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小姐 美女张开逼给你插
其三十二 她身边袁苍只是随着马车摇晃,陷入那时的光景,难以自拔。目睹陶夭化作漫天飞花时,脑筋煞白一片。那些花瓣很快失了颜色,转赤成白,终至无形。
一切都来得太快,瞬目即逝。
袁苍没有喊出他的名字,那两个字化做苦涩的药浓稠直下腹际滞留。他看为水哭,他看大圣挫败颓丧,他看枯萎的桃花树。一切来得快,去得却慢,怎么也难以释怀。
──我要去找他。
纤弱的身子立于寒风中,瑟瑟发抖,嘴唇发白,眼睛却是晶亮无比,冰柱一般在袁苍胸口扎出两个窟窿,他于是明白了一件事。
为水会和他一样,翻遍这片土地,只为寻找转世后的陶夭。
然后呢?
袁苍眼前一片皑皑白雪,他吸口气,喃喃唸起陶夭教他的咒语,那是最简单的几个字,拆开单看毫无意义,兜在一起却有不可思议的结果出现。陶夭曾对他说,这就是奥妙所在,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无的。儘管有意识的说话了,仍往往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
他们上马车,为水垂眸,没过多久沉浸在梦乡中,脑袋跟随马车节奏晃动。
京城,他听沧海说过,穷秀才在那里功成名就,也有家道中落的商人黯然离去。那么一座石墙,围起太多爱恨嗔癡,彷彿天底下的事全在那上演。
马车一个不稳之后,忽然停下。
袁苍皱眉立刻警觉起来,扶为水慢慢躺下后,欲掀幕下车一探究竟。他们已经快要到达山下,雪深已不及脚踝,生物活动的蹤迹相较起更为频繁。他几乎没有独自离开过,只依稀记得那时候沧海还在,三人常漫无目的走下山出游,欣赏沿途的秀丽。偶尔陶夭兴致一来,说想去江南看看,可是袁苍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一个人看家等那人倦了归来。
他刻意令呼吸缓慢,因为他突然发觉,自己时常不自觉沉浸在过去的漩涡之中,那些笑语回想起来居然是这般清晰。他感到徬徨,心底一道声音温和却笃定的告诉他,陶夭走了。
正当他出神之际,轻佻的男声似风在耳边擦过,「抱歉啰。」
随即肩膀一沉,土黄色的雾于面前漫开,眼睛跑进那些不知名的粉末,下一秒便闷哼一声捂眼蹲在地上。袁苍只能听马儿受惊的啼声逐渐远去,待疼痛过去后,怔立原地。
他们被劫了。
袁苍激动得双目赤红,吁口气冷静,念起咒语唤马儿回来,这是每当陶夭想逗逗站在路边看野花出神的沧海所使的伎俩,看见大汉脸红气喘的追上总是笑得开怀。
片刻后,迟迟不见马车蹤影。他覆诵一次,结果还是一样。无法唤回马儿这情形是第一次发生,袁苍感到事有蹊跷,却束手无策。他思索后,张开手,火苗劈啪出现,化作一颗鲜红的火球,最后渐渐化作一只浑身朱红的小雀,喳喳啄着他的手掌。
「到为水那儿去。」
掌心大的小鸟儿奋力振翅飞上半空中,给风吹得东倒西歪,花了些时间才能平稳飞行。袁苍叹口气,大圣爷送的信使似乎是有些不可靠。他平常鲜少唤牠,因为大圣总不请自来。他跟随兴奋不停吱喳的小雀,眼神幽邃,接着唇边泛起微不可见的苦笑。
一阵寒风遏止她的睡意。
咕哝一阵子后,她悠悠转醒,视野中是从掀起的帘子透进的一角微光,以及骨节突出的手腕和藏青色的袖口。她迷濛坐起身来,与一张陌生的面孔对上,吓得立刻清醒,愣生瞪着对方。
是个年轻的男人,黑髮随意束起在脑后,五官清朗,神色漫不经心,一双眼形似沾满露珠垂下的叶,嘴角就算不带笑意也微微向上捲起,而他正以充满困扰的表情打量她。
「失策,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男人整张脸皱了起来。
袁苍呢?她迟疑,而后对面前嘴里不晓得嘀咕什么的男人开口,「那个,你有没有看见……」
「但长得还挺不错就是了,可惜瘦是瘦了些,好像也没什么用……」男人顾自跨上马车想凑近端详,她发出不知所措的声响,下意识向后退。
