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爱你小说 爱在深秋
chap1玻璃鞋(4) 「乐乐她还好吗?」我拿起薯条沾着蕃茄酱在盘子上画圈。
「她喔,应该过的不错。」
看不惯我的动作,梨乐快速抽走我手上的薯条然后吃掉。
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乐乐是一年半前送她到机场的时候。那天,一个普通的雨后晴天。我刚从学校回家,就接到乐乐要搭机出国的消息。到了机场看见乐乐,她穿着长袖衬衫和牛仔裤独自拖着大行李,衣着随便的像只是要去郊游过几天就要回来。
离别前,她给我了一个音乐盒,是木头雕刻的。
「我姊给你的音乐盒,你还留着吗?」
收下音乐盒的时候,梨乐也在旁边。
「在啊,怎么了?」有点惊异他会在这时候提起。
「你有带在身上吗?」
因为,音乐盒体积其实不大,我找了条线把它做成吊饰,挂在钱包上随身携带。
我拿出钱包,放了一段时间,音乐盒表面有点刮伤。
梨乐看见音乐会就伸手把它解下来,看他的表情,在乐乐给我之前他应该没有看过,他把玩着音乐盒,又轻轻的放在耳边摇晃,但并没有任何音乐流出。
因为音乐盒是被锁住的。
「我也没看过里面。」我承认。
我有想过可能是它本来就设计成这样,但有一回遇到会做手工艺的朋友,他告诉我这音乐盒是用特殊的钥匙锁起来的。
我打算等乐乐回来再问她钥匙的下落,总不可能是乐乐打不开想来测我的智力吧?
「我姊其实在她离开的其一天有给我这个。」梨乐放下音乐盒,缓缓说道。
说完,他向脖子后头伸手去,一会儿他拿下一条项鍊。
「钥匙?」
我之前就注意过他有戴项鍊,但一直没有仔细看过。项鍊的造型很简单,是银色的鍊子穿着一个银色的钥匙,钥匙的造型很特别,中央是镂空的。
「我想说我姊难得有心要买礼物给我,没想到是音乐盒的钥匙。」
换我拿起项鍊端看。
「不过,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毕竟要问我音乐盒的事一年半前就可以问了。
「是我姊暗示我的。」
暗示?我皱眉。
「说清楚一点。」我生平最讨厌人拐弯抹脚的。
「我想她大概希望我们早一点发现这两者的关联,但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上次视讯她就直接了当的要我问妳音乐盒的事。」
「然后你看到音乐盒才想到钥匙的事。」我帮他接完下半句。
「对。」
「不过,为了什么?」
「这就要打开才能揭晓答案了。」
二话不多说,他小心的捧起音乐盒,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内。
要是这是喜剧,这时钥匙一定会对不上,旁边就就会跳出一个人大笑说:『你被骗了哈!』。
喀嚓一声幻灭我的幻想。音乐盒一打开,一股陈年的木头味冲出,拨开少量木屑,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对男女陶瓷娃娃,梨乐转动木盒内的小发条,娃娃随之缓缓转动,伴随着音乐声。
另我诧异的不是音乐盒内的精緻程度,而是上头的两只娃娃。
男女成对的娃娃是王子公主造型,大小不大,只大概是我食指两个指节大,儘管如此,娃娃本身的细节依旧非常细緻。
「这是我们小时候一起去文化村的时候买的童话娃娃!」梨乐发出惊呼,抢先一步打破惊异。
我闭上眼,有些发昏。我一直以为这对娃娃已经跟着我搬家的时候和很多旧物一起不见了。娃娃上所承载的回忆太多,而且超过我能接受的程度,那是属于我捨弃的那段旧时光里的美好回忆。
「是啊,好久的事了。」我苦笑。
「没想到会在我姊那里。」
「怎么会在她那里?」
「我也不清楚。」他耸肩,双手放在桌沿倾身靠近音乐盒。
然后我听到澄希熟悉的脚步声,正要转身,剎那间所有的动作像是电影画面按下慢动作。
澄希手上黑色托盘靠上桌沿,不知道从哪里滚来的棒球滚到她脚边,她一绊向前一扑,托盘撞到桌上的盘子和摆饰,最靠近她的音乐盒受到冲击应声坠地。
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打醒我们来不及反应的僵持。
澄希率先撑起来,上半身全是奶茶和咖啡,好好一件制服已经是半毁了。
顾不得帮她清理,我慌乱的站起来,椅子撞到墙壁绊到我的脚,我也不以为意,左手压着桌面,我推开澄希,急的要确认音乐盒的状态。
「碎了。」不知道是谁出声。
我愣在原地,地上的音乐盒木头外壳滴满咖啡和奶茶,包覆在里面的陶瓷娃娃破碎成碎状,惨不忍睹。
左手掌火热热的,我低头一看,上面都是血。
「你的手!」澄希也吓到。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上碎片,娃娃碎的更彻底了。
象徵我和梨乐过去的娃娃,在我决心要从过去的惨剧出走时却碎裂,这样代表什么?
