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瓜
大凡在农场连队里长大的小孩,大多都有过偷瓜的经历。那个时候生活经济条件差,空闲时间也没有生活乐趣,各家各户的孩子也多,孩子们一凑到一起,便想找一些乐子作为消遣。但最好的乐子莫过于找吃的东西,这样即可以填饱肚子解嘴馋,还可以找到乐子寻刺激,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既然是偷,那就不可能是光明正大的行为,所以,此类事情通常都是瞒着父母和大人及老师的;否则,事情败露,其后果将不堪设想。父母知道后,轻则会教育一通,重则会被罚饿其体肤,或者是吃柳条羹,使其皮肉受苦;如果老师知道后,不是写书面检查,在班务或者是全校会上低着头念,就是被罚抄课文,或者是被罚晚回家和做不知多少天的值日。为此,行动之前攻守同盟有时还是要定的。有时为了坚定信念,相互之间的发誓赌咒也是有的。即便如此,事情还是不断的被暴露,被罚者也是经常有的。
尽管时常看到被惩罚者的倒霉状,但偷瓜的行为依然是屡禁不止。小时候,我有个姓黎的同学就是这样。
他家因为兄弟们多,家里的粮食每月都不够吃。他也经常是早早的就饿了。由于经常挨饿,所以,对于偷瓜、偷菜这种事,他很是乐此不疲的。因为偷的次数多,所以被抓的次数也多;由于被抓的次数多,所以挨打的次数也就多。
记得有一次,我刚睡过午觉起来去上学,还没走到他家门口,就听到他撕心裂肺哭喊声:“爸爸,我再也不敢了。爸爸,我再也不敢了……”
听到叫喊声,我赶紧跑到跟前去看,只见他爸爸手拿一根指头粗的柳条,正在狠命在抽打他。而他却全身一丝不挂的,一边用双手紧紧抱着他爸的胳膊,一边双腿曲着紧夹着他爸的右腿。他的脊背上已经很明显地布满了一道一道的柳条印。他爸一边使劲抽着,一边嘴里还嘟囔着:“我看你还敢不敢?”“我看你还敢不敢?”……
他爸每打一柳条就嘟囔一句。而他每挨一柳条,就松一只手,在抽打过的地方搓几下,然后又赶紧迅速的抱着他爸的胳膊,不然的话,他就会从胳膊上掉落下来,那样他爸的脚就会踢上去,那他就真的没有活命了。
这是他后来在一个下雨天告诉我们几个的。但我长大后父亲在闲聊中,却这样告诉我说,他父亲至所以打孩子这么狠是给别人看的,因为他家的出身成份不好,那几年他爸爸经常挨批斗,打得狠可能就是怕再挨批斗吧?
然而挨打归挨打,对于西瓜和菜的诱惑还是忍不住的。因为姓姓黎的同学是一个偷瓜的惯犯,并且有个“黎大胆”的绰号。那次挨打的第三天,他就叫我与他一起偷了一次西瓜。
记得那是在一天傍晚天刚黑下来,我正在连队礼堂门口看电影《渡江侦察记》,正看的出神,忽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他。他把我拽到一边说,咱们到瓜地弄几个瓜去吧?我说那有人看吧?他说,看瓜人在家吃饭呢?这会儿正是时候。我当时一听,正是机会,于是就和他一起带着尿素袋子就去了。
瓜地离连队不远,只和居住区相隔一条排碱渠,渠里有不深的积水,为了职工下地方便,渠中相距不远就有一道拦水坝,坝堤上可以走人。过了渠堤坝是一条四五米宽的机耕道,机耕道边上是一条灌溉用的农渠,挨着农渠旁边就是连队唯一一块西瓜地了。那是八月中旬的一天,正值西瓜成熟的季节。我二人很顺利地的来到了瓜地,由于我是第一次偷瓜,没有经验,再加上天黑,什么也看不到,虽说脚下满地是西瓜,可我竟然不知怎么下手。于是就问黎同学如何分辨熟瓜。结果却招来了黎同学一句抢白:还挑个屁,只管拣大的装袋子就行了。