「和我在一起的──」
「虽然才刚醒来就要你继续睡有些不厚道,但也没办法了。」滔滔不绝的男人令她毫无置喙的余地,低头在腰上的囊袋掏弄半晌。
沉默须臾,她决定把话题转到男人身上。
「请问……你是谁?」
男人总算有所反应,「我?」男人拍拍袋子,托腮扬唇,目光沉静,「先报上名来吧。」
见男人如此无礼她也不恼,诚实相告,「杜为水。」
「我叫沉春,沉落的沉,春日的春。」对方说出名字后,一阵叹息,「……糟糕,竟然给你分心了。我问你,现在你是要跟我走,还是继续睡呢?」
她给问得一愣一愣,「才刚睡饱,还睡什么?」
他点个头,二话不说便捞起她手臂,「聪明。唉,有了马车,再来个小厮似乎是也挺不错的。那我便让你醒着吧,要不这一睡,能不能醒来也不知道。」沉春说这些话时眼里有着盘算,不经意流露一些锐利的冷芒来,令她忍不住慢慢摒住呼吸。
沉春领她下车,她迷迷糊糊跟上,不忘打听袁苍。
「我问你,有没有看过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他身材高大,穿着黑衣,模样凶神恶煞的。」
「有啊。但他估计凶多吉少。」
乍闻那四个字她心惊胆跳,只能盯着沉春晃动的马尾结舌。
「发、发生了什么事(推荐资讯:经典英语文章,更多文章访问WwW.afbbb.Cc)?」她得花费好大力气才不至于六神无主。
沉春侧过脸朝她一笑,「没什么,被我下了药扔在荒郊野岭。这天候估计要个把个月才会有商队经过,在那之前就只好请他自求多福。」
说着这番话的男人语气稀鬆平常,笑容人畜无害,她脑袋风颳过般一片狼籍,过了许久才颤颤问道。
「你下药……但,为什么?」
沉春低吟,停下脚步,手仍握住她,「我正好想劫辆马车,结果马车就到。我正计画要怎么抢他就送上门来,看起来也孔武有力,我当然先解决他。你的话没什么威胁,正好派得上用场,所以才能到现在仍安然无恙。不过──」他的手如鹰爪扣住她手腕,「如果敢轻举妄动,我让你三秒内嚥气。」
她愣了下,顿悟面前的男人并非善类,噤若寒蝉,但手腕上的力道同时轻得令她困惑。
男人见她没反应,不满的嘀咕,「好歹也来个跪求我放过你之类的戏码啊……唉,算了。」沉春不掩失落,甩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她在原地回头望了一阵,接着作势欲逃,被沉春眼明手快攫住脖子,她只得闷哼一声,像被鹰衔住的兔浑身僵硬,忧心小命三秒内不保。
男人冷着脸沉声问,眼里不带暖意,「话才说完你就想上哪去?还真不要命了。」
她能感到被对方压迫的颈动脉卜卜直跳,弱声回答:「马车……」
「喔?」沉春眨眨眼,弯起嘴开心的说,「也是,差点忘记我抢了辆马车。你倒挺识相的。」
被掐住脖子押上马车,沉春自己跨上马,那只马儿也不认生,听他一呼,乖乖踏起蹄子前进。她凑在帘旁,不死心注视远方是否会有抹熟悉的黑色身影。袁苍是妖精,那么点药对他来说铁定是小事一桩……不过他们还真是前途多舛,思及此她不禁垂头丧气,抱膝唏嗦起鼻子。
其三十三 沿路她不时探头留意外头的动静,沉春将一切收尽眼底,似笑非笑,偶尔斜瞄她蠢蠢欲动的脑袋。
「是要记住路线好逃走吗?」他喊,声音在风声萧萧中有些模糊不清。
她表情困惑回过头。的确,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脱这男人的手掌心,但她一心挂念袁苍的安危,无暇顾及自己。何况她手无寸铁,沉春又是那么深不可测。
她转回头望急速消逝的风景,哀怨的吐出一口气。
「……没有。」
沉春饶富兴味的「哦」了声,腿夹紧马腹陡地加速,一个颠簸她差点整个人翻出马车外。惊魂未定的盯着男人貌似愉悦的背影,只听对方慵懒的提醒。
「把头伸出来小心被削掉脑袋,进去吧。」