梨乐反应快,他最先从震惊中恢复,在我能有所回应之前,他将娃娃碎片收集回音乐盒,然后让澄希先回去换衣服,他把我按回座位。柜檯后其他店员也来帮忙清理,也顺便帮我们重新泡了饮料,桌上的食物也换新的。
「把手伸出来。」
闻言我乖乖的交出左手。
他轻轻按住,怕我太痛,用飞快的速度挑出刺进肉里面的碎片。手不痛,麻麻的,和我现在的整个人一样。我目光抓着音乐盒不放,梨乐向柜檯要了医药箱帮我简单包扎伤口。
「回去不要碰水,洗完澡记得要再重新消毒上药。」他叮嘱我。
我闷闷的望着他。
他看到我的样子,叹了口气伸手就要把音乐盒收起来,我快一步阻止他。
「坏掉了,」他担心的说着,「就不要了。」
怎么可以这样?
可是我没有力气反驳,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光是一个惊愕就足以耗损我大半的元气。我洩气的坐回位子,早知道就不要拿出来。
「唯一剩下的这个。」梨乐摊开来手掌心,钥匙项鍊躺在上面。
「收下来。」
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唸。「不要担心,我会修好的,就算要付出99%的努力,不甚至是104%的代价,我会修好它的,所以在那之前,请你好好保存它。」
我盯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累。
我们一直在等待着奇蹟,可是殊不知,我们拥有过彼此,这就是奇蹟。
曾经,他说过,「你可以哭,但是在我面前不可以逞强。」头很晕,像是眼前有很多小虫子在轮流飞舞,但我眨眼,却留不出眼泪。
欲哭无泪。曾几何时,在他面前,我已经无法再坦然。
chap1玻璃鞋(5) 人,其实一种很容易习惯的生物。只是,一旦习惯了就很难再改变。这是因为我们总是仰赖现况来做出决定,在同样的规矩界线里要有点突破那并不容易。
泡了一杯姜茶,我靠着墙壁稍坐片刻,将书包随意扔在脚边。
我戴上耳机,却没有播放任何音乐,对我来说,寂寞就是最好的背景音乐了。安于寂寞的人,要是突然接受四面八方而来的喧闹,那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每个冷僻的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只是不为人知。
我脱掉袜子,赤裸双足的蜷缩起双膝。左手的绷带有些鬆脱,抵在杯沿,热热的。
回忆太猖狂,每段过去清晰的仿若近在眼前,却也摇不可及。
『明天要记得带运动服。』
懒懒的我举起旁边的手机,澄希传来了提醒。
信箱内有两封未读讯息,是梨乐和学校系统的通知,分别是『要记得换药,明天学校见。』,以及『近日内学校发生多起窃盗案件,请学生放学时多留意教室门窗是否上锁。』。
有没有可能沿着一条路一直走,都不要停,到了转弯也一直直行,然后就能碰到地平线?
