大门位于五街村与四街村交界的黄土坑街。东小门是个小门市位于良乡南大街西侧北,靠近良乡饭店一部(现功德福),对面便是良乡百货商店,五金交化商店,是当时良乡地区最繁华,最具人气的场所。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期,地毯毛纺厂在良乡地区曾经辉煌一时,那时期厂子里的青年职工,大多数是北京市内的一些干部子弟和部队子弟,以及少数的本地上山下乡返城知青。他们的到来给这个郊区小镇带来了一股新的潮流。蛤蟆镜、大鬓角、喇叭裤、花衬衫。奇装异服,标新立异,一个个牛逼哄哄傲气十足。这一点也不夸张,有顺口溜为证:“饭店土、商店洋、地毯厂净出大流氓。”这让土生土长的良乡人羡慕不已。恨不能进入地毯厂当工人。而我们这些十七岁的小毛孩就是在八十年代初进入地毯厂的。
这些大我们十多岁左右的师哥们,大多数都有北大荒兵团、云南兵团、农村上山下乡插队的生活。他们有非常丰富的人生经历,做人做事令我们这些小毛孩目瞪口呆膛目结舌。他们不但传授我们工作技术,还培养我们的生活能力。那时良乡地毯厂的周围大多是五街村民和四街村民的住宅,每家每户的庭院内都种有几棵果木树,如核桃树、柿子树、香椿树、枣树,并饲养一些鸡、鸭、猫、狗类的小家禽或小动物,由于工厂围墙的排水孔有些与村民的庭院相通,村民饲养的鸡鸭猫狗不时地会跑到厂院内,这些小动物大多数是有来无回,成全了师哥们的肠胃,小动物们用牺牲自己,强壮了师哥们的体魄,鼓舞师哥们为建设国家做贡献。
我曾参与和目睹过一次围堵宰杀,跑到工厂院内的一只柴狗的过程。
那天下午,一只柴狗莫名其妙地跑到位于工厂角落里的男工宿舍小院,我们这些小兄弟一个个手持铁锨、棍棒,堵住了这只四处乱窜的柴狗,我们与柴狗对峙,柴狗张着血红的大嘴“汪”“汪”的狂叫。我们也兴奋的乱叫,沉浸在杀戮的亢奋中,却没有一个人敢冲锋上前,统统的胆小鬼。闻讯赶来的师哥,手持一根铁撬棍,神色镇定,喝住乱叫的我们。一个人步伐稳重的走向柴狗,那条走投无路的柴狗,惊慌失措地望着师哥。师哥走近柴狗,猛然间举起铁撬棍,恶狠狠地砸向柴狗的头顶。柴狗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我们这些小毛孩一拥而上,一通乱打,顷刻间柴狗命丧黄泉。
剥皮、开膛、肢解,师哥一气呵成,技术娴熟,犹如传说中的庖丁解牛。
目睹打狗杀狗时,师哥凶神恶煞的神色,我们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这哪是平常时对我们关爱有加的师哥,完全是一个杀狗不眨眼的魔鬼呀,魔鬼归魔鬼,可魔鬼炖出的狗肉香飘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师哥把狗肉的大部分,分与我们这些小师弟和闻味而来的工友,自己只留下一小部分和最脏最骚的部分(那时我们小不懂,师哥留下的是狗鞭、狗宝、狗肾)说是与女友晚饭时分享,那一夜师哥与女友一定是快乐的颠鸾倒凤,飘飘欲仙。
我们这些师哥们各个身怀绝技,不仅懂得捕杀技艺,而且还精通农事,每个季节他们的餐桌上都会出现相应的吃食,春夏季有黄瓜、西红柿、豆角、菜椒;秋季有煮玉米、煮花生、烤白薯,瓜果梨桃样样俱全。这些吃食都是师哥们夜晚亲自采摘的成果。师哥们还大言不惭地吹嘘着是小意思,是他们上山下乡时传承下来的光荣传统的一小部分。
就是这些小意思,让我们这帮小师弟羡慕不已,纷纷表示参入他们的行动。以便传承师哥们的光荣传统并发扬光大。在我们苦苦的哀求下师哥们答应我们加入。但要求我们一切行动听指挥,我们幸喜若狂,乐的屁颠儿屁颠儿的。