给疾驰的马车晃得懵了,她乾脆的答应,「喔,好。」坐进去后闲得发慌,从怀里掏出黑色的锦囊把玩,作工精细的刺绣令她看得出神,她一辈子没看过这么美丽的东西,不晓得拥有它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她想起生死未卜的娘亲,顿时伤感,将锦囊抵在唇边一吻。少了袁苍她顿时失去方向,只能任由眼前的局势摆布,是好是坏,她说不个準。她盯着车顶发愣,紧攥着让手给温热的小黑囊,一边吟起诗来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过多久,马车爬上一个坡后速度渐缓,她听沉春撒开嗓子喊「我回来啦开门」后,总算没再听见蹄声。她一坐起来觉得晕头转向,习惯晃动的状态突然的平稳令她胸口郁闷作呕。
她拨开帘子,触目所及是一片树林,直挺挺光秃秃的立着。铺满薄雪的小路逕直通往笨重栅栏守在外头的一栋木屋,院子坐着一个娇小瘦弱的孩子,年方荳蔻,神态如同仓皇的鸟儿,扔下手里的活吃力的推开栅栏。
沉春稳妥的唤马前行,接着俐落的跃下马,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出车外。儘管动作相当粗鲁,却没弄疼她。只是她被那孩子的美貌给惊呆了,墨髮红唇,眼若星子,她何德何能接二连三撞见美若天仙的人。
那孩子一脸担忧在两人脸上来回逡巡,沉春安抚似的摸摸她的髮。
「我带这家伙回来帮妳打杂。」男人喜怒无常,前一秒还喊杀,这一秒笑得温和。
美丽的孩子脸上忧色并未卸下,「……你真把人给掳来了?」
闻言沉春面无表情,但浑身僵硬。
孩子垂下眼,「你别骗我说是人家自己和你回来。你这个性根本不会有人和你走,铁定是强迫人家来的吧?」温顺无害的孩子出乎预料的一针见血。
「我找了个人替妳分担杂事,怎么妳还不开心啊。」他不悦的嘀咕,却没有大发脾气。
「快点让人家回去,沉春。」孩子的语气微弱却坚定。
沉春扯扯嘴角,别过头没看孩子。她听两人的谈话,静静凝视闷不吭声的男人良久。他背地里隐瞒这姑娘干这勾当,但听着听着,又觉得这男人其实是为这孩子着想。她心里忍不住想到面恶心善的袁苍,于是鬼使神差的开口。
「我没关係的。」
说完不只是她,其他两人皆满脸错愕。她话才说完便后悔了,但骑虎难下。
「……我在路上遇到了强盗,是他恰好路过顺手相救,为了报答救命恩情,我便随他回来。」不擅长说谎的她胡诌一通,不敢直视孩子清澈的目光,只好貌似感激的盯着沉春看。
沉春顺水推舟,「没错。」或许也有同样的想法,回答铿锵有力。
孩子剪水双瞳盯着沉春,放弃似的叹口气,走到她面前欠身,「我叫栖玉,姊姊妳饿了吧?我去替妳準备些东西吃。」说完便自个儿进了屋子,留她和沉春站在原地。
沉春一改先前的温顺,朝她一瞥,口吻不太客气,「妳替我解了这危,是有何居心?」
她缩了下肩膀,「我没什么居心,就是觉得你和这小姑娘说话的样子,其实也不太像是个坏人。」
沉春冷冷笑了声,「妳这说法,估计什么坏的都能给妳看成好的,妳能好端端站在这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
听他口出恶言她也不计较,毕竟袁苍的安危是她目前所挂心的。她担忧的望着门口看,盼望能盯出一个袁苍来。无奈盯得眼都痠了,还是不见人影,她不禁感到着急,带着点怪罪看向眼神锐利审视她的男人。
「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呢……」
栖玉正好出来喊了两人进去,沉春扬起笑容应付,一边朝她低声道:「没为什么,就是正好你们出现在我眼前而已。」见她愁眉苦脸,沉春嘱咐,「别难过了,既来之则安之,快和我进去。」
她叹口气,吞吞吐吐,「……我说,要是我乖乖配合,你会不会放我走?」
提起脚步正要进去的沉春顿了顿,回眸又是一笑,「放妳走,让妳去报官吗?别傻了。」
屋内小却整洁,一切井然有序,想必栖玉平常对于整理一点也不含糊。栖玉领她到桌旁坐下,替她斟茶,小巧无暇的脸蛋恬淡。怎么这样的孩子会和沉春住在一起呢?谅她挠破头也想不出来。
「谢谢。」
栖玉笑了笑,「我去拿些吃的出来。」