物理上,这是不可能的,不是碰壁撞的一塌糊涂就是出现『此路不通』逼你回头,就像现实走到了某个地步,总该狠狠清醒一遍。
乐乐的音乐盒不过是适时的出现在现阶段的某个岔路,提醒我该转头了。
□
住屋的大门是最近刚换成新的锁,不论是开锁或是上锁都响亮的难以忽视。所以,当紧闭的大门发出喀嚓清脆声响的时候,我知道是小木阿姨回来了。
「我回来了。」
我想站起来,但坐太久,脚麻了,所幸我就直接呆在原地等着她走过来。
「吃晚餐了吗?」
厨房的灯一下被打开了。
「还好吗?」
她经过厨房前时发现了我,踩上阶梯蹲在我前面。
我点点头,试着活动脚。
小木阿姨不放心的把手贴在我额头上,确认没有发烧后,她帮我把书包拿到客厅。
「那妳想吃什么?」她笑。
她放下手上的东西,是家乐福的购物袋,貌似杯麵和调理包的塑胶包装若隐若现。
「都行。」我耸肩。
然后她盯着我的眼神有点慌乱。
直到她双手覆盖在我的脸上,一股湿热黏贴着两颊,我嚐到带着苦味的液体,留在我的嘴里,停在舌尖。
眼泪。
原来我哭了。
「阿姨。」我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因为剩下的字语带着哭腔,比起不成句的表达更像在啜泣。
她搭上我的肩,想像以前抱住我,但我们中间隔着马克杯,多了一层小心。
阿姨是,在葬礼后才和我有关係的女人。
葬礼。
这一辈子我能避免就尽可能不再参与的,葬礼是,生硬的切断生者与死者的最后阶段,你看的到死者,但他已经不再那里了。
然而,我参加的是我亲生父母的,葬礼。
这世上,有一种残忍,是你还没做好準备,你便失去它,而且再也找不回,那种残忍叫做『死亡』。
我还太小,在十年前。小的来不及懂得分辨失去宠物的悲伤和失去亲人的悲伤。
而小木阿姨是,在丧礼后毅然决然的收养了我的女人。
她曾经是我母亲的学生。
「帮我装一些热水来。」
围上围裙,小木阿姨开始在厨房里奔走。
端着瓷碗倒了三分之一的水量,我往厨房传递。
四人坐的餐桌要是只有两个人坐嫌太宽阔,硬是摆上大量过去杂誌和空的吉他盒反而变得拥挤。所以到底为什么一开始是买四人桌而不是两人桌,这点阿姨给的回答一直暧昧不明。
推开杂物,清出的空间只够摆上两盘微波焗饭和浓汤。我从塑胶袋里拿出包装完整的苹果,洗乾净后拿起水果刀雕成水果花。
「兔子。」修长的食指挑起一片兔子造型的苹果,阿姨看了一会后又放回水果盘。
「工作还好吗?」
舀起一匙饭,细细咀嚼后吞下,阿姨才回答,音量不大,像是自言自语,「很好。」她说。
「这个礼拜有几部不错的片上映,要不要一起去看?」
「好啊。」
我们的互动,比较像姊妹。
这个法律承认监护人的女人,实际只有三十二岁,在家长这个行业里,太年轻了。
我们不是陌生人,也称不上家人,我们有最逼真的亲情,也有永远跨不过去的距离,我们只是在生命的一隅,恰巧搭上线,两个只身一人的旅行者,时候到了,总会有分散的那天,而我希望那天能够,好聚好散。
□
「你说,小江是同性恋是真的吗?」澄希诧异。
回到了学校,和澄希聊天的时候提到了小江,虽然有种糟糕说出来了的懊恼,但这并不是秘密,我懊悔的是这样就多了一个人知道了。
「对。」无可奈何,我点头。
「天啊,那有一大票女孩子要失恋了。」
「哪有那么夸张!」
小江长相其实还好。
「你难道没有在追蹤学校校花校草人气排行?」
「有那种东西?」
「有。」不可至否的看着我,她又说:「小江是大学部排名前十耶!」
原来是我的眼界太高了?