在我们加入后不久,我们这群小师弟们参与了一次较大规模的采摘行动,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夜,在师哥们的率领下,我们一行十多人翻出厂院,穿过罗府街,沿着护城河来到良乡城东南方向的纸坊村菜地(现城东市场所在地),我们在菜地边缘潜伏下来,仔细观察地形,伺机行动。师哥把我们分成三四个小组,每组三四个人,分别负责采摘黄瓜、豆角、茄子、西红柿等等,还有一个小组潜伏在看青人的窝棚前,负责监视看青人和其他路人。如遇情况口哨报警,如果看青人叫喊对抗,板砖伺候,还好那次行动风平浪静。可能是看青人睡觉了,也可能是看青人明明知道不敢出来,反正是公家生产队的菜地,有一搭无一搭,何必自己强出头挨板砖呢。
我们坐在宿舍的床上,品尝着自己亲手采摘的胜利果实,成就感十足,美极了……
这样的采摘行动,我们大约十天半个月行动一回,范围扩大到四街村、五街村、三街村、小南关村,最远到过太平庄村、南尚岗村等等。切记,采摘行动不能锁定在一个村、那样伤损太大容易激起公愤。少摘精摘,看青人会认为是本村村民所为,不会太在意。总结我们采摘屡屡得手的经验,无非两点,一、看青人宽容大度;二、菜地、庄稼地根本就没人看守。
我们还进行过几次西瓜的采摘行动,一个小兄弟在白天侦察中发现在护城河的南河沿(现长虹小区所在地)有一片西瓜地,种的都是黑崩筋(西瓜的品种),经师哥们研究晚上行动,结果这几次的西瓜采摘行动一帆风顺,每次行动我们只摘几个,够吃就得,绝不糟蹋。有时我们还把心仪的女孩请到宿舍分享我们采摘的果实。炫耀我们的勇气和本领。多年后我在长虹小区北门附近开书店,一次闲聊中与五街村民刘老哥谈起那块西瓜地,并把我们采摘西瓜的事情向他描述。刘老哥听后咧嘴一笑:那西瓜地是我家种的,当时就猜到是你们厂子的人干的。我调侃道:那你干嘛不到厂子找我们打架呀。刘老哥说:几个西瓜不值当的,再说我也打不过你们一帮人呀,我傻呀。我听后哈哈大笑,刘老哥也哈哈大笑。
由于我们频繁的采摘行动和人多目标大,不免会走漏风声,引起厂领导的注意。一次在全厂的大会上,厂领导不点名地批评了我们的采摘行为。我们采摘行动有所收敛,我们知道厂长对我们的行动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因为我们厂周围的村民也经常深夜潜入到我们厂里借东西。如我们毛纺厂的生产原料:羊毛、木材、闲置的汽油桶;闲置的铁器;铁构件等等。最著名的事件,是一位叫牛哥的牛人,有一次竟用钢锯割断了我们厂内长达数百米的备用电缆。幸亏我们发现的早,也幸亏是备用电缆没有通电,要不这位牛哥也就一命呜呼了。厂长知道此事后,无奈的叹口气,放了牛哥一马。我们对潜入厂内借东西的村民也十分大度,如果遇到相识的村民前来借东西,我们不但不阻止,而且还帮忙协助,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这帮小毛孩成了车间的中流砥柱,骨干人才。师哥们有幸得以高升、培训。有头脑善于钻营的,进入领导层。聪明的身手敏捷的成了司机、电工;口才出众八面玲珑的成了推销员。师哥们一个个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岗位。我们这些小师弟也从平房搬到了小楼。可物质的丰富代替不了精神的需求。师哥们的离去,使我们陷入了空前的落寞,我们不甘心师哥们传承下来的光荣传统流失,我们经过讨论确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环境限制了我们的作为,随着城市的扩张,人口的增长,原先良乡周边的土地、菜地,盖成了村民的住宅和公共建筑,就连护城河也盖上了盖儿,我们只能转移目标另谋出路。