一会儿功夫,我的袋子就满了(也就六七个瓜),我正准备叫他走的时候,忽然听到狗叫声,紧接着黎同学就喊了声:“赶紧跑!狗来了!”听到喊声,我麻利的背起袋子就朝回跑,忙乱中,我跳进了排碱渠里,渠水没过腿弯,冰凉。好歹那狗追到渠边,一边狂叫着,一边在机耕道上来回跑着,却一直没有下水来。慌乱中,我怎么也爬不上岸,正在着急时,黎同学跑来,拽起我正在抓草的手,将拉了上去。路上,黎同学数落我,你把袋子放下,不是就上来了吗?对呀!放下袋子,负荷不是轻了吗?我第一次还是没有经验啊。
回到家里,我没敢把西瓜背回家,而是藏在了家门前的柴禾垛里,然后又跑到连队中间的自流井跟前洗干净手脸,这才提心吊胆的回家。回家一看,幸运的是父亲开大会去了,不在家,母亲随便问了了下“咋回来这么晚?”便不再问了。
那天,我老早就躺在了床上,但怎么也睡不着,被狗追的余悸使我的心一直狂跳不停。
从那以后,我知道偷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需要一定的技巧。
工作之后的一次集体偷瓜行动,使我经历的最具技巧的一次偷瓜。
那时我刚分配到连队工作,和几个年青人被分配在浇水班,由于我们是新职工,不会浇水,领导让我们一对一的跟着会浇水的老职工。我跟的老职工是一个姓温的,我叫他老温,其实他并不算老,才三十多岁。老温生的虎背熊腰,天生蛮力。已经在浇水班工作十余年了,具有相当的浇水经验。不过,在浇水班工作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秋天是不愁吃的,五六月份刚灌好浆的嫩小麦;七八月份的蔬菜瓜果;九月十月的玉米棒子和土豆红薯;还有即将成熟的黄豆等,都可以弄来烧着或者煮着吃。老温可以说就是这方面的专家。
记得那是八月的一天夜班,老温对我们几个刚上夜班的同志说,今天晚上看瓜地的是张瞎子,我们今天要治他一下。张瞎子由于眼小而得名,因为爱打个小报告,所以在连队的人缘很不好,连队多半人都烦他。听到有行动,我们几个年青人都来了精神。纷纷问怎么行动?几点行动?老温此时象极富打仗的指挥员似的,慢慢地卷支拇指粗的莫合烟,不慌不忙的放在嘴唇上,划火,点着,深吸一口,长气吐出后说道:“天黑以后,老刘和王班长去到瓜地找张瞎子谝着玩,我领着几个年青人行动。王班长,你们两人只要能和张瞎子谝半个小时,我们就大功告成了。
我们浇水的玉米地,离瓜地有一公里多的距离,想隔两块条田。瓜地在玉米在的上游。
天刚黑下来,王班长和老刘就以查渠为由,顺渠而上。十五分钟后,我们在老温的带领下,顺渠向南走,到了瓜地边。我们浇水用的农渠是南北走向。往东是条土路,土路旁边是条排碱渠,排碱渠夏天是干涸的,长满了杂草。过了排碱渠就是瓜地我们看到了地南头有手电光在移动。于是老温就让我们停下来,然后对我们说,我进瓜地挑瓜,你们五个挨个排开,一个传一个,把瓜放在水里,记住,别弄出声音。说完老温就进入了瓜地,我站最后,在水渠边,专门负责将瓜放在水里面。运瓜很紧张,一个接着一个的传瓜,我们都不吭声。大约半小时左右吧,老温说:好了,撤!我们就往回走。到了我们浇水的地边,瓜已经在渠里把水堵死了,水涨满了渠,正往外溢。老温说,快把瓜拣出来,一会就把渠憋坏了。于是我们也顾不了许多,全体下水捞西瓜。快捞完的时候,王班长和老刘回来了,看到渠边一大片西瓜,高兴的说,今天算搂住了。
那天,我们每人分了十六个西瓜,足有两麻袋。到了第二天,我们就听说,不让张瞎子看瓜地了。
第二年开始土地承包了,偷瓜的事情也渐渐地少了,后来的日子也慢慢地好起来了,不过,以后的日子里,当老熟人见面闲谝时,时不时还会提起当年一起偷瓜的事情,换来一阵阵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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