忽然,我想起为什么小江明明姓张我却暱称他小江,在看见他本人之前,我已经听澄希讲过他了。
「是说,你也真好,四周围绕的都是帅哥。」她伸手勾住我的肩。
「你跟着我,也算四周环绕帅哥啦!」我表示。
老实说,就算周围狂奔着一大群粉红猪或是动物园决定在学校开分院,我都不在意。某些时刻会去记住一些事,只是刚好那句话在我脑袋里多思考了一秒,然后变成印象中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数学老师经过班上顺道进来提醒作业,澄希转头过来,一脸不开心。「你上次数学考得怎样?」
「还可以。」
「老师说考不及格的要留下来辅导了!」
澄希数学不好,大概是名单之一。我拍拍她的肩。
「不会可以问我。」
「你考几分?」
「九十一分。」迟疑了几秒我开口。
我不喜欢谈起成绩,我在她脸上捕捉到一丝失落。
「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地方,像你体育就比我强太多了。」
我们总是直觉以自己的水準去判断他人的成果。我们比照自己的水平恣意给出渴望或是同情,其实那都是不必要的,我们需要的只是确认自己的能力,而非从他人的表现来比对自己的优越或是低下。
说来巧,霎时出现的声音化开尴尬。
「学姊!」
是姿怡,澄希的学妹。熟悉的身影在我们面前煞车,青春洋溢的侧马尾在眼前甩动,我有种冲动要去抓它。
「学姊,这是我昨天试做的饼乾,要送给妳的。」姿怡双手捧上,保鲜盒里整齐并排的手工饼乾。
「未雨学姊也有。」
姿怡和澄希的关係很好,两人从认识之后就经常一起活动,但我比较喜欢说,姿怡很崇拜澄希。在球场上的澄希,真的很帅。
我道谢后,接过饼乾。是咖啡口味的。
只来的及确认在嘴里化开的咖啡味,剩下三分之二的方形饼乾就生硬的被抢走。
梨乐的身影落在我的视线,我们的视线里。
「学长!」姿怡反射的张大嘴。
澄希也停下动作,她们的惊讶来自于梨乐本身。而我的惊讶则是停留在他最后的举动,他毫不迟疑的吃掉手上剩下的饼乾。
沉默,很尴尬的凝滞,但也有可能只有我这么认为。再度打破僵持的是姿怡。
「学,学长,请吃。」涨红了脸,姿怡用了和刚才一样的姿势捧上保鲜盒,这次她面向的是梨乐。
「不用了。」梨乐笑着推回。
姿怡脸上的失望一览无遗。
他又补上一句,「学妹是烹饪社的吗?」
「是的。」
「姿怡是烹饪社的副社长!」澄希自行加上一句。
「很厉害。」梨乐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加油。他对姿怡说。
梨乐的存在本身就很引人注目。
很快的我就感受到从四方投射过来的目光,只是不管是我、澄希还是姿怡,都不是被注视的焦点,镁光灯下的主角永远只会有一位,而再怎么抢眼的配角终究只能是陪衬。
「给妳。」略过姿怡和澄希,梨乐走向我。他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药袋塞到我完好的右手。
「这是消炎药,里面有止痛的成分,要照三餐吃。」
下意识我藏起左手,但还是被他看到了。
「我昨天洗完澡后就睡着了。」我解释。
他轻轻的抓着我的左手,上面的绷带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昨天晚上睡着后,早上还睡过头,根本没时间换药,我只勉强贴上ok蹦遮住部分伤口。
但综观左手掌,依旧令人触目。
「走,我带你去保健室。」他扯着我的手,转头就要带走我。
「不要。」我抗议。
「抗议无效。」他更用力的拉着我,把我带到他身边。
掀开一角的ok蹦因为他的大手覆盖再度贴合,但未被藏住的伤口却因为些微扯动隐约刺痛。
四周的视线比伤口的疼痛更让人在意,大家都认识梨乐,就算不认识,只要看见他的长相,很难不认识。这么一来,站在他身边的是谁自然就成了焦点。现在梨乐尚未有女朋友的事已被公开。那个空缺自然备受瞩目着。
但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他曾经告白失败过,而拒绝他的那个人是我。
可是我现在,在他身边。
从保健室走回教室时,午休已经结束了。
澄希坐在我的位子上。她看到我,对我露出笑脸,在我看来,莫名的,像是硬是画上的直线不小心在尾端向上勾,并没有温度。
「还好吗?」
我点头。
她犹豫着开口,「我记得你拒绝了梨乐的告白。」
她丢下问题,戳破我们之间不平衡的平衡。
「对。」
这不是秘密,因为梨乐在公场合告白,而我拒绝了。
澄希站了起来,换我坐下。
有时候,有些感觉是没有形容词的,它就是一种感觉,不是快乐,不是悲伤,不是愤怒,也不是懊恼,就像这个时候。
澄希很高,站在我面前,我必须抬头才能完整看清楚她。
「这对梨乐不公平。」
我没有回应,咬着嘴唇等着她继续接话。
「你给他,太多(推荐资讯:这五个人要出名了50p,更多文章访问WwW.afbbb.Cc) 暧昧了。」
「我并不是故意要这样对他的。」