于她旋身之际,她好似看见栖玉袖口落下什么,她好奇的捡起来,发现是洁白的羽毛。她将羽毛摆到一旁小口啜饮起茶,没过多久那根羽毛便被风吹得不知去向。她瞇起眼望着羽毛飘得甚高,心想,自己才从桃花境中挣脱,没想到瞬间又落入另外一个人手中。
沉春替自己斟茶,老神在在,她猜这档事他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她见男人嘴角噙上笑,不一会儿那丁点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蹤。后来她再仔细一点看,原来是沉春的嘴角不笑也是稍稍扬起的,才造成了随时随地都是好脾气的错觉。
「我说──」
「再说一句话,就当心妳的舌头。」
她只能愕然瞪着男人蜷着唇尾威胁,却无计可施。
栖玉恰好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包子,「来,趁热吃吧。」
沉春没等盘子放妥便抓了几个狼吞虎嚥,她小心翼翼咬下一口,里头的馅饱满泛出阵阵香气,吃了几日馒头饿得发慌,慢慢也学沉春两三口解决一个包子。
栖玉问起她的名字,她据实以报,一鬆懈下来连无家可归也一併说出了。三个人很快便把十来个包子吃得一乾二净,她想自己吃人包子吃得这么爽快,也该做点表示,便向栖玉自告奋勇去洗了盘子。
栖玉还是放不下心,过不久怯怯凑在她身旁,两个人开始聊起天来。原来栖玉在半年前为沉春所救,对她的遭遇心有戚戚。年幼失怙恃的栖玉失足跌入河里,被眼尖的沉春一把捞起,并好心收留她。两个人相安无事的一同生活,只是栖玉身体孱弱,不能操劳过度,因此只要栖玉一忙起家务,沉春便会出手阻止。
「沉春就是喜欢胡乱操心。」栖玉首次流露出孩童的稚气,噘起嘴不满的报怨。
「原来这人也是会替人操心的啊。」她喟叹。
「可不是?嘴是坏了点,但他心眼其实挺好的。只不过……」栖玉欲言又止,看她小脸写满苦恼,她也大概猜到一些。
手里纯熟的搓着碗,她问,「沉春怎么会干这档子事,可是有难言之隐?」这附近也算是偏僻了,鲜有人烟,大概是正当活儿干不下去,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栖玉摇摇头,一脸无奈,「才不是呢。他这人个性閑不下来,嫌日子顺遂,这才异想天开。」
闻言她只想,日子过得太沉闷因而衍生出这念头的沉春,简直是惊世奇葩
「沉春他其实也就是这样,什么都想去试,无论好的坏的。」栖玉蓦地垂下眼,似乎想起什么事来,「……或许是因为过去不够放肆的缘故。」
那「放肆」二字令她想起妖冶盛放的桃树,以及陶夭化作花瓣消失无蹤之际,疑句恨恨的「日日与君老」。她慢慢感到难以呼吸,眼前瀰漫起一阵泪雾。对陶夭暧昧而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呼之欲出的那一霎那便夭折,而她一直没有调适过来,连日来的煎熬此刻涌上心头,化作眼泪婆娑而下。
栖玉见她泪眼汪汪,一脸着急,只能用衣袖擦去她颊上不断滑下的泪水。她只是呜咽着哭泣,哭到眼窝紧绷疼痛不已,只要想起被困在那处的时候,她便难以释怀。痛快的发洩完了以后她愣愣盯着栖玉,打着小小的嗝,意识到自己在初识的孩子面前哭得肝肠寸断,一时间赧然,面红耳赤结巴道谢。
「说出来吧,说出来或许会好过一点。」
她张大眼看着善解人意的栖玉,险些又按捺不住泪意来。她有口难言,抽咽了会儿,摇摇头。
「只怕说来话长……」
栖玉体贴的不再过问,而外头发生了些骚动,他们循声探去,发现沉春不知何时已站在桌上,浑身充满戒备与门口的黑衣男人对峙。那抹像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身影肩头虽然站着一只圆滚滚的红雀,不起波澜的面庞和高大的身材仍令她喜出望外。
「--袁苍!」
顾不得情势险恶,她忘情冲向袁苍,没留意到一旁的沉春已经出掌,见杀出个程咬金措不及防。她忽地感到背上一阵剧痛,喉头腥甜,眼前一切变色,她一头栽入袁苍怀中。
「……唉,早知道就在路上先解决她了。」失去意识前,她听见沉春又嘀咕了。
