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碎了的思念(落红念旧枝)
残红垂落木,归雁无声,斜见信笺千行泪。
晚春的天上云似乎消失了一样,空荡得有些可怕。自是云本天上客,可是现在竟然没了他的踪迹,我不觉又添伤感。地上的草翠色欲流,田野旁的花藏着那最美的微笑等着属于她的人,而我呢?孤独地看着绿草莹莹,守候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眼角间蓦地湿润了。
最后还是剩下了我一个人,这似乎是上天注定,难逃孤独的命运。她和我相识在朦胧的夏季,那时的她是那么迷人,就像一朵在雨中悄然绽放的桃花,可花总会枯萎的,在即将到来的夏天里,在晴朗的天空下,在她最爱的桃花盛开的时候,癌症的暴风雨夺走了这朵娇小而柔美的桃花,她说她会变成天使,飞上了天堂守护着我。我不想她变成什么天使,只是让她好好地陪在我身边,哪怕失去我的生命也不惜。梦想的网总是被现实的利剑刺得千疮百孔,无奈的我只好选择接受,可是我的双眼还是倔强地不肯睁开,怕一睁开就失去了她的笑容,直到看到那封信。
“因为遇见你,我才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会平淡地度过此生,可是因为你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才发现生活是如此的美好,这世界再也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了。可如今我发现我错了,我不该遇见你,不该闯入你的生活,也许孤独才能救我,真的。你付出了你的全部,可我又给了你什么?我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你能相信你自己,祈祷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带着我的信念和希冀,笑着活下去,就算为了我,因为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我毫不犹豫地就泪流不止,我无言地望着那封含着她的泪的信,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似乎又什么也没有明白。信是朋友给我的,那信是用粉红的桃花映衬的,这是她最喜欢的图案,我仿佛看见她的脸还在对我微笑,宛如温暖的春风拂在微冷的脸颊,我多想牵一下她的手,哪怕就仅仅一次也好。朋友看见我一脸的哀伤,就不停地劝我要看开点,我微微点点头,顺手慢慢地把信放在了书桌上,正想把信收起来的时候猛然看见信的背面用细小的笔写下的字迹: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办,在信封里有串桃花结,这本来是唯一的一对,如果你在别的地方也见过这样的,那你就替我向她说声谢谢,告诉她我很好。我小心地看了一下信封里面,果然有一个桃花结,淡粉色的花瓣,似乎在迎着风而起舞。我静静地将桃花结收藏了起来,在心底默默地记下了。
朋友似乎对我不放心,好像认为我是那种看不开的人,就不断地给我打电话,问这问那,我只是向他们说我知道了,他们却坚持让我去散散心,他们竟然都帮我买了车票。那时我还在睡着觉,就听见他们的叮咚的敲门声,我收拾了一会才打开门,一让他们进来我就开始了自己的抱怨,话如雨下,淋得他们默不作声。他们只是拿着那张票递到我手上,告诉我一定要去旅行,散散心来消除悲痛吧!我不想让他们的好心去见阎王,只好去啦!早上起来,看着车票上写着去往云平山的列车,我突然觉得生活还没有失去希望,还有朋友在关心我,那种最纯粹的情感在心底如洪流般的涌动,激烈得无法停止。
初夏的季节,我坐上了开往云平山的列车,旅行的脚步开始了,我宁愿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都别停止,带着她的希冀。
碧舟孤行,月影浮轻纱,星河川流不语。
我下了车,只见峰峦如涌出的清泉直逼苍天,满山苍翠,真有种世外原野的味道。我径直地沿着那条陡峭的山路走去,四周树木丛生,茫茫不见远方的路。青色的藤蔓盘龙似的环绕着油绿的的枝干上,远远看上去就像神仙垂下的彩带。我慢慢地爬着,不断地向前爬着,崎岖的路蜿蜒到未知的远方,忽然耳畔被这一阵未名的叮咚而敲醒,动听的声音让我不觉痴醉,好久没听到这么悦耳的音乐了!我突然发现在我身旁的丛林里藏匿着一只灵巧的鸟,我不知道它的名字,真该责怪自己没有好好地看这个世界,原来还有如此美妙的事情!寂然的空谷在回响这样的天籁,仿佛天境一般。骤然一阵风吹过,拂过我的脸颊,掠过树林,千片绿叶随风舞动,在碧海中的波涛分外炫美。
时间总是毫不迟疑地匆匆走过,在山路上不断奔走的我早已筋疲力尽,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小憩,凉风不住地吹过,冻得我直打哆嗦。此时太阳早已睡下了,月亮似乎今天睡得不好,半眯着眼睛,散发的寒光更显凄凉,山上的星星早已被密林给屏蔽了,我的四周一片黑暗,但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我只能透过手机发出的光芒看到前方,不过手机的电池早已快用光了,我这个时候心中闪过恐惧的念头,被山上的野狼吃掉,或者被野人活捉然后在煮着吃了,电影里的各种情节在脑海里不断地重播着,我越来越害怕了,身体不住地发抖,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了。