一个秋日的午夜,下了中班的我和同宿舍的小智、小刚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瞎侃,琢磨厂子周边的村民,谁家种有可以食用的果树。西边赵家种有一棵核桃树,北边李家有棵柿子树。可这些果树不是即食水果,不能解燃眉之急。忽然我的脑海灵光一闪,想起了我的小学同学小蔡家种有两棵硕大枣树,秋天时节,果实累累,令人垂涎。我把想法同室友一说,两位室友“腾”地坐起来,马上决定立即行动。
趁着夜色,我和小智、小刚翻出院墙,穿过史家胡同,来到位于良乡西大街路南的小学同学小蔡家的院墙外,经研究商定,小智、小刚身材灵巧目标小,他们负责采摘,我负责小蔡家的动静。我们三个人悄悄地爬上院墙,小智小刚顺着院墙上了大房开始行动。我骑在墙头上,手持板砖,负责保卫工作。如果出现情况,小智小刚先撤我断后。因为是小学同学,我不会下黑手伤害他们的,板砖只是吓一吓人家,毕竟是小学同学这点交情还是要讲的。由于小智小刚身手敏捷技艺高超,整个采摘行动没有一丝一毫差错而且硕果累累。两人的衣兜装的鼓鼓满满。我们悄悄的溜下墙头,胜利大撤退。悄悄的我们走了,正如我们悄悄地来,我们悄悄地挥手,只带走树上的鲜枣。
因为鲜枣的诱惑和冒险的刺激,以及我和小智小刚夸张的吹嘘。猴三、李晓、王君等人纷纷要求在行动一次,与我们一起分享采摘的乐趣。我们决定在行动一次,目标锁定史家胡同中部的一户有枣树的人家。这家有棵奇特的枣树,至今为止,我在良乡周围地区没有见过第二棵。这是一棵有着葫芦一样形状的枣树,俗称葫芦枣,学名不知道,据传说此枣清脆香甜,补肾壮阳。
两天后的深夜,我们一行七八个人,来到史家胡同那颗有枣树的人家墙外。我们爬上院墙,我和王君负责监视保卫。那几个负责采摘。由于群龙无首,没有统一领导、统一布属,加上每个人立功心切表现欲望强胜、这次行动险些酿成悲剧。猴三为了展示自己的本领,顺着墙头爬到枣树上,准备抢头功,而且越采越兴奋。就在我们采摘行动完美无憾准备撤退时,猴三一脚踩空,从树上摔了下去,随着“扑通”一声,猴三摔在地上。房东的屋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谁”。即刻房东的屋内灯火通明。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猴三,一骨碌爬起,两三步便蹿上两米高的院墙,行动神速令人不可思议,那哥几个纷纷跳下来。我和王君把手中的板砖砸向房东的屋门口,吓唬吓唬房东,阻止一下房东追赶我们。随即跳下墙头,落荒而逃,慌慌张如丧家之犬。
特别值得表扬的是猴三同志,不顾剧烈的伤痛。奔跑在同志们的最前面,风驰电掣一般。
惊魂未定的我们坐在宿舍床上,吃着鲜美的葫芦枣,望着腿疼屁股疼,一瘸一拐的猴三。我们哈哈大笑,开心死了。
葫芦枣果然名不虚传,清脆可口,贼甜,贼甜……
想想那些混混沌沌的青涩时光,没有追求的日子真是快乐无比。
难忘在良乡地毯毛纺厂,生活工作的青春岁月,难忘在一起并肩战斗的师哥师弟。
现在良乡地毯毛纺厂,已在良乡的版图上消失,工人大部分失业,工厂股份制。厂名改得挺牛逼,雄塔什么什么公司,可现状苟延残喘、奄奄一息。雄塔真的要“熊塌”了。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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