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家居然派人来摸我的底……

　　■采访者 丹侬

　　■被采访者 张雨馨，女，30岁，自由职业者(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电话里，张雨馨绵而软的声音就给了丹侬很深的印象；见了面后，她的美丽更让人唏嘘：难以想像，这样一个女子，也会有着曲折的情感经历。

　　“你见到的我，不是真实的我。”张雨馨浅笑。

　　的确，采访过程中，陷在记忆里的张雨馨克制不住地激动，眼睛中不时露出凌厉的光，这是内在的她吗？

　　她说，8岁那年她就懂得了恨，却至今不知道怎么去爱。

　　妈妈再一次离婚后 我们母女抱头痛哭

　　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也许一辈子也不会上法庭，但是我在8岁那年就坐在了法庭里。我冷冷地看着妈妈的亲戚和爸爸的亲戚吵成一团，在无法调解之后，那个坐在中间的男法官蹙着眉头喊：“都别吵了，问孩子！”

　　“你想跟爸爸过还是跟妈妈过？”他问我。

　　“跟妈妈。”这个回答在进法庭之前我就想好了。

　　“为什么呢？”

　　“他老是打我妈妈！把妈妈按在地上打，还抓妈妈头发，我哭他还打我……”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面像钉子一样钉在我的脑海里，我越说越害怕，一边说一边哭，上气不接下气。于是妈妈哭了，阿姨哭了，外婆也哭了，舅舅们继续跟爸爸吵，法庭里一片混乱……

　　最后，我当然被判给了妈妈，我没觉得爸爸有多伤心，我更不伤心，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叫过他爸爸。后来，等我大了，不怕他了，我就直接叫他“刘志国”，这是他的名字。再后来，刘志国结婚了，生了个儿子，连看都不来看我了，于是，还在上小学的我跑到他的厂里去，当着他同事的面，笑呵呵地对他说：“恭喜你啊刘志国，你有了儿子我就不跟你姓啦！”看着刘志国鼻子都气歪了，我雄赳赳地走了。小小年纪的我，心里就种下了“仇恨”和“复仇”的种子。

　　从此以后，我就跟了妈妈姓张，后来索性连名字都改了，妈妈说，我们应该彻底告别那个坏男人。

　　在我上初一的时候，妈妈也结婚了，叔叔也是个离了婚的人，带着一个男孩，跟我同龄。我跟男孩相处得很不好，因为我挺喜欢他的爸爸，他却不喜欢我的妈妈。我们私下吵架时，他会很恶毒地说我妈妈是贱女人，是赶走他妈妈的第三者。我就跟他吵，吵不过就朝他扔东西，直到有一次我把铁质的铅笔盒砸到他脑门上，肿起了一大块，我们的斗争终于引起了妈妈和叔叔的注意。

　　家庭战争从此不停地爆发。妈妈和叔叔为了各自的孩子有了龃龉。初三那年，我和男孩都面临中考，叔叔劝我读中专，说以我的成绩还是考中专更保险一点。我不服气，凭什么他儿子可以读高中考大学，我就得读中专？还不就是嫌我在家里闹腾，想让我去外地。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离开家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孤单，外婆已经去世，阿姨舅舅家我也不想去。我也没有什么朋友，那个年代，学校里单亲家庭的孩子少得可怜，我们班上就我一个，整天被人指指戳戳，我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我至今还记得那天晚上，小城很早地陷入了寂静，我一个人躲在体育场的角落里，被黑暗吓得连哭都不敢发出声来，我恨恨地想，我怎么这么命苦，即使男孩也是父母离婚，但是他在家里受了委屈还可以去找他的妈妈，我呢，难道去找刘志国吗？我恨刘志国，恨男孩，甚至恨叔叔……

　　第二天早上，我自己回家了，妈妈在外面找了我一夜，见面就给了我一巴掌，这是她唯一一次打我，打完她就抱着我哭了。后来，我没考上高中，也没考上中专，舅舅找关系让我读了职校。男孩上了高中，但不是重点，我很是幸灾乐祸。

　　“中考事件”以后，妈妈和叔叔的关系就到了冰点，不到一年，男孩如愿以偿———他的爸爸妈妈终于复婚了。我妈妈再次离婚，那天我们母女俩相拥着哭了好久，说了好久，妈妈完全把我当成大人一样对我说话，她说她不想再结婚了，太累了，她说只希望我的命比她好，以后能找到一个真心对我好的男人。