「你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你这样只会不断的伤害他。」
这样是不对的。她留下最后一句话后转身离去,余音在空气中搅和,然后钟声响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澄希有可能喜欢上梨乐。
p>chap2纺织机(1) 未来纵然不确定仍会持续进行,于其中的失去,无界线。
我摊开手,手心中央的细沙随着强劲的海风快速消弭。眨眼挤掉不小心掉入眼睛里的沙砾,眼前很快一片水气茫茫。
「我小时候,家里有养过一只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海,我会想起这件事。
「黑色的狼犬。」(推荐阅读:换妻故事,更多情感口述故事访问WwW.iqinggan.Cc)我伸手笔划着,「大概这么大。」
「嗯。」澄希踢着跑进鞋子里面的沙子。
「摩多。」我小心的唸出名字,「牠叫摩多。」
「我可以看吗?」
我摇头,摩多在十年前的晚上失蹤了。记忆已经模糊,但闭上眼,彷彿一声呼唤就能听到摩多活力的回应。
「给。」学着古装剧里俏皮女子的单字对白,澄希举起手上的白色物体。
她想安慰我,虽然方式很怪。想必是她最近跟着我看太多连续剧了。
「谢过主子。」我假肢鞠躬作揖。
笑笑接过,映入眼前的是一枚白色贝壳,上面还嵌着细碎的沙尘。
「怎样?」澄希蹦跳到我旁边。
「很美,谢谢。」
她打开自己的手心,露出里面近乎相似的另一枚贝壳。「我要把它做成项鍊,妳也一起吧!」
我不知道要回什么,点头微笑。
她牵起我的手,「为了我们的友谊。」
「友谊。」我重覆她的字尾,声音苦涩。
「对。」不容置疑,她大力点头。
要是把贝壳穿成项鍊来很容易,要为所谓友谊证明却太脆弱,就像当初我硬是留下摩多的项圈想当纪念,在搬家的时候一起和很多旧物被丢弃。有时候,纪念本身就是一件伤感的事,宁可不要。
仰头,一只手扶着额头来遮住太过娇豔的艳阳,澄希穿了配合背景的米色雪纺长裙,裙襬散开在海风中,像是散落的花卉。
而我只是随性的穿搭:牛仔裤配短线衬衫。
风中带砂,我预期会嚐到鹹味,确是淡然无味。我想她是要鬆开手的,但她没有,结伴同行的同学往我们走来,她依旧牵着我,慢慢走上前。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熟悉的情敌。
又沿着海滩绕了几圈,原想着能有机会拍些夕阳美景,浪漫的海滩照,但没想到人都站好姿势了,相机却坏了。澄希气极了,想乾脆摔了相机,但被我阻止了。
「早些时候还有拍一些照片,要是这一摔记忆卡也坏了不就更糟糕?」
想想也有道理,澄希不甘愿的收起相机,嚷着晚上一定要找店家理论。
「妳说这不过份吗?前天买的今天就坏了!我还是买新的不是二手的耶!」澄希依旧愤愤不平。
我哄着她,拍了拍她的背「要不我明天放学陪妳一起去,你待会不是还要上班?别忘了今天的作业你也还没写完。」
思量了一下利害关係,澄希才开口:「也好。那相机可以放妳那边吗?我等一下直接就要去店里了。」
「妳带着上班也不方便,给我吧!」我伸出手接过相机。
她笑得很开心,「那就谢谢你了。」
搭着公车的时候,从背后被人点了两下,我转头便看见小江。我抱着相机和澄希顺便託我带回去的袋子,一时抽不出手和她打招呼,只朝他点点头。傍晚的公车赶上下班人潮。车门一开,一大票人挤上来,把我挤得差点没晕过去。
我被挤到几乎贴着小江站立着。他不介意,反而巧妙地抓着扶手,让我可以靠着他站立,才不会站不稳。
「下次要回家,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开车去载你回去。」他垂下眼。
「嗯 ?」我抬起头,撞到他的下巴。
「你这么小一只挤公车太辛苦了。你可以尽量把我当你的司机。」
「那你今天怎么不开车?」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洗髮精味道。
他很温柔的微笑,很安静地凝视着我。只是轻轻的含糊一声没有回应我。那一刻的空气带着一丝暧昧。
我转头。公车外,下起淅沥大雨。
□
「紧张吗?」我看了身旁的梨乐一眼。
约好了十点出发,结果八点他就出现在我家门口当我的闹钟。还好今天小木阿姨不在家,不然假日是她补眠的日子,吵醒她真的很不好。
「有一点。」
梨乐形容要见一年没见的姊姊,亲姊姊,像是走过一扇门就能打招呼的邻居大婶。但光是来到接机处和周围的人一样举着大字牌,他已经换了超过十次手势。
「紧张什么?」我问。
「不知道,大概是怕会认不出来吧。」
「那不是紧张,那是背叛。」我反驳。
「为什么?」
我咬着嘴唇,「因为明明曾经相识的人,迎面走来,你却认不出来。」
「所以呢?」
「两人消耗在彼此过多的时间来换取信任,然后任意一方暂时离开后,记忆就被消除,明明双方都一起了付出时间,却只有一个人记得。」
沉着了一些时间,梨乐轻笑道:「这是自私。」
也许吧?