恐惧在一步步地侵蚀着我的灵魂,还有我的心灵防线。我还是第一次被硬生生地困在野外,眼前还在不停地勾勒着狼人的模样。突然一声莫名的叫声立即点燃我的心中的恐惧,我身体越发不能使唤,可我不得不走,因为我还有知觉,因为我知道只有走才会有希望。郁郁葱葱的树林不再美妙,幽暗的背影下不知道还藏着什么恐惧的东西,一眼望不到头的路像是通往地狱之门,那声叫喊早已在耳畔不断地循环,难以消去。
我拼了命似的向前走,一步又一步艰难地前进着,穿过密不通风的黑暗得有些恐怖的树林,耳畔间还响着那令人发怵的叫声,我俨然发现一处光线从林子的那头射过来,是那么清晰,我仿佛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欣喜,更加狂奔而去。当我跑到那里的时候,才发现是一座古朴的寺庙,我还是保持了现代人特有的礼貌,敲了敲古旧的木门,清脆的声音渐渐地将我恐惧的心灵抚平。门吱的一声开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年长的僧人,大概应该是这里的住持,昏暗的灯光下难以看清楚他的摸样,可手上的皱纹还是让我看出了他历经岁月的沧桑,我立即礼貌的说:“大师,我一个人走失在这山里,能否借宿一晚?”他点了点头,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一种凝滞的气氛在这一刻定格。然后我听见他有些沙哑的声音:“然。”
我跟着他的脚步,慢慢地走进这寺院,寺院不大,但却显得那么有韵味,院里的桃花愤然地献出他们最美的笑,花香悠悠,在青翠色的草地上还有赫然见到泉水淅淅沥沥地流着,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恍如人间仙境。我顾不上看些什么美景了,双腿只想找到床的方位,然后好好地歇一歇,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太累了。大师脚步很快但却又很轻,一下子就到了住房的地方,推开轻纱嵌成的木门,大师便一声不响地走了。我二话不说就直奔木床而去,一头就栽进床上,不知不觉间就睡下了。
风舞寒舍,银刀鬼影出没,一醉桃花软。
我睡着了,但似乎又没睡着。我呆呆地看着窗前那水一样慢慢地泻下来的月光,双腿像铅一样沉重,酸痛的肩膀难以支撑我站起来,我只好伏在床头,屋子摆设很简单,一张床横亘在屋子的最深处,放在窗前的松木椅在光下不知不觉地竟摇曳了起来,我仔细地将手放在窗前,却发现没有一丝风吹过,我的心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恐惧像流水一样贯彻全身。我抬起如石头般沉重的头,睁开惺忪的双眼,让自己尽可能清醒起来。突然在我的床前我发现一幅画,虽然灯光暗得出奇,但是我还是能大概看出其中的轮廓。那画是水墨铺衬而成,黑白色的基调永远都藏着说不出的话,画中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迎着凛冽的风,衣袂飘飘,在山上望花哀叹,观水痛惜,一种浓重的哀愁黑色的色彩下显得格外分明,我望着芳颜孤独地种着愁绪的花,不禁想起了远在天涯的她,心中再次浮起了她的一幕幕。
月光愈加朦胧,透过薄丝一样的轻纱,淌在我的脸上,还有手上。房间里的书桌上不觉地竟发出一阵阵声响,我还以为是什么老鼠在寻找食物,可是随后的一幕将我看呆了:只见一支笔在书桌上竟自己动了起来,而且还有模有样地在宣纸上写着,像是有人在操纵一样,但是我却没发现任何人。一张女人的面孔从窗前闪过,不知刀痕么时候飘进房间里,最后竟赫然的立在我面前,我吓傻了,真的。我说不了一句话,耳畔一种哀伤的语气渐渐清晰:我不知道去哪里,只是想一直走下去,不管走到哪里都好,只是走就对了。我听完最后一个字,只是感觉头晕到不行,就一下子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一刻,我以为我完了,彻底地失去了希望,瘫坐在床上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可是当一道刺眼的光照亮一切,我才渐渐睁开双眼,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梦,一个几乎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噩梦。我站起身,身子骨突然一阵酸痛,可能是昨天太累了吧!一下子就瘫在松木椅上,我看着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笔,眼前又胡乱地勾勒起昨晚的幻象,心中又是一阵惊悸。我慢慢地艰难地向床头移动,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却发现在枕头旁俨然出现一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东西,不错,就是那串桃花结!我立刻把口袋里的桃花结拿出来仔细地比较了一番,错不了,完全一样!