　　表姐妹们纷纷恋爱结婚 我却找不到归宿

　　妈妈的婚姻经历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单亲家庭和几年“半路”家庭的生活，也让我自尊、敏感、对外界充满戒备。但是同时，我又变得早熟和老于世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练就了这样一种本领：懂得在外人面前掩饰自己。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乖巧的淑女，有时候脾气还很坏，但是如果需要的话，我也能表现得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这，也许就是生存的需要吧。

　　职校毕业后，我离开小城来到南京，因为想证明自己不比亲戚家的孩子们差，他们在南京上大学不就是为了以后找份好工作吗？我一样能在南京工作、生活。而且，等我站稳了脚跟，我还要把妈妈也接来。

　　那是十一二年前，call机正在流行，凭着一副好嗓音和表现出的“亲和力”，我成了一个知名传呼台的传呼小姐。那几年，我赚了不少钱，除了自己必须用的，其余全部交给妈妈帮我存着。因为业务出色，我曾被台里评为优秀员工，跟同事们相处得也不错。后来，传呼台渐渐地没落了，我就用以前攒的钱开了家时装店。我的店生意很好，不少都是老顾客，她们中的有些人把我当成了好朋友。

　　在南京的这些年里，外人眼中的我，一直是个言语温柔、长相靓丽、很会为人处世的女孩，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不过是生存的需要而已，骨子里我其实一直很害怕，很容易暴躁、愤怒，所以，我经常会在电话里对妈妈发脾气，或者回家的时候顺道去折腾刘志国一番，有时候我还很怀念以前朝男孩砸铅笔盒的感觉，觉得那才是对命运的抗争。

　　我一直不敢谈恋爱，虽然我的身边并不缺乏追求者。职高的那些男孩曾经一见到我就集体打呼哨，我总是冷若冰霜，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心里却害怕得很。还有一个老实的男孩，偷偷等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递给我一封信，我看都没看就当着他的面撕掉了，我瞪着他，眼睛里露出刀子一样的光芒，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

　　在南京上大学的两个表妹，纷纷谈起了恋爱，这都是妈妈告诉我的，因为我很少跟她们联系。妈妈说这话时带着羡慕的语气，我知道她在为我担心，可还是忍不住刺痛她：“我没那个福气，你就别想有个大学生做女婿了。”阿姨舅妈们有时候也好心帮我介绍对象，但我总是刀子嘴：“你们女儿幸福不就行了，管我干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亲人面前，我怎么也装不来。

　　当第一个表妹结婚的时候，我终于受到了触动，觉得自己也该谈恋爱了，于是接受了一个男孩的追求。可是这段“恋爱”不到一个星期就宣告了结束，因为我完全不来电，别扭得想发火。

　　后来，有一个常买我衣服的女孩子约我出去玩，去了之后才发现另有深意，她的男朋友还带来了另一个男人。之所以说是“男人”，是因为他已经结了婚，同样，那个女孩的“男朋友”也是已婚人士。我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心想如果不是为了妈妈我才不要谈恋爱结婚呢，做情人是没办法结婚的。于是我只好装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得罪人。

　　受不了我的脾气 他提出分手

　　只要我这边松口，其实找个人谈恋爱并不难，在舅妈的热心撮合下，沈楠成了我第一个正式的男朋友。我之所以接受他，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的学历———他是一个大专生。我其实很想给妈妈长脸。

　　跟沈楠的相处，一开始非常地好。他家境一般，长相一般，身高一般，工资还没有我挣得多，但我并没有太在意这些，我知道现在人们结婚都讲条件，讲门当户对，如果他样样优秀，会考虑我？我要求不高，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

　　沈楠对我真的蛮好的，总是夸我漂亮、温柔、能干，还常常买些小礼物送给我，我们的恋爱纪念日、我的生日、情人节，他都能记住并陪我一起过。我对他也不错，认识我以前，他穿得很不时尚，后来我给店里进货时，就特意为他挑些男装带回来，渐渐地，他竟也有型有款了。

