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肩膀(爱的肩膀与责任)

　　他20岁了，走路一瘸一拐的，结巴着说话，智商相当一个7、8岁大孩子，他还患有让人惧怕的羊癫疯。他每当患病时候，口吐白沫，双眼翻白，紧握着拳头，浑身上下抽搐不停。一次，他突发羊癫疯的时候从田埂上狠狠地摔下来，腿便瘸了。他表情木讷，不理会人，更不懂得心疼人。他被世界遗弃在某个孤独的角落，连春风都不愿光顾这里。
　　
　　他从未上过学，什么都做不好，当然，也无需做，因为他母亲包揽了他所有的生活。娘不嫌儿丑，再丑的儿都是母亲心里的蜜，手里的宝。每天，他偷偷一人跑到东江河畔看人打渔，当巨大的渔网被凌空抛起的时候，他便站在河边“嗷嗷”乱叫，当渔网收起，被网住的鱼在做临死前的挣扎，他的叫声更大了，眼神也露出凶光。渔民知道他是傻子，并不搭理他。
　　
　　直到有一次，他强行拦住了渔民，一把抢过渔民手里装鱼的小木桶，飞快地把鱼倒入河里，还把小木桶也扔进了河。当母亲赶来时，他已经和渔民扭打在了一起。母亲还未站稳脚就喊：“他是个傻子，他放走了你多少鱼，我赔给你。”这样的辩白才让渔民稍稍消了口怨气，住了手。
　　
　　后来，母亲每天盯着他，决不让他一个人去河边。可他还是趁母亲不注意，偷偷溜到河边，不断和渔民发生争执。母亲为此赔了不少的钱，但母亲用爱包容了一切，顶住了所有的困难。有几回想要撒手不管，任由他被人打死算了，但那仅仅是一个念头，一闪就过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他就过了25岁生日，他强壮了些许，可母亲慢慢地变老了，唯一能够让母亲依靠的丈夫也撒手去了另一个世界。母亲变得无助还无奈，开始尝试着改变他，强迫他学点求生的本事。母亲还带他到处求医，虽然他的羊癫疯病没有得到根治，但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母亲还按照自己的方法训练他学习简单的沟通语言和汉字。当看到村口的路牌时，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泉水村，泉水村有家。”看到大巴车跑过，母亲告诉他：“车，大巴车，坐车。”母亲来到商店拿出钱告诉他：“钱，买东西用的钱。”母亲认真地教着，他傻傻地听着，只是偶尔露出一阵傻笑，然后一瘸一拐地回家了。
　　
　　连母亲自己也说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学会写“鱼”字的，然后和鱼有关的词语他都会写会说了，母亲便从“鱼”开始延伸，把知识延伸向深奥。事实告诉母亲，他只是一个爱鱼的孩子，心疼鱼比心疼人还多些。于是，家门口的东江河段确定有一级保护鱼种，划入禁渔区的时候，母亲找到村支书，苦苦哀求村支书安排他当禁渔巡逻员，即便劳务费只有200元每月，还没有休息日。在母亲的心里，他要是可以靠劳动获得报酬，是可以变成世界上最棒的孩子的。
　　
　　当然，母亲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河边巡逻，尤其是晚上。母亲常常跟在他身后，远远地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好几次，他都在河边摔倒了，母亲的心都悬到了嗓眼里，直到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母亲悬着的心才落回胸膛。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他太爱鱼，或许是因为村民知道他是个患有羊癫疯的傻子，不能惹恼他，禁渔很成功。
　　
　　因为母亲的爱，也因为他的不放弃，他的工作得到了所有村民的赞许，工资也涨到了400元每月。钱的多少并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母亲为他找到了一个属于他的舞台，虽然这个舞台看起来令人不屑一顾，可母亲很满足了。
　　
　　要让一个患有羊癫疯还弱智还走路一瘸一拐的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无疑是对母爱的严峻考验，也需要奇迹的出现。
　　
　　就当母亲把爱一股脑强加给他的时候，母亲病倒了。他搀扶着母亲挤上了去县城医院的公交车，他用咿咿呀呀的话加胡乱的手语，终于让母亲挂了号，看了病，买了药。
　　
　　那天，他们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黑了。母亲因为劳顿了几天，加上刚刚吃过药，一上公交车便晕晕沉沉地睡着了。
　　
　　这觉睡得真香啊！待母亲醒来，车已经过了泉水村。母亲有些责怪他了：“你也睡着了吗，你还不认得‘泉水村’几个字吗？坐车过了自家门口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放心你的将来啊？”他傻傻地笑，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就在母亲的责怪声中，卖票的中年女人说：“大娘啊，你错怪他了，他没睡。我让他到泉水村下车的时候，他比划着说‘妈睡得真香，让妈多睡会’。我就做主，让你们母子回程的时候再下车。你儿子真好。”
　　
　　那一刻，母亲流下了幸福的泪水，把身子挪了挪，靠在了儿子的肩膀上。
　　
　　（作者：朱钟洋；笔名：布衣粗食；邮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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