记忆太深刻,我情愿自私一点。可是,「有时候,也会有拚命想忘却无法的人。」
偏着一边头,梨乐的眼神延伸到更远的登机处,深邃的看不出一点情绪,但我知道他听出了弦外之音。
「那我希望不是我。」他选择不点破。
「现在不是。」
说来巧,等待时久的玻璃门打开,霎时,一大票人涌现。本来就不算安静的人群像是开关启动,一下吵杂了起来。人越过人,托着行李的人,接过行李的人,大声疾呼的人,伸长脖子张望的人,不过一回头,梨乐已经不在身边。推挤汹涌的人潮,夹在其中,顿时无所遁形,徬徨的呆站在原地,彷彿回到十年前的命案现场,看不清切的大行李勾住我的外套拉鍊,拉的我踉跄往后。
推开人群,我跑出候机队伍,来往的人潮过于频繁,看得我发晕,从口袋掏出手机,重画了三次解锁,我才打开拨号画面。
好不容易终于接通电话。
「你在哪里?」劈头质问,怕会走丢,我停留在原地。
「在你后面。」
转身,跌入了熟悉的怀抱,乐乐对我热情的眨眼。
「我才刚离开一步,妳就消失了。」梨乐搅拌摩卡冰沙,华丽的拉花一下就被拌入奶油里。
「下次要离开先讲一下好吗?」我点了抹茶拿铁,轻轻碰了一口,甜腻的抹茶味多过于拿铁。
「好好好!」摊开手,梨乐面露无辜。
「好啦!你就原谅我弟一次吧!」一把勾住梨乐,乐乐探出头对我笑。
「我考虑。」老实说,看到乐乐出现,我心情就好了一大半。
应该问什么?在一年前乐乐突然宣布要到法国念书,留给我们太多震惊。应该问理由吗?还是应该问她过得好不好?客套的话说多了,开口也变得廉价。
乐乐放开勒着梨勒的手,徐徐端起和我一样的拿铁轻轻啜饮着。
「学校还好吗?」她轻鬆的转变话题改变气氛。
「还可以。」我露出虎牙。
「三年级了。」
「嗯。」想去年我甫升上二年级,时间真的很快。
「你们都还没满18岁吧?」
「对,我要五月的时候才满十八。」
「那我弟比较快,等他成年后,你就别再那么辛苦搭公车,我弟就直接送妳当司机了。」乐乐瞥了梨乐一眼。
他正在玩咖啡杯中的奶泡,像个小孩子似的,一点也不成熟。乐乐拿了纸巾往他脸上抹去,擦掉他沾在嘴角的奶泡。
分别后相见的生疏被搅和,然后一点一点不见。
「怎么一直盯着我?」乐乐放下纸巾。
我长长舒一口气,「真的变很多。」
原先侧面线条推高带有男孩子的中性帅气气质,髮尾跳染成橘红色,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乐乐,一头乾净的黑色直长髮配合脸型做了层次,也减了刘海,以前戴的粗框眼镜也不戴了,脸上还施以淡妆。
「会吗?」本人到不以为意,放下杯子,将几缕髮丝塞到耳后。
「一开始就这样不就好了吗?」我感叹,「这样还哪怕会被拒绝?告白都来不急了!」
「未雨!」梨乐疾声。
「啊!」
「没关係,这不算是秘密。」乐乐依旧笑着。
我搅着衣襬,略感不安。
「也许,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这样版本的乐乐,虽然不习惯,但我喜欢。」
右手托着下巴,乐乐的声音空灵飘忽着,「可是他,会喜欢吗?」
倾身伸出手搭住她另一只手,「我不能肯定,毕竟我不认识他,但我相信他不会不喜欢的。」
「谢谢。」乐乐回握住我的手。
背景仍然吵杂,可是在某个瞬间,时间彷若停止。
在过去的时刻,我从没想过会看见乐乐脆弱的一面,在印象中他是理性的,是不会轻易为感情烦恼的帅气大姊,不过,印象中就是印象,不代表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