　　沈楠见过我的妈妈，也知道妈妈曾经离过两次婚，为此他还感叹说：“你小时候肯定吃了很多苦，放心，以后有我呢……”听了这话，已经很少哭泣的我眼睛都红了。

　　妈妈很喜欢沈楠，说这孩子不势利，每次打电话她都要跟他聊几句，请他照顾我，如果我脾气不好，要多担待些。每次沈楠都说：小雨对我很好的。

　　可是半年后，沈楠就再也不这么说了，他说得最多的反而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的，我变了，因为他的家人排斥我，这种没有安全感的恋情让我的心态失去了平衡。

　　当我第一次跟沈楠回家见家长的时候，我就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和担心，果不其然，他妈妈问了我好多家里的事，我没有隐瞒，但也不想多说，对于这种刨根问底的“审查”我非常反感，却只能强忍着。但我必须发泄，于是离开他家后沈楠成了我宣泄的对象，我的歇斯底里和以前判若两人，沈楠一时间惊呆了。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因为患得患失，因为惶恐不安，我常常会很敏感，他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让我发作，我不但指责他父母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妈妈，还骂他没出息不是个男人，一开始他还能忍，后来就跟我对吵，我又像小时候一样摔起了东西，摔得沈楠四处躲闪。

　　沈楠最终决定跟我分手，是因为那次我情急之下把水果刀摔了出去。他的家人去我老家“调查”我，令我火冒三丈，“大不了不结婚，凭什么这么侮辱人！”我见东西就摔，没想到把水果刀也扔了出去，沈楠脸都吓白了。等他从地上站起来走出我家，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婚姻如此短暂 是我错了吗

　　跟沈楠分手后，我自省过，我知道不能都怪人家，是我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如果对一个外人，我可以“装”，可是越跟自己亲近的人，我就越“原形毕露”。因为害怕这一点，沈楠走后一年多，我都拒绝再谈恋爱，直到孙勇对我发动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孙勇是在陪妹妹到我店里买衣服的时候认识我的，他说妹妹刚参加工作，做哥哥的要买几件衣服送给她。我当时就想，我怎么就没个哥哥呢。我的热心和周到给孙勇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做事蛮直接的，当即就要了我的电话号码，后来就常来找我，或者找借口约我出去。

　　孙勇比我还小1岁，答应他之前我也有过犹豫，我怕他是心血来潮，因为他的性格看上去有些毛毛躁躁，不够沉稳，但也由于此，他的朝气和活力让我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他会带我去爬山，我们一起跌跌撞撞地往山顶上冲，然后无力地倒地，嘻嘻哈哈地瘫在一起；他还带我去游泳，表演“跳水”和“狗刨”，趁我笑得没力气了再把我一把按进水里……他总能出人意料，包括求婚———恋爱不到3个月，他就把钻戒偷偷地放在我店里的首饰柜里，如果不是来买衣服的人要求“给我看看那个戒指”，我都没有发现。事后我埋怨他：“你就不怕被别人顺走了？就不怕我把它卖了？”他大笑：“你要是真那么笨，我就不娶你了。”

　　我答应了他的求婚，爽快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妈妈说：“你真的想清楚了？”我说：“试试看吧。”对于婚姻，我从来都没有自信，也没有把握，我只能试试看。

　　我跟孙勇领证了，在民政局拍照片的那一刻，我紧张得直冒汗，这也许是我拍得最难看的一张照片，脸部肌肉僵硬，表情极不自然。孙勇看见我这样，非但没有安慰我，还嘲笑道：“怎么这个样子？又不是离婚，哈哈。”他虽是说笑，在我听来却无比刺耳，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胡说什么！”我凶巴巴地朝他低吼。

　　接下来就是给房子装修、准备婚礼等等，其间许许多多的烦心事。孙勇这个人，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对于这些琐碎的事，他很没有耐心，全部丢给了我，这让我忐忑不安：他对我的感情是不是淡了？是不是不想跟我结婚了？我们有了争吵。

　　可想而知，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妈妈曾经很伤心地说，我的身上到底还是流着刘志国的血，“你就不能忍忍你那坏脾气吗？”可惜我忍不住。然而孙勇也不是等闲之辈，跟沈楠相比，他相当暴力。我摔东西，他比我摔得还厉害；我打他耳光，他还起手来一点不心软。在这种情况下，还怎么办婚礼？

　　我的第一场婚姻，就这么草草收场了，我感到很悲哀，难道我这辈子也像妈妈一样找不到幸福的婚姻吗？我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