p>其三十四 她也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只是眼前出现那棵桃树。一样开得甚好,甚艳,铺天盖地的一片艳红,遮掩住了苍白的端月天。她只想自己被这么一劈,想必是给劈到了阴间,有些感伤,于是只能愣愣坐在地上,看那桃花一朵接一朵落下。
却是看不见陶夭的蹤迹。
花落着落着,转眼秃了枝桠,身边成了一片漆黑。她感到浑身轻得不像话,四肢鬆软无力,沉甸甸的使不上劲,只是耳边传来清晰的一道男声。
「有呼吸有脉搏,也顺道帮她去了淤血,虽然血吐得像天女散花一样──唉,我招谁惹谁了真是。别瞪啦,我这不是在补救嘛……你是天生就这副德性还是被我给逼急了?怪像只夜叉的。」
她能认出这是沉春的声音。男人滔滔不绝,后来大概被袁苍弄得急了,慢慢也不说话。
后来听得栖玉喝斥的软嫩嗓音,「你还说!有错在先,人家上门要人你还跟人大打出手,简直是──」言及此,竟听得细琐的啜泣。
不晓得谁舒了口长气,那气息骚动着她耳鬓,如近在咫尺。
「知道啦,妳就收收眼泪,等杜为水好了我亲自送他们走,可以吧?唉……出师未捷、出师未捷……」
看来是东窗事发。
随着那鱼舒服的四肢流转,沁得肺腑舒坦,眼皮也不沉了,她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身在沉春怀中,低头一看两人正坐在床舖上,暖流的源头是他贴伏在肩头的掌心。栖玉留意到她的甦醒,惊喜的连忙倒水递上杯子,她想伸手去接却疲软无力,只能红着耳根让栖玉服侍。
「慢慢喝,别太急。我再帮妳倒一些来。」
想道谢却无法出声,嗓子像有把沙正磨着般艰涩。她看向坐在一旁的袁苍,那人的眼里闪烁一些暖意,笑意淡淡抹在唇角,雪地的足迹一样随时会被掩去。
栖玉又倒来一杯水,她感激的笑,啜饮着温水,不一会儿嗓子暖了,她清清喉咙想说话,沉春凉凉在耳畔提醒。
「别急着说话。」
意识到自己挨着人她也感到彆扭,僵硬着身躯想挪开点,却被沉春强硬得又拉回去,动作粗鲁得让栖玉又惊呼,要他小心一点。他也嘴上不饶人,直说她这身板子吃他一掌完好无缺,就别担扯一扯会撕裂她手臂的心。
栖玉给他说得瞠目结舌,「你这张嘴究竟是谁生给你的啊,尽说些让人折寿的话!」
沉春只是默而不答,深吸口气。
「得了,栖玉妳閑着没事干就干点活,给这命大的採点药熬来喝。」声音听着竟是冷硬,好似一只喉头正酝酿咆哮的兽,「至于夜叉──不,大个儿,你也跟着去吧,杵在这满身杀气我也慌,一个大(推荐阅读:姐弟luanlun,更多情感口述故事访问WwW.iqinggan.Cc)意出了差池,命给去半条只好唯你是问。」
闻言栖玉噘起嘴,腮帮子气得通红出门去,袁苍像是不信沉春,纹丝不动坐在那里。
沉春只得叹气,「去吧,现在我不会对这家伙怎么样,日后路上狭路相逢再给她个痛快也不迟。」
听他一席话说得似敌似友,一时也分辨不清沉春安的是什么心。她看了袁苍一眼,向他点点头,示意要他放心,男子深深望了沉春几眼,才认命似的走出去。
一瞬间只剩下她和沉春。
耳根子清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又听身后男人说道:「我真是造孽了我。前世没烧好香遇到你们两个瘟神,一个毁了我桌椅,一个要我那些辛辛苦苦收成的药草医伤……」
她缩起脖子,一时忘记谁才是罪魁祸首,满心愧疚。
「……真是祸水。」
剎那之间沉春语气透出丝丝寒意,她怔住,一口气堵在胸口有些困难,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她渐渐面红耳赤。血液缓缓结成冰似的,她冷得牙齿格格作响,还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那尾鱼忽然又游动了,体温逐渐回升。