怎么会这么巧?这似乎就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可是没有任何理由啊!我偶然来到这个未知的山上,又偶然地迷失然后投宿到这个未知的寺庙,现在有偶然地闯进这间客房,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几乎为零。可现实又让我不得不相信这一切,现在面临的问题是那个人在哪,要如何才能找到他。如果说排除人为因素,那么他应该就是我的上一个住在这个房间的人,也就说有很大的可能他还没走远,而现在我要竭尽全力找到她,来兑现我对她的承诺。我将那一对桃花结紧紧攥在手里,绚烂的粉红色在阳光下活像她最美的笑容。
温暖的阳光静静地泼下来,犹如锃亮的润滑油将一切装点得格外靓丽。昨晚由于漆黑没看清的房间现在赫然的铺在我眼前,朴素的杨木横贯整个屋顶,书桌上还摆着盆景,那张熟悉的水墨画还悬挂在床头,哀愁的少女依然不改忧伤。我推开房门,见大师默默地扫着庭院,满园的桃花比昨日开得更加艳丽,粉红的花瓣像极了天上的彩云。庭院虽不大但是却显得格外旷阔,茂盛的树木整齐的排列着,既不张扬也不喧闹,在这里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
“大师,我想问您在我住的客房里,上一个人大概是什么时候走的?我率先打破沉寂,开口便问。
大师还是继续扫着已经很干净的石地,似乎没听到我的问题,可过了一会大师却说:“大概一周之前了,他好像往山上去了。”
我随口说了几声谢谢,就又踏上了新的征程,直奔云平山山顶,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对桃花结。
穷尽蜀地蝶,烟台长路,看尽云中树。
我突然发现愈往山顶的路,愈加艰险,果然是走的人少了,路也就不再是路的样子了。杂草丛生,枝干交错横生,我只能一步一步地艰难地走着,向前再向前,其实再难的地方也会到达,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枝头上的鸟传来悦耳的歌谣,树木不再像山腰那样幽深得可怕,叶子越来越稀疏,太阳越来越大,火一样的阳光炽烤着大地,还有我。汗水肆意地流着,可我早已不顾这些了,我只是要登上山顶,寻找她的足迹。
时间如梭,转眼之间我就已经攀爬到山顶,一股别样的寒气直逼我的身体,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汗水早已化作蒸发成天上的云朵,双腿不听使唤地倒了下来,我躺在山顶上,抬头便看见天上变化万千的云朵,就像一个大舞台在展现属于他们的风采。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做云平山了,山顶上几乎可以直接触摸到云,离得如此之近超乎你的想象。我突然感觉心就像被解开了枷锁一样,那么自在而轻松,
高处不胜寒,我的身体仿佛像在冰窖里一样,我站了起来,望着这偌大的世界,天上的云在四处飘动,找寻属于他们的人生方向,而我也要开始了我自己的寻觅之路。我在山顶上四处看着,几乎没有人来的痕迹,除了稀疏的草,就再也没发现什么了。我突然感觉一阵失望,这失望仿佛变得更加浓烈起来。我立于天地之间,望着云朵漂浮在蓝蓝的天空,看着山下渺小的世界,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只剩下一个地方,我没有找了,那就是高耸的悬崖。我小心翼翼地攀爬上陡峭的崖顶,青翠的草染绿我的上衣,当我往下一看时,心中的悸动越加强烈,崖顶之高令人心生恐惧。天上自在的飞鸟仿似近在眼前,我多想触摸它一下,可随之而来的陡峭的悬崖让我打起冷战,太高了!真的!如果你一不小心便会失足坠落深渊,后果可真不敢想象。我立即蜷缩起身子,慢慢地往下退,知道回到刚才安全的地带。
我渐渐静下心来,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那对桃花结,蓦地,眼角湿润了。我好像被什么灵魂附身了一样在山崖上竟不自觉地哭了起来,而且是嚎啕大哭的那种。我心里开始有点害怕了,转身就直接往山下跑,一阵诡异的声音在我耳畔不停地作响,好想在说:“我不知道去哪里,但我想一直走下去,不管去哪里,只是走就对了。”那种声音就像昨晚那的梦境一样,我出离了心中的轨道,恐惧像线一样绕在我全身。我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冲下去,就在我跑到那座昨夜借宿的寺庙时,我心里却出奇地做了个决定,那就是将那个桃花结物归原主。
既然我找不到她的踪影,我只能期盼着她能平安地回到这里,再次取回她的东西。我轻轻地敲了下门,,还是那位年长的大师开了门,我向大师深深鞠了一躬以感谢他昨夜的招待,然后我向大师说:“昨晚我又一样东西落在房间里,现在能否让我取一下?”大师似乎不太喜欢说话,只是点点头。我沿着昨日的路径,走到客房里,熟悉的环境,一切还是那个样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现在又多了一包行囊,我一脸诧然,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又入住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她吗?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我还是动作很快地就将那个信物藏在枕头下面,然后就立刻走出那个房间,正当我走出的那一刹那,一个人影在我身后出现。那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似乎那个行囊是他的,我和他擦身而过,眼睛迷离地互相看着对方,我突然觉得好像这个人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又是在哪里呢?我迟疑了一会,转身就走,走出了这个寺庙,走出了这个让我心惊肉跳的房间。
我最后还是放弃了寻找,我只能说声抱歉了。云平山的林子里,我孤独地走过,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只是觉得此次让我的心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不管前方如何,还是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