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早就想写一篇母亲的文章,可是每次提笔,犹如手握千钧,总是写了几句便写不下去。因为对于母亲,任何的笔墨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母亲对儿子的深情又岂是言语所能表达!
于是,无数次拿起又放下的是手中的笔,始终放不下的是思念和愧疚的心。
想起母亲,我感到无限地愧疚。
作为儿子,我是不称职的。因为我至今不能确切地说出母亲的年龄,更不知道母亲的生日是哪一天。
我从初中开始到外地求学,学校离家有5公里。每周六上午11点放学之后,我不吃学校的午饭就会匆匆上路,步行一个多小时赶回家。
我到村口时母亲多半会在路口等我,拥我入家,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这时,我明显地感觉的到母亲眼角的皱纹仿佛都在笑。
周末两天对我而言无疑是幸福的,但也是痛苦的,因为周日傍晚我又得离家。
周日一天母亲通常从中午开始忙碌。我在学校吃蒸饭,饭菜都要自己准备。通常我一周的下饭菜是一瓶炒的很干的、带着盐粒的霉干菜。
霉干菜一般酸味很重,母亲要先用开水浸泡两小时去酸,再晾干,然后放到锅里炒。炒霉干菜时,母亲恨不得把家里猪油都放进菜里。为了存放一周,要把霉干菜炒的一点水分不留,所以菜里的盐都是整粒的。出锅后,等凉了,装到一个玻璃瓶里,就成了我一周的下饭菜。
除了准备一个星期的菜,母亲还要给我准备离家前的饭菜和到校后当晚吃的点心,通常是烙饼之类的面食。
当然母亲还有一样要做的事情是为我联络同行的伙伴,她会尽量为我找到一起出门的高年级校友。
于是,周日的下午四五点钟,夕阳快要西下的时候,通常会出现这样的送别画面:几个小伙伴,每人肩头上挑着一副小担子,一头是三、两斤大米,一头是书包,几个妇女千叮万嘱,说着大家要互相照顾、注意安全的话,依依惜别。每当我走出很远,回头望时,母亲总是站在那里,驻足远眺,直到我的身形从她的视线消失。
高中时,我到离家30多公里外的县城就读,那时交通不便,只有暑、寒假才能回家。高中三年,我依然靠吃霉干菜和蒸饭求学。不一样的是母亲总是每隔一两周便托村里人给我捎带。
母亲估摸着我的大米和霉干菜快吃完了,便会事先准备好,等在公路旁。那时一天就一班公交车到县城,她看村里谁坐车到县城,就托他捎带到我学校。
村民朴实,也感动于母亲对儿子的深情,多半愿意绕道把东西送到我学校,放在门卫处。门卫便会在小黑板上写上我的名字,提醒我有东西到了。收到东西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有时还能在米里掏出5元或者10元大钞。
高中三年,我记不清有多少村人为我捎带过东西。母亲经常跟我说,你读书时,很多村里人都帮过忙,等你以后有出息了,要记得人家的情。
也因此我当初在老家县城工作期间,经常有村里人找到我,托我办事。每次我总是竭尽所能,尽自己能力帮助他们。不过我在老家只工作了几年,调离之后,想帮忙也没有了机会。
现在如果有人问我对高中有什么印象,我的回答是想家。县城离家不过30公里,我却只能半年才回家一次,真正体会到咫尺天涯的感觉。每学期放假前三天,我就会在第一时间把车票买好,做好一切回家前的准备。
假期在家,母亲把照顾我当成第一要务。她本来有早睡的习惯,可是看我每天读书到深夜,她便东摸摸、西檫檫,一直不睡觉,就为给我准备夜宵,看着我吃完她才睡觉。
看着母亲为我熬夜,我于心不忍,有时我不得不放弃夜读的习惯,经常是先躺下假寐,等母亲睡了我再起来挑灯夜读。
可能是学校吃蒸饭养成的习惯,我一餐一般只吃一碗饭,这个习惯至今几乎仍然保留。母亲发现了我的这个习惯,于是每次盛饭总找家里的大碗给我吃,而且盛的满满的。当时因为年轻胃口好,也为了满足母亲,我总是把一大碗东西都能吃完。这几年有时回家,母亲还是延用这个做法,不过我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后来我到省城上大学,跟家里的联系越发少了。有什么事都是通过书信往来。但是母亲不识字,自己写不了信,我有信写回去她也看不懂。
母亲虽然不识字,却总是盼我的来信。每当我的书信到时,她总是急切地看着大哥,问大哥我有什么事。书信往来无非是一些问候请安的话,大哥总是三言两语就讲完了。母亲就会说,好几页信纸呢,怎么就这么几句话?她总是不放心,经常拿着信去请邻居识字的人念给她听才放心。
我那时不知道母亲对我的书信如此在乎,便常常偷懒,书信也写的越来越少。有时暑寒假回家,母亲告诉我,如果一个月收不到我的心,就会担心我。
于是我跟母亲约定,只要我没有写信,只要你没有接到我的信息,就说明我是平安的、安全的,不要有任何担心,我如果有事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因为这个约定,母亲习惯了我的“冷淡”。至今接听我的电话,第一句话总是“今天怎么来电话了,有什么事吗?”,那一刻我总是感觉的到母亲的担忧。
此后我参加工作、结婚、生子,与母亲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儿子出生前后,母亲来照顾孙子,与我们同住了一段时间。但是她不习惯城里的生活,等我儿子不需要她照顾时,她毅然决然地不肯跟我们生活。
工作之后,我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事业上,为文凭、为公开选拔考试。母亲见我每天读书到深夜、如此投入,总是劝慰我说:你有吃有喝,总想着当那大官干什么。
我是个不愿意把心事与人分享的人。尤其对母亲,我几乎不跟她交流我的情况。如果让她知道我的家庭矛盾、工作压力、社会纠纷,她岂不更要担心。
工作之初,我几年都难得回家看一次母亲。这两年,我的想法有了改变,也看淡了事业前途。因此无论工作再忙,我每年都回家,至少春节陪母亲过年。
如今,母亲已是满头银丝。前几天,大姐打电话来说,母亲最近身体已大不如前,全身酸痛,需要长期吃药。
想起母亲,最近我经常半夜醒来,辗转难眠。
母亲恩情,千言万语难表万一。今天是母亲节,含泪写下以上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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