她除了喘气什么也无法做,浑身发颤,那只掌心仍停留在原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她缓过神回过头窥看沉春的表情,没有仇恨或是狰狞,反倒一脸失魂落魄,模样无辜的很。见她眼神畏畏缩缩,他仅是扫了她一眼,收掌,扶她躺下,下床就要出门去,却在最后一秒踅回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
她静静凝视沉春,眼神乾净而明亮。
男人的面容逆着光,没了最初散漫的印象,垂着眼睫高深莫测,只有那嘴角调皮向上蜷起,却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要是我那掌再偏了些,妳大概是活不成了。难不成真与人共赴黄泉也在所不惜嘛……」沉春后面那句倒似是喃喃,最后是他先掉开视线。「我去督促督促,妳先歇会儿。」
沉春旋身而去,没瞧见说话的神情。看不见他的身影后她才放鬆下来,一头埋进枕头里,肩颈绷得让被沉春打到的地方开始隐隐生疼。她无声的痛呼,闷得慌来连忙抬起脸大口呼吸,想起宛若置身冰窖般的瞬间,这才惊觉,她差一秒就要命丧黄泉。
她简直要吓坏了,心脏突突直跳,沉春俯视自己时的表情与翘起的唇角萦绕脑际,她翻来覆去百思不解,或许是伤了元气,这般纠结也敌不过愈发沉重的眼帘,她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心如一池春水给搅得紊乱的不只她一人。
沉春靠在外头,并没有马上离去,眸子黑得透不出任何光彩。
「你这张嘴究竟是谁生给你的啊,尽说些让人折寿的话」,栖玉的话令他记起了一些往事。
他记得,从前有处楼阁美得堪称琼楼玉宇,关满了许多女人,这地方对她们来说是只进不出的,就像是容纳百川的大海。在他眼里她们脆弱得不堪一击,不得不靠手段陷人于不义以保住性命,否则她们随时会如园中的花,朝生暮死。
他的母亲对他说,不想死,就别说话。他遵照,喉中就此多了根针。多年以后他才恍悟,那才不是什么苦口婆心,只是自己顺势称人心意成了颗棋子。他也不怨,把不能说的话往心里埋,埋得深了,日后孕育出的果子才是甘甜。
那处楼阁美则美矣,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头的女人装扮得比花还娇豔,斗得比兽还狠,死的时候一点尊严也没留下,稀里糊涂全成花下泥。那些丑态收尽眼底,都成了果子的养分,他想让一个女人看看结果的时分,遗憾的是,她始终没有等到,而果子熟成得过久,最后也烂了。
他摸摸喉头,那时针吐出来涌出的红,比那个女人袍上绣着的牡丹要艳。
沉春听见屋后有些骚动,心想也该去看看两个人搞些什么。身着墨黑的男人虽然看着没比自己没天良,但终究算是个威胁,他想起那把洒下去让人痛个三天三夜的药粉,男人像个没事人一样追了上来,心里不免觉得匪夷所思。
出了屋,到后头种满药草的田圃,只见浑身裹着斗篷的栖玉让袁苍给横抱怀里,小脸溢满失措。沉春显些笑出来,也不出声,站在门旁看袁苍小心翼翼放下栖玉,那张雪白的脸蛋上既有感激,同时夹杂暧昧不清的情感。
沉春知道那情感会如苗子茁壮,最后撑坏一个人。
他哼笑,低语,「唉,慢吞吞的,有病的都给拖到升天了。」
他走到两人面前,栖玉没来得及掩饰脸上惊慌,「你、你不是--」
沉春懒洋洋的催促,「好了没呀?」
栖玉赶紧从地上抓起竹篮递给沉春。「喏,我照书上的都採了。刚才袁、袁大哥说,他们要去京城。」
沉春眼抬也没抬,检查里头的草药数量和种类,「喔?是嘛。」
「京城路途遥远,从这过去,沿路上少有驿站,我在想能不能帮他们做点东西带去路上吃……」栖玉语气渐渐弱下,忽然不说话,低头偷偷窥视袁苍的足尖。
沉春确认无误后,将篮子还给栖玉,「瞧妳急的,杜为水的身子得养上好些时日,没这么快好。记得,小火慢熬,这草等其他熬出点汁水最后再放。」转头对一直盯着他看的袁苍吩咐,「至于你,就跟我来吧。」
也不顾袁苍意愿,沉春自行进屋,弄坏人桌椅的有什么资格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