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驴的幸福(快乐的驴子)
老驴,它不是一个人的绰号,而是一只实实在在的驴子,是在陕北这片厚重的土地上生活,劳作了一辈子的驴子。一只从未有过怨言,从未想过挣脱缰绳,逃开那沉重的铁犁和那笨重的,会“吱吱”作响的平板车的一只“笨驴”。然而老驴的一生是幸福的,正如它的主人,我的八爹的一生一样。
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是在八爹家的木棚里。那时它还是只小毛驴,一只刚刚离开母乳,刚刚可以行走的小驴。它浑身的毛是棕色的,光亮光亮的像被涂了一层清油。它的四肢矫健有力,支撑着身体的同时,不忘抬起后腿踢两下。似乎在告诉人们它已是一个“男子汉”了。它的眼睛圆圆的,清澈见底。它好奇的向棚外望着。嘶鸣着,唱着一首对外面世界充满无限向往的美好的歌。
我奶奶告诉我八爹生下来时,是受了很多苦的。那时,人们受着饥饿的折磨。所以在八爹出生后,大娘无法供给他母乳。八爹那时瘦瘦小小的身体在受饥饿后便会张着嘴“哇哇”的哭,哭一阵,脸便会变成紫色,半天哭不出声来。然而,八爹终究还是活了下来,但身体始终是瘦弱矮小的。
小驴第一次被牵出去耕地,是第二年的春天,那时大地开始复苏,小草在土地变得松软后便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河水“哗哗哗”地流着。清晨的空气里,可以闻到春泥的芳香,青草的鲜嫩香气,还有空气鲜鲜的味道。小驴有些迫不及待了,一个冬天被圈在木棚里的感觉和人蹲监狱的感觉毫无差别。现在,它要出来了,到这个充满五颜六色的世界里,做些能使自己实现人生价值的事情来。八爹用一个绳牵着它赶往低头。它欢快的几乎要飞起来,它一次一次的嘶鸣,那声音打破了初春清晨的宁静,然而却是那么和谐美好。
奶奶说八爹长到可以上学的年龄,但因为家里没钱,我的大爷便让八爹跟着他去地头干活。八爹那时是多么渴望上学啊。村里的男孩子们每天会结伴经过他家大门前,他们背着绿色的军用书包,嘴里唱着老师教的儿歌,一蹦一跳的欢快的远去。那时,八爹总会蹲在门廊上,用沾满泥土的手托着下巴,满眼都是渴望。
小毛驴来到地头,八爹给它绑上了铁犁。它便迫不及待的向地头冲去。八爹很喜欢它那股冲劲,因为留有这股冲劲,是健康的标志。他叫住小驴,拍拍它的头说:慢些来,急啥!小驴听到八爹的话,欢快的一阵扬头摆尾。那是一块肥沃的土地,灰黑色的土壤显出健康的颜色。小驴不知道八爹要种下什么粮食,它只知道它的责任是将这块土地全部翻松。小驴看着自己拉过犁的土地变得松软了,而且带着沉沉的香香的新的泥土的气息。激动地又是一阵嘶鸣。中午时分到了,太阳当空,天空淡蓝淡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小驴被这温暖的太阳一照,身上的皮毛更有光泽了,精神气也更旺了。它想现在它才是真正的驴,因为可以帮助主人干活了。
八爹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同村的男孩子便有订亲的。八爹便对大爷说:我也长大了,我也要找媳妇。大爷蹲在炕头,手拿一支长竿烟,不住的吸着,袅袅青烟便被一股一股吐出,在他的头顶拧成了一团愁雾。最终八爹还是只能痴痴地望着同龄的男孩子牵着小媳妇,从他家的大门前走过。要在嘴里的指头变成了黑红色。那时,他还不明白自己除了没有小媳妇外,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从此,小毛驴便挑起了八爹家的重活。在春天里,它到地头耕地,秋天里,它到地头把收好的庄稼拉回来。会帮八爹去两里以外的井里拉水回来。会在集镇赶会时,用车搬运一些老人和孩子过河。小驴感觉自己渐渐的长大了,个子长高了,身体变得更加强壮了。力气也大了许多。它充满了欣慰,从无怨言,因为它觉得它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的。它的这一想法从它来到这里时就从未变过。
八爹长到二十多岁时,仍未娶媳妇,在那个时代,这个年龄的男孩子结了婚已抱上了孩子了。大爷家没钱,八爹也就未能娶到媳妇了。八爹倒也想开很多,他那憨厚朴实的脸上总能看到笑容。他跟着大爷守望着祖宗留下的土地,日日年年,在这片土地上获取可以果腹的食粮。日子对于八爹来说,就是平淡而幸福的。“只要不挨饿,人活着不都一样。”